书城旅游一路童行:想带你去看看这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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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撕裂的大地

阿朵说

“今天我穿红衣服喽,我穿红衣服,我个子长得矮,我就是闪电麦昆了……”

峡谷地国家公园(Canyon Land National Park)的西门距离摩阿镇有70多英里,我们从营地前往这座国家公园的时间已近中午。

到达峡谷地之前,路边有一处已经存在了超过2000年的古印第安人大型岩画。在这些史前文明的遗迹上,可以看到骑猎者用弓箭狩猎麋鹿的场面、头戴兽角手持利刃的武士,还有牛、马、羊、鸟、蝙蝠的形象,以及许多的脚丫印迹。这类岩画被印第安人称为“会讲故事的石头”,不过现在已经几乎没有人懂得这些杂乱无章的绘画到底在讲什么故事了。

穿过一段狭窄的谷地,临近公园时,我们的车到达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红土原野,有两列平顶的红色山峰像大门一样对峙在遥远的地平线上,越向前进,那山峰就越发高大,场面蔚为壮观。虽然时间有点紧张,我们仍是忍不住反复停下车来观赏。

这是美国所特有的一类地貌,从山下看,只能看到赤红色的险恶绝壁,若登到山顶看,它又成了一马平川的台地。

这种地貌由干旱的平原经风雨侵蚀而来,在世界上非常罕见,在英语中此类台地已经拥有了一个专属的词汇——Mesa,如果你在字典上查询,你会发现这个词的解释就是“美国西南部的台地”。

原本峡谷地公园并非我们的重点,没想到尚未进入国家公园,就已经有如此收获,看来我们有点小看这座公园了。

到达公园入口,我向管理员询问“天空之岛”有多远,管理员说从这个门口进入公园是无法到达天空之岛的,要返回摩阿镇走另一条路才可以。

拿到了峡谷地的地图,我才明白了管理员的意思。这座国家公园被两条交汇的河流分为三大部分,分别叫作“天空之岛”(Island In The Sky)、“针尖之地”(The Needles)和“迷宫”(Maze),这三个部分之间根本没有互相联通的公路,因此要游遍这座方圆超过1000平方公里的巨大公园,至少要分三次分别进入它们各自的入口。

我们现在所在处是“针尖之地”,地图上标明的铺装公路在这片区域仅能覆盖不到5%的范围,其他的部分,要么是越野车的天堂,要么是徒步者的乐园。相对而言,驾驶非四驱的车辆在“天空之岛”区域游览是比较方便的,那里的公路还算是四通八达,能够到达各个主要的观景点,而“迷宫”区域则完全没有公路,不驾驶越野车是闯不进去的。

我们按照地图的标示,往铺装公路的尽头行驶,沿途经过一些已经孤立的Mesa,在那些锥状的山体上突兀地耸立着红岩丰碑,它们三五成群地散布在极端荒芜的大地上,活像是放大了百倍的、倒塌了屋顶的古希腊神庙遗址。

我们的车梦幻般地在这伟岸的神庙脚下穿行着。

很快,车驶到了铺装公路的尽头,接下来的路虽然崎岖,普通轿车倒也能缓慢通过,直到把车停在一处叫作“象山”(Elephant Hill)的停车场。

由于停车场处于洼地,除了周围有一些巨象般的山岩,看不到更多的景色,我决定从一条徒步路线走上高处去看看。

一登上高地,只见四周全是蘑菇状的巨石。在千万年的雨水冲刷下,由沙土夯成的红岩均已萎缩成为石柱,而石柱个个上面都顶着不易被雨水侵蚀的圆形花岗岩,形成了蘑菇的伞盖。

拱门国家公园的那些形色各异的岩石虽然也令人惊叹,但总体上还在事先可以想见的范围内,而此地由千百只石蘑菇所组成的支离破碎的怪异地貌,若非亲眼所见的话,纵使穷尽一切想象力,我也无法在头脑中组织出这么一幅画面。假设将我从国内熟悉的生活环境忽然转换到这场景的面前,我必定以为自己已经来到了别的星球——这真不像地球上会有的景象。

大片的蘑菇石区的尽头,有一些突出于众石之上、更加尖利并带有红黄条纹的石柱,它们纠集在一起,像一丛彩色的钢针,那就是这部分园区名为“针尖之地”的原因了。

天色渐晚,我没有时间走远,只在几块平缓开阔的蘑菇石之间跳来跳去,不断变换着取景角度,等着阴云中露出难得的阳光拍几张照片,即便如此,我还是逐渐偏离了徒步小径,走到了那些蘑菇石的底部,身边高大的石柱完全遮挡了我的视线,到处都是看上去一模一样的红土红岩,我很快就丧失了本来就不怎么样的方向感,只得反复爬上大石头去寻找停车场的位置,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找到了一条模糊的越野车道,沿着四驱车的轮印回到了停车场。

在“针尖之地”徒步野营真需要万分小心,必须时时跟随管理员堆放的石头堆前进,否则迷路是必然会发生的。

与其他国家公园不同,峡谷地的管理员对游人的干预非常少,为游客提供的服务设施也非常少,他们对整座公园基本算是放任不管,我们一路上从未见过管理员和他们的车辆沿途巡视。公园里的很多营地都不在方便通勤的公路边,而是深入地设在徒步线路附近,因此若在这公园遇险,多半只能靠自救,有本事进得去,就要有本事出得来。

这座公园拥有的只是完全保留了原始状态的原野,一如人类没有占有地球之前的样子,因此它也号称是地球上最难进入的区域。

“针尖之地”内部还有另一条公路,通向大泉峡谷(Big Spring Canyon),这条峡谷内的石柱生长得更加密集。在公路的尽头,峡谷甩了一个调头弯,走到大弯的中心点,我们被由密密麻麻的碎石构成的看上去随时都在坍塌的崖壁包围了,感觉就像置身于古罗马角斗场,峡谷底部流淌着在这片大地上难得一见的溪水。

狂风在角斗场中绕着圈寻找突破口,最后从我所站的豁口冲了出去,我两次险些被风掀倒在地。

在大泉峡谷附近也有众多的徒步线路,每条线路都通向更多未知的秘密,非常可惜的是我们时间不够,没办法一一尝试。

第二次再进峡谷地是两天之后的事情了,我们从北门进入公园的“天空之岛”区域。

“天空之岛”的风格与“针尖之地”居然截然不同,简直就像是进入了另一个公园。

在“针尖之地”,游览线路全部位于台地的底部,我们可以深入台地之间的裂谷中去观赏各种地貌奇观,而“天空之岛”的公路则是设在台地的顶端,从空中俯瞰这满是伤痕的大地。

“天空之岛”的公路非常平坦,一直随着台地的走向延伸至远方,若不接近边缘,我会以为自己只是在广阔的平原上驾驶,一旦逼近位于崖顶的各个观景点,便有波澜壮阔的峡谷画卷在脚下展开,每一幅画卷皆描绘着令人惊骇的大场面。

我们所站的位置是地势最高的一层,周围是众多曼延至天际的气势磅礴的台地,它们确实就像是浮在天空之中的一个个岛屿。在台地之下,宽广的土地上沟壑肆意纵横,如同铺陈着抽象派油画,这是台地的第二层。再往下还有若干被河水深切形成的地缝,每一个从高空看去不起眼的缝隙中均藏有类似我们在“针尖之地”所见那般的巨大石柱,这些峡谷才是台地最深的底部。

台地与峡谷地貌的塑造,全靠雨水自上而下的运动,台地之间的分离如此,峡谷的深切亦如此,多数的雨水被红色砂岩吸收或是蒸发,只有极少数的雨水存积在峡谷底部,最终汇入著名的科罗拉多河。

在“天空之岛”最值得游览的短途徒步线路从“大观台”(Grand View Point)开始,沿着悬崖边缘前进至三面皆是万丈深渊的台地突出点后返回,往返距离总计有3到4英里,我们背着阿朵在这条路线上完整地走了一遍。每次靠近悬崖的时候,背架中的阿朵都会本能地蜷缩起身体,使劲往相反的方向躲去,看来恐高确是人类难以克服的本能。

我们途经一块突出于悬崖之外的光滑巨石,那上面正有两个女孩坐着休息,我看她们所在的位置极适合拍摄,便对她们高喊:

“你们要是敢站到石头尖端去,我就给你们拍张照片!”

两个女孩互相对视了一眼:为什么不呢?

她们战战兢兢地互相牵着手靠近着石头的边缘,我从空中俯拍到的照片显得险要极了,我真希望站在这照片里的是我自己。

我记下了她们的电子邮件地址,答应把照片发给她们。非常遗憾的是后来我怎么也找不到那张记录她们邮件地址的纸片了,我想一定是在夜登精致拱门的那个糟糕的不眠之夜,为了引燃篝火,我不慎把它烧掉了,所以最终我不得不食言,这真是太抱歉了。

我们在峡谷地公园的最后探索结束于“绿河全景点”(Green River Overlook),所谓绿河是科罗拉多河的一条支流,它所经之处,在大地上留下了巨大的裂隙。全景点的地势很高,因而从此俯瞰绿河流域的角度如同航拍,远方被撕裂开来的大地的伤口触目惊心。

摩西带领以色列人出埃及时被红海拦住了去路,他向上帝求助而获庇佑,用手杖指向苍茫大海,海水顿时分开,露出了海底的通道。那天我所见到的绿河,正如《圣经》上记载的这一幕凝固下来的样子。

到此为止,尽管我们已经在峡谷地国家公园游览了两天的时间,我们的所到之处也仅仅是这座国家公园很小的一部分而已。

在所有美国西部的国家公园中,峡谷地变化多端的壮美景观给了我们最大的惊喜,如果我们有越野车,这座国家公园的广阔领地是值得花上至少一星期的时间来深入探险的,在毫无人类文明痕迹的荒野中露营、徒步的体验必定令人震撼莫名。

离开了峡谷地,夕阳已斜,我们的汽车在狭窄的公路上以超过60英里的时速狂奔,要赶去距离峡谷地北门不远的死马峰州立公园看日落。

和我们一道狂奔的还有另外一辆汽车,车上是一帮美国女孩,她们追赶夕阳的心情比我更急切。

在公园门口买了票,我们都没工夫从管理员手上接过地图便匆匆上路,继续向着观景台疾驰。

死马峰整座州立公园除了唯一的观景台外什么设施都没有,从观景台上可以看到科罗拉多河的一个大拐弯,河谷两岸遍布着红褐色的砂岩。在经典的女权主义电影《末路狂花》中,两个女孩在人生的最后一刻携手驾驶着汽车冲下悬崖的一幕,就是以这里作为外景地拍摄的。

我们在阳光隐没后五分钟赶到了观景台,天边只剩下一些落日的余晖还在点缀着我们脚下的山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