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邪帝虐情:冷妃独霸帝宠
349900000016

第16章

(16)

境羊君的容貌让她想起了当时举着长剑的大汉,只是他稍年轻。忽然云雀觉得头顶下了一场雨,带着浓浓的腥。紧那罗在咳血,他的喉咙已经被镜羊君毒哑,每日都会因为香料不足而呕血,每日一次,直到血水干涸。这是大理城人最大的娱乐,周围的人也纷纷赶来,残忍地观看着。

紧那罗看到了云雀,从牢笼里伸出发白的手指,想碰她,可太远了。她走一步上前,却听到一声锐利,两截手指落到她脚前。士兵得意的笑容,她此生不忘。

人都有仇恨,她终于明白。

那年冬天,她又回到莫呼洛迦身边,他笑着,仿佛预见了一切。

“你得天下,我只要紧那罗。”

又是一场交易,胜利女神回归了,蛇图腾一路血光,杀到了大理城下,镜羊君自刎高台,从此以后天下尽归他所有。

当紧那罗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春色明媚。四下无人,他展开歌喉,竟是无比自然,更添了几分优美。云雀看着他神情气爽的样子,嘴角露出一丝微弱的弧度。一切都是莫呼洛迦的阴谋,我们可以逃出去,飞过沧海,去一片世外桃源。

他们相视,无语。紧那罗把她拥入怀中,泪水打湿了她的额头。有一千句话在她心里,可是她一句都说不出来。

“我爱上你的歌了,我爱上了。”紧那罗说,但是她不知其中的意义。

莫呼洛迦说:紧那罗的嗓子已经彻底毁了,除非有人愿意,一物换一物。说这些话的时候莫呼洛迦带着一种绝望。

失去了嗓子之后,她常常做梦,梦到自己在弥卢山,身披翠绿羽翼,与一群魔人斗阵,最后的胜负未出,梦就结束了。梦里面,还有个冷冽的男子,抚着她的长发,温柔地喊:紧那罗。他们在月色下嬉戏,他手上的璎珞,时而惨白,时而殷红。

她很怕,因为梦里的角色都颠倒了。

若天幻惑。若龙幻惑。若夜叉幻惑。若罗刹幻惑。若紧那罗幻惑。若乾闼婆幻惑。若阿修罗幻惑。若莫呼洛迦幻惑。

都是幻惑。

紧那罗,我们走吧?

紧那罗?

紧那罗……

无论怎么叫他,他都没有反应,忽然他背后的翠绿羽毛变成了黑色肉翅,光滑而粘腻。他飞到高空,手上,跳动着红莲火焰。这一切,已经无法阻止了,莫呼洛迦站在她身后,大理城在火光中渐渐焚灭。

他的名字是:阿修罗。

“如果让我爱上你的歌,就把紧那罗城还给你。”十二年前的阿修罗,有一张俊雅的脸,他夺走了紧那罗的歌声,用翠绿的羽毛伪装自己的肮脏。

“你真卑鄙!她不能歌唱了,怎么能赢?”小蟒说。

而魔王只是笑,也许他觉得这个游戏他是必胜,也许他想看看所谓的奇迹,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定下了这个游戏,一切都只是他的一个游戏。

十二年前,紧那罗被阿修罗所灭。

“我没有骗你。”莫呼洛迦冰冷的鳞片包裹住她,一切都清晰了。记忆里,巨大的宫廷,群臣朝拜,那时候她不叫云雀,他们叫她——紧那罗。冷冽的冬,弥卢山的恶魔占领了紧那罗城,但是他丝毫不急,只想慢慢享受焚灭的快乐,不在乎是十年还是几十年。

一觉醒来,整个世界都是全新的,没有莫呼洛迦,没有阿修罗,只有一座空城。莫呼洛迦用他的蛇鳞为紧那罗制造了坚实的堡垒。当时的小蛇还太稚嫩,无法保护你,而如今的他已然是一座伟岸的城,可以捍卫你,生生世世,此许未央。莫呼洛迦要送你罗生花冠,罗生花,花语,无情。

十二年后,他们都不在了。

那时,你笑着,在花海里。

那时,别人都想要你的歌,可我,只想要你。

昂首晴空,蛇纹潋滟的微笑,就如当年大理的春。

蝴蝶山谷里有一座城,名为莫呼洛迦。那里,开遍了罗生花。正如那许久前,阿修罗第一次在花海里见到她。

七月十八,有鱼

七岁的时候,我背着土黄色的厚重包裹来到千阳。满树银花映入眼帘,爸爸的手掌覆盖着我的,传来小小的喜悦。

爸爸很喜欢这里,他说这里有暖暖的斜阳、暖暖的花,就像这座城市的名字。

七岁我就读千阳市第一小学,爸爸说,那是我妈妈的母校。

妈妈,已经是过去的回忆。

入学之后,过高、过大的身材让女生望而却步,我没有一起玩布娃娃的朋友一直到十岁,十岁的时候情况有变,我不再玩布娃娃了。

不玩布娃娃的我越发像电影里的小混混,开始有男生找我打架。

我不打架,我说。

眼前的男孩子们又矮又瘦,只有眼神像史泰龙。虚张声势地扔下书包,然后把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我不打架。说完,我一溜小跑,逃离了现场。他们没有追上来,个别想追的腿脚又发了软。过了很久,他们开始在原地哈哈大笑。说,青静,你没胆。

我没胆,也不觉得一个女生和十三个男生打架算有胆。

我没把打架的事情告诉爸爸,因为他很忙。

小小的记忆里,爸爸有一双美丽的脚,我常常那绮丽的光彩出神。碰到水的时候,他的脚会长出五色的鳞片,然后随着浪纹浮动。

青静,爸爸是人鱼王子哦。

他臭美着一张脸朝我微笑,人鱼王子应该五官精致,穿着白色的丝织礼服,挥动24K金的三叉戟,呼风唤雨。

而我爸爸,只有五官还算精致。

我帮爸爸倒掉泡脚的水,水流进坑坑洼洼的水泥管道,尽头处闪过一些光亮。爸爸像趴、趴熊一样软在沙发上看报纸,我觉得我不能像他那样,否则人生无望。

我很努力地读书,成绩总是年级前三,渐渐有女孩子来做我的朋友,但是这不妨碍那些男生对我的敌视。放学后总会有十几个男生追着我满大街跑,他们故意跑得比我慢,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未必打得过我。

小学五年我的记忆一直停留在考试、追逐和爸爸覆满鳞片的双脚上,时光荏苒,仅仅是数字上的概念。

五年级的时候分了班,班上来了一个五官精致、穿着白色运动服、挥舞着24K金钢笔、呼风唤雨叱咤校园的人,唐若毅。他一下子成了我们小小班级的焦点,也成了那十几个男生的首领。

还记得那天放学,我被他们追到了江边,再也跑不动了。我第一次知道,原来男生可以跑这么快。

我身后是汹涌的江水,眼前是唐若毅,用了不到一秒钟的抉择,我跳了下去。视线被污黄的颜色填埋了,然后是黑,最后被震耳欲聋的声响所掩盖了,岸上有人在叫,有小孩落水啦,两个。

我吃了一些水,但是并不觉得痛苦,渐渐的,有什么东西支撑起了我,让我可以在水里活动,像走路那样。江面渐渐变得清晰,我满身水草瘫软在河岸上的时候,爸爸把我抱在怀里。

静静,静静。

爸爸叫我的名字,巨大的手掌拍在我背上,拍得我五脏俱裂,吐出胸腔的积水。

事情发生的第二天,我的大头贴就登上了千阳晚报的头版头条。大头贴上的青静是见义勇为、拯救落水同学的小英雄,而那个落水同学,就是唐若毅。

我没想到他会跳下来,更没想到我会救了他。

是我救了他吗?大家都说是,我无力反抗。

唯一庆幸的是,那件事情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被男生追赶过,我以为是他们良心发现,但事实并非如此。

我收完作业,在老师办公室看到了穿着黑色的风衣、戴着墨镜、电视剧里黑社会一样的爸爸。而老师,一脸严肃。

她说,青先生,青静是同学们的楷模,你怎么可以去恐吓她的同学呢?这样子会让青静很为难的。

爸爸低垂下头,像个做错事情的小学生,他瞥到我,忽然露出了久违的喜悦。

我不想说话,把厚厚的作业本放在门口,然后离开了那扇门。爸爸是为了不让那些男孩子再欺负我所以才会穿成这样恐吓他们,知道他的用意,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当时我只觉得,爸爸是个傻瓜。

===================

初中、高中,波澜不惊地过来了。

我的志愿都是妈妈的母校,填写那些资料的时候,爸爸总是会很傻地笑起来。

我的身体上了初中之后就没有再长,相较于其他人,我成了普通的女孩子,不会有人再来找我打架,小英雄的事迹也渐渐被人遗忘,最不幸的是,到了高中唐若毅又和我同班了,他恢复了往日的霸气,继续他的高调路线。他一见到我就脸色发青,威胁我不准把小学的事情说出去。

我打量了他一会儿,然后又看了看表,发现鱼塘的工作要迟到了,我就骑车飞驰而去。这期间我没有回应唐若毅一句话。

爸爸辞掉了工作,专心经营鱼塘,业绩颇丰,被人推为钓鱼协会的主席。爸爸对鱼的事情了若指掌,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

十四岁的时候,我看到爸爸在装满水的浴缸里睡觉,他的脚上流光溢彩,泛动着妖异的光。

鱼有鳞片,人是没有的。我开始相信爸爸说的那些关于水底的故事,人鱼的历险。我总是假设我会像他故事里的人鱼一样,有一天,流光溢彩的生物在我身边滑过。

十七岁的时候,我的脚上依然干干净净,没有任何鳞片的痕迹。

我知道,我和爸爸是不一样的。

上了高中之后,我开始帮爸爸管理鱼塘,那些日子充斥着各种各样的人,热情的、充满阳光气息的人。大叔们背着箱子和鱼竿,不远千里地来到千阳鱼塘,钓到鱼的时候他们会笑很大声,钓不到的时候他们也会笑很大声,我好奇他们会不会也有难过和悲伤。

然而我有,难过和悲伤,没有止境的作业和测试接踵而来,我还兼着鱼塘的工作。可能因为我知道爸爸一个人会很无聊,我没有放弃工作的打算。

我主业是喂鱼,副业是喂我爸爸。大叔们常说,青静的饲料和青静做的饭一样好,我不知道他们是夸我还是骂我,但是我知道那是句假话。除了爸爸以外没人吃过我做的饭。

每次爸爸都背着大叔们啃我做的饭团,啃完之后满嘴米粒,喷着菜叶说好吃。

爸爸是个傻瓜。

渐渐的,我在鱼塘做鱼饲料出了名,别人说我和爸爸是鱼塘的活招牌,这让我稍稍有些自豪。很多人都冲着青静的饲料来千阳鱼塘,这其中还包括唐若毅,我一直都不知道原来这小子是个钓鱼爱好者。

那天我在搅拌饲料,忽然有一双手朝我伸出,携着满满的大额纸币,他说,买最好的饲料,有多少要多少。我放下红色的大盆,狐疑地抬头,看到机车帽沿下面的俊美脸庞。

不良少年、钓鱼大叔,难以想象。

但我还是以高出一般客人三倍的价格卖给了他饲料。我说,这是同学价,他为此得意洋洋。

唐若毅,傻瓜。

我不想再和傻瓜们玩游戏了,思维怪异、主次不分,只是热衷钓鱼的乐趣,热衷那些虚幻的故事,到了高三的时候,我忙于学业,结束了关于人鱼的梦想,毕竟那些不属于我。我决定离开鱼塘,安心读书。大叔们挥手祝我考试顺利,而爸爸却开始了他无声的抗议。

他没去参加我最后一次家长会。

本来,我有一个保送名牌大学的机会,现在因为他的缺席化为泡影。

不就是个破鱼塘吗?!

我彻底怒了。晚自修上到一半就夺门而出,跨上我的自行车一路狂奔,唐若毅跟在我后面叫我慢一点。很明显,论速度,我们不是一个档次的。

回到家,我对爸爸一阵狂吼,他躺在浴缸里一动不动。

我已经很习惯那样的姿态了,可随后进门的唐若毅不能,他的嘴巴大得可以放下一个篮球。

你、你、你、你爸爸是条鱼!

我关上门捂住他的嘴,狠狠地瞪他,你爸爸才是鱼呢!

我沿着唐若毅的视线看去,爸爸长满鳞片的腿已经渐渐缝合在了一起,绚丽的光彩从鳞片的缝隙里流泻出来,就像极光一样美丽。

爸爸忽然醒过来,朝我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对唐若毅更是殷勤有佳,自从唐若毅来鱼塘买饲料之后,他成了我们小小鱼塘的大金主,爸爸看到他就手舞足蹈起来,水池里扬起巨大的水花,突兀得让我不禁倒退了一步。我知道那些美丽的鳞片随着岁月的增长越来越密布,可我没想,到有一天它们真的会变成一条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