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三K党党徒?这个团伙真的在这里出现了?您看到那些恶棍了?”老死神询问道。
“至少是他们的暗探。在你们待在科尔特西奥先生那边的时候,我感到无聊,便出去等你们,这样你们就用不着再敲门了。这时我听到有人从酒馆的侧面悄悄走过来。我把门关得只剩下一条窄缝向外张望,三个男人走过来停在门口附近。虽然天很黑,我还是看到他们穿着长长的、宽松的裤子,同样宽松的短上衣配着风帽,风帽盖在脸上。这身装束是用深色料子做的,镶着浅色的图案。”
“没错,没错,三K党党徒就是这样的!”
“完全正确。这三个人中的两个留在门旁站着,第三个人蹑手蹑脚地走近窗户并试着透过百叶窗向里看。他回来后报告说,只有一个年轻人在房间里,也许是小朗格。老的不在那里,但桌上有吃的东西。另两个中的一个说,我们现在大概还会吃些东西,然后去睡觉。他们想绕着房子探寻怎样进去最好,然后他们在拐角处消失了。我们刚好把窗户遮上,你们就来了——不过请原谅!我不能因为这些流氓而忘记你们是我的客人。请坐!请吃饭喝酒吧!我们也可以在吃饭的时候谈谈威胁着我的危险。”
“我们会帮助您的,这不言而喻——令郎现在在哪里?”老死神询问道。
“在你们从那边出来的时候,格奥尔格悄悄溜走了。我有几个好朋友,我可以信赖的德国人,他准备暗暗地叫来他们。他们中的两个你们已经认识了,他们在酒馆里跟我们一起坐在桌旁。”
“他们会尽量不引人注目地来家吧?使三K党党徒以为他们只同您和令郎有关系,这对您有好处。”
“别担心!这些人完全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应该如何去做,此外我给了格奥尔格必要的指示。”
晚饭有火腿、面包和啤酒,我们刚开始用餐,就听到有几座房子那么远的地方一只狗的哀号。
“这是暗号,”朗格说,一边站了起来,“朋友在那边。”
他出去开门,他的儿子和五个男人进来了,那些人用长枪、左轮手枪和刀子武装着。他们沉默地随便的在能坐的地方坐下,没人说一句话。这都是合适的人选!少说话,但随时准备行动!他们中有一个年老的须发花白的人,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老死神。他是第一个说话的人,而且是冲我的同伴。
“请原谅!先生!格奥尔格对我说过,我在这里会遇到谁。我感到很高兴,因为我认为,我们已经见过一次面了。”
“很可能!”老死神回答,“我已经见过很多人!”
“您想不起我来了吗?我叫迈斯纳。”
老死神打量着说话人。
“我想,我们一定曾经见过一次,但一时想不起是在哪里。”
“大约二十年前在加利福尼亚那边,而且是在唐人区。请您仔细想一想!人们赌得很凶并且还吸着鸦片。我输光了所有的钱,将近一千美元,只剩唯一的一枚钱币。我不想把它押在牌上,而是想把它抽烟花掉,然后向我的脑袋打一颗子弹。我是一个狂热的赌徒,已经无计可施。这时——”
“好了!我记起来了!”老死神打断他,“您没有必要讲了。”
“噢不,先生,因为您救了我!您赢了我输掉的一半钱,示意我到一边,把钱还给了我。我再也不赌了,并且同鸦片鬼彻底断绝了关系。我遵守了诺言,尽管这对我来说艰难极了。您是我的救星。我现在已成了一个富裕的人,如果您想使我高兴的话,请允许我把钱还给您。”
“我没有那么蠢!”老死神笑道,“您得救要归功于您的意志力。我们不要再谈这事了!”
老死神的这些话使我对一种猜测似有所悟。他在新奥尔良对我说过,他的母亲给他指明了一条通向幸福的路,他却选取了他自己的方向。现在他把自己叫做赌博和抽鸦片这两种可怕的罪孽的行家,他会是单单通过观察别人得到这些知识的吗?恐怕很难。我猜想,他自己曾是狂热的赌徒,也许现在还是,他在马塔戈达当着我的面对我所说的关于赌博的话也与此相符。至于鸦片,他干瘦的、骷髅般的体形就暗示了他曾享用过这种具有毁灭性后果的麻醉品。他现在还在秘密地抽鸦片吗?也许不会,因为吸这种毒品要充裕的时间,而在我们骑行中间不能随时有这样的时间。但也许他在吃鸦片,无论如何他至今还沉溺于对这种危险的毒品的享受。要是他戒掉了,他的身体也许已经慢慢恢复了。我开始用另一种眼光看这位老人,在他迄今为止所引起的我对他的敬意中,又加入了相当大的同情的成分。他是怎样地同这两个魔鬼作斗争啊!他得有一个多么健康的身体,一种多么顽强的毅力,因为毒品至今还没能将他完全毁掉!与他内心深处的斗争相比,他所经历的一切奇遇,荒野生活的一切艰辛和困厄又算得了什么!
他最后说“我们不要再谈这事了!”的语气使那个年长的德国人不再反驳了。
“好了,先生!”他点头道,“我们现在要对付一个敌人,它跟赌博和鸦片一样厉害和无情,但幸运的是它比那两个更容易抓住。三K党是德国侨民的一个非同一般的组织,我们所有的人都必须联合起来反抗它,不仅仅是那间接和直接受到它攻击的人。它是一个千头怪。宽容在这时是一种错误,会造成惨痛的恶果。我们必须在第一次进攻时就立即表明我们是毫不手软的。如果三K党党徒们在这里盘踞下来,我们就完了。他们会袭击我们,把我们一个一个掐死。因此我的意见是,我们今天收拾他们一下,把他们吓得魂不守舍,这样他们就不敢再来了。我希望这也是你们的想法。”
所有的人都赞同他的想法。
“太好了!”迈斯纳继续说,因为人们让最年长的他发言,“现在我们必须这样准备,不仅要使他们的意图失败,而且让他们自食其果。你们谁想提建议吗?谁有好的想法,说出来听听!”
他和别人的眼睛都看着老死神。老死神看到了充满期待的目光和目光中无声的请求,扮了一个鬼脸,轻轻地点头。
“如果别人不开口,那我想说几句,朋友们。我们得考虑到这种情况,在朗格先生睡下后,他们才会来。后门是怎么上锁的?用一根门闩?”
“不是,用一把锁,跟我所有的门一样。”
“好吧!您的敌人也会知道这点的,我估计他们带着万能钥匙。三K党党徒都是这样进来的,现在我们商量该怎样接待他们。”
“就用枪!我们立刻向他们开枪!”迈斯纳插话道。
“他们也向你们开枪,你们的枪发出的闪光暴露出你们站的地方。不,不开枪!我认为,俘虏他们却不用冒险挨到他们的枪子儿,是一种真正的乐趣。”
“您认为这可能吗?”朗格问道。
“甚至很容易。我们藏在房子里,放他们进来。一旦他们到了您的卧室里,我们就把他们关起来。我们中几个人在门前站岗,几个人守在外面窗前。这样他们出不去,只有投降。”
花白胡子的德国人谨慎地摇了摇头,坚决要击毙那些破门而入者。老死神在回答老人时眯起了一只眼睛,露出一种神气,如果情况不是这么严峻的话,它肯定会引起大家的一片哄笑声。
“您这是什么神气,先生?”朗格问道,“您不同意吗?”
“根本不同意,先生,”老死神解释说,“我们朋友的建议看起来很合适并容易实行,但我估计,事情的发展与他想象的会完全两样。迈斯纳认为,他们会所有人一齐进来,一个挨一个站到我们的枪口前面来。如果他们这么干,他们头上就没长脑子。我更确信,他们会轻轻地打开后门,然后先派一两个人进来,他们应该向周围环顾。这一两个我们当然可以击毙,其他人却赶紧一溜烟跑掉了,以便在机会合适时卷土重来。不,不,这个计划绝对不行。我们必须放他们所有的人进来,好逮住他们。我也还有另一个理由,即使您的计划可以实施,那我还是不愿意,就那么一声火药劈啪响,都没有给他们留一会儿时间想起他们的罪孽,就把这么一些人消灭了。我们是人和基督徒,朋友们。我们虽然想反抗这些人并败坏他们再来的兴致,但这点我们也可以以一种不那么血腥的方式做到。”
老死神完全说出了我的心里话,他的话产生了预期的效果。男人们相互点头,迈斯纳说:
“您最后所说的,先生,当然是对的。我想只得同意您的计划,要是我能有把握它会成功就好了。”
“每个计划,连最最完美的计划,都可能失败,先生。但为了不错过任何有助于它成功的细节,我现在就准备轻手轻脚地绕房子走一圈,也许能发现一些对我们有利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