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匹克威克外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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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关于巴德尔诉匹克威克案的进展的简要描述

揭露了金格尔,完成旅行的任务后,匹克威克先生决定马上返回伦敦,以便熟悉这期间道森和福格两位先生对他的诉讼。在前面两章所描述的那些无法忘记的事情发生之后的第二天一早,匹克威克先生便以他性格中特有的执着,按计划行事了,坐上了从伊普斯威奇出发的头班驿车的后座。五人一行在当天黄昏时分到达伦敦,一路平安无恙。

到了之后,朋友们暂时分了手。图普曼先生、温克尔先生和斯诺格拉斯先生各自回府,为不久对丁格莱谷的访问做必要的准备。匹克威克先生和山姆则入住在一些非常古老的舒适处所,即“乔治与兀鹰大酒店”和“伦巴街乔治场”。

匹克威克先生吃完饭,喝完两杯脱特酿红葡萄酒,手绢罩头,脚搁在火炉护栏上,身子仰躺在安乐椅上,这时候,威勒先生拎着毡制行李包走了进来,把他从静思默想中拉了回来。“山姆。”

“我刚才还在想,”匹克威克先生说,“我有很多东西留在高斯维尔街的巴德尔太太家里,在下次离开伦敦之前,我应该抽空把它们拿出来。”

“很好呀,先生。”山姆答道。

“现在还不是把它们送到图普曼先生府上的时候,山姆,”匹克威克先生继续说,“但是在我们拿走之前,有必要去看一看收拾一下。我想请你去高斯维尔街跑一趟,去处理一下。”

“现在吗,先生?”威勒先生问道。“对。”匹克威克先生答道。“等会,山姆,”匹克威克先生接着说,一边掏出了钱包。“有点房租本来要到圣诞节才到期,现在付了吧,了却一件事。提前一个月通知便可终止租借。这是通知,把它交给巴德尔太太,她现在就可以贴招租启事。”

“太好了”威勒先生答道,“没别的事儿了吗,先生?”“没有啦,山姆。”威勒先生缓缓地朝门走去,仿佛他希望还有别的事儿一样。他的一切动作都慢半拍,就在门只差两英寸要关上的时候,匹克威克先生突然叫道:“山姆。”

“先生。”威勒先生说,迅速退回来,随手把门关上。“我不反对你去探听一下巴德尔太太对我的态度,看那无根无据的下流的起诉是不是真的要持续到底。我是说不反对你这样做,如果你乐意的话,山姆。”匹克威克先生说。

山姆轻轻点头了,然后离开了房间。匹克威克先生恢复到之前的状态准备小睡一会儿。威勒先生急冲冲执行他的任务去了。

他到达高斯维尔街的时候已快九点钟了。小前客厅里点着一对蜡烛,两顶帽子的影子映在窗帘上。巴德尔太太有客人。

威勒先生敲了敲门,很长时间后——这期间他以吹小曲等候着,里面的人则在慢吞吞点一支难以熔化的扁蜡烛——一双小皮靴嗒嗒响地从地毯上快步走过来,巴德尔少爷露面了。

“喂,小家伙,”山姆说,“妈妈好吗?”“她很好,”巴德尔少爷说,“我也是。”“噢,太好了,”山姆说,“去告诉她我想跟她聊一会,好吗,我的宝贝?”应这一恳求,巴德尔少爷把那支扁蜡烛放在最下面的那级台阶上,消失在了前厅里。两顶帽子是巴德尔太太的两个特别好的朋友的,她们刚刚进屋,想来静静地喝一杯茶,吃一顿热乎的晚餐——每人一份猪蹄加一些烤奶酪。奶酪是在火炉前的一个烤箱慢慢烤好的,金黄色的煞是可爱。猪蹄则在火炉边架子上的一个小平马口铁底锅里,煮的香喷喷的。巴德尔太太和她的两位朋友乐呵呵的,正在平静地聊着她们的好友和熟人。巴德尔少爷应门回来,转达了塞缪尔·威勒先生的口信。

“匹克威克先生的仆人!”巴德尔太太说,当即脸色苍白。

“天哪!”克拉平斯太太说。“唔,我要不是恰巧碰上,我怎么也不会相信有这种事。”桑德斯太太说。克拉平斯太太是一个精力充沛、忙忙碌碌的矮女人。

桑德斯太太则是一个高大肥胖、脸庞阴沉的人她们就是巴德尔太太的好友。

巴德尔太太觉得激动是理所当然的。由于三个人都不确定目前的情况之下,是不是没有道森和福格的同意就不能见匹克威克先生的仆人,因此她们不知所措。在这种举棋不定的情况下,显然首先该做的是收拾一下那个男孩,怪他发现了威勒先生。于是他的母亲就打了他,他悲痛地哭了起来。

“不许哭——你这淘气的孩子!”巴德尔太太说。“对呀。让你可怜的妈妈操心。”桑德斯太太说。“没有你,她自己就够烦的了,汤米。”克拉平斯太太同情的说道。“啊!越来越背了,可怜啊!”桑德斯太太说。

听了这些表示责难的话,巴德尔少爷哭的更厉害了。“哎,我怎么办?”巴德尔太太问克拉平斯太太。“我觉得你应该见他,”克拉平斯太太说,“但得有证人在场。”“我认为两个证人更合适。”桑德斯太太说,她俩对此事都十分好奇。“那就让他进屋里来。”巴德尔太太说。“没错,”克拉平斯太太答道,急切地附和着,“进来吧,年轻人。把大门关上。”威勒先生马上理解了,他进了客厅,对巴德尔太太如此解释他的到来:“很抱歉,给您造成不便,但是由于我和我的主人到达伦敦不久又要离开,来打扰您是被逼无奈,这您是知道的。”

“当然,下人对主人的过错是无能为力的。”克拉平斯太太说,威勒先生言行举止给她留下深刻印象。

“是没办法。”桑德斯太太附和道,但从她瞟那个小平底锅的渴望的眼神来看,她好像正在琢磨,如果山姆被留下来一起吃饭的话,那么被分掉的猪蹄大概会有多少。

“所以我来这里的目的,”山姆说道,并不理会她们的打岔,“第一,送我主人的通知来——在这儿。第二,是付房租——在这儿。第三,来告诉您把他全部东西收拾到一起,把它们交给我们派来取的人。第四,通知您随时可以把房子租给别人,随您的便。”

“不管怎样,”巴德尔太太说,“我一直都会说,除了一点以外,匹克威克先生无论在什么方面,行为举止都不愧为一个真正的绅士。他的钱总是像银行的一样靠得住。”

巴德尔太太边说边掏出手绢来擦眼睛,然后出去打收条去了。

山姆很明白他只需保持沉默,那些女人不会沉默。因此他轮流地打量铁皮锅、烤奶酪、墙壁等等。

“可怜的宝贝!”克拉平斯太太说。“是啊,可怜的人儿!”桑德斯太太说。山姆一声不吭。他看出要直奔主题了。“想到这种言而无信的事儿,”克拉平斯太太说,“我就受不了。我不想说什么让你难受,年轻人,可是你的主人的确是一个畜生,我可以在这里当着他的面这样说。”

“但愿你能做到。”山姆说。“瞧巴德尔太太多悲伤啊,整天郁闷不乐的,对什么事都没有兴趣,除非她的好友们出于同情之心来陪她坐坐,她才会好些。”克拉平斯太太说着瞟了一眼铁皮锅和烤箱,“太可怕了!”

“野蛮。”桑德斯太太说。

“年轻人啊!你的主人是一个富有的绅士,绝不会在乎养一个老婆的,那根本无所谓,”克拉平斯太太毫不间断地说,“他这样做一丝借口都没有!他怎么不娶她呢?”

“啊,”山姆说,“不错,问题就在这。”“问题,没错,”克拉平斯太太反驳说,“我要是她,早就去质问他了。不过嘛,我们女人虽然可怜的老被欺负,但毕竟还有法律保护。年轻人啊,用不了多长时间,你的主人尝到了苦头,就知道厉害了。”

在发了这一番十分具有安抚作用的评论之后,克拉平斯太太昂起头来与桑德斯太太相视一笑。

“官司正在进行,没错的。”山姆心想,这时巴德尔太太拿着收条回来了。

“这是收条,”巴德尔太太说,“这是找的钱,我希望你能喝点东西驱驱寒,我的老相识,威勒先生。”

山姆知道有好处可享,就立即默认了。于是巴德尔太太从小壁橱拿出一个黑瓶子和一个酒杯。由于她内心十分痛苦,精神十分恍惚,因此在为威勒先生斟满酒之后,她又拿出三个杯子,也都斟满了。

“喂,巴德尔太太,”克拉平斯太太说,“干什么呢!”“哇,是呀!”桑德斯太太想都未想说道。“啊,脑袋不管用了!”巴德尔太太说,毫无精神地微微一笑。

山姆当然清楚这一切,因此他马上表示,他在晚餐之前历来不胜酒量,除非有一位女士作陪。这话引起一阵狂笑,桑德斯太太毛遂自荐地小啜了一口,表示迁就他。随后,山姆就说应该共同举杯,于是她们都啜了一小口。然后,小个子的克拉平斯太太建议干一杯:“祝巴德尔诉匹克威克成功!”于是,女士们都为预祝胜利干了,并且话也变得多起来。

“我想你听说过正在进行的事了吧,威勒先生?”巴德尔太太说。

“听说过一点。”山姆答道。“如此在公堂上抛头露面,真是可怕,威勒先生。”

巴德尔太太说,“但我明白,那是我惟一要做的事,而且我的律师,道森先生和福格先生,告诉我,由于我们的证据确凿,我们肯定会赢。假如我没有胜诉的话,威勒先生,我真不知所措了!”

一想到巴德尔太太败诉,桑德斯太太便受到了极大的触动,必须立即把酒杯斟满并且再次喝干。因为她感到假如她当时不坚决这么做的话,她准会昏倒。

“打算什么时候开庭呢?”山姆问道。“二月,最晚三月。”巴德尔太太答道。“会有很多证人出庭,是吗?”克拉平斯太太说。“啊,那当然!”桑德斯太太说。“假如原告败诉,道森先生和福格先生会气的蹦起来?”克拉平斯太太说,“他们可是很在意这事的呀!”“啊!真是!”桑德斯太太说。“但原告肯定能赢。”克拉平斯太太说。“但愿吧。”巴德尔太太说。“噢,那是无可厚非的。”桑德斯太太再次答话。“唔,”山姆说,一边站起来并放下酒杯,“我只能说希望您胜诉。”“谢谢你,威勒先生。”巴德尔太太友好地说。“至于道森和福格这两位从事这种行业的人嘛,”威勒先生继续说,“就像同行其他慷慨善良之辈一样,他们专门挑起争端——反正这样不用上税,他们派手下处处探听邻居和熟人之间鸡毛蒜皮的小事,怂恿他们通过法律解决——对于他们,我只能说希望他们能得到我要给他们的回报。”

“啊,我希望他们能得到每一个善良乐施的人愿意给他们的回报!”大为感激的巴德尔太太说。

“但愿,”山姆说,“他们靠这个肯定过上脑满肠肥的好生活!晚安,太太们。”

桑德斯太太长出一口气,因为女主人丝毫没有提猪蹄和烤奶酪就同意山姆走了。没多长时间,借助于巴德尔少爷提供的那一丝帮助,女士们让真对待猪蹄和奶酪——在她们的狂咬大嚼之下,很快就被彻底消失了。威勒先生回到乔治与兀鹰旅馆,把他在巴德尔太太家打探到的有关道森和福格的狠毒手段的情况如实告诉了主人。第二天与佩克尔先生的见面更是验证了威勒先生的说法。匹克威克先生无路可走,只好坦然为圣诞节赴丁格莱谷的旅行做准备,同时预料:用不了两三个月,一桩指控他毁弃婚约的索赔案就要公开审理了。原告拥有各种有利条件,这不仅是由于当初的事态,更是道森和福格的手段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