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撞对了答案,还是因为今晚的他,眼里流动的液体的光,让她想起中秋节晚上的他,捕捉到一点点类似的东西。
不管这酒是为他而备还是为她自己,能猜对那么一次,还是有点小小的成就感,当然,她并不喜欢看到这样的他,如果选择,她宁可不要这成就感。
她开了瓶,倒给他一杯,自己一杯。
他并没有和她相碰,长指执了杯,自顾自地喝。
她才喝了两三口,他一杯就喝完了。
虽然红酒不是这么个喝法,她还是给他又续上了,而且,觉得自己错了,今天的他,估计来一斤白干之类的会比较带劲……
她以为他会把这一瓶喝完,可是,她又错了,三杯之后,他扔了杯子,把她手里那没喝完的也抢过去放下了,简简单单清清楚楚两个字,“睡觉!”
她的思维一时没跟上来,他的酒量应该不止这样啊?
好吧,他的思路她什么时候能跟上过?
睡觉的时候,她静静卧于他身侧,两人之间间隔大约一拳的距离。
身侧一动,是他翻了个身,侧身面对着她,并且双臂一伸,将她搂入怀里。
然后就这么抱着她,一动不动地睡着,良久,她以为他已经睡着了,很想动一动,寻个舒服点的姿势,刚稍稍一挪,他又把她搂紧了。
“别动。”他说。一开口,红酒的香味便散开来。
“……”不动……不动他老人家是睡舒服了,她磕得难受啊!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妈以前是评弹演员?”
她在纠结中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话,瞬间,身体和脑子都僵住了。
“没……没有。”她在红酒香味中喃喃地回答。
这是他第二次提起他的母亲,她瞬间屏住了呼吸,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唯恐一个不小心惊了这氛围,他又什么都不愿意说了。
这是一种本性还是不良的窥视欲?当爱上一个人之后,就渴望靠近他,走进他,了解他内心的故事,仿佛这样才能真正证明他和自己有关系,是跟自己最近的人,尤其,像他这样一个充满神秘感又城府极深的男人,走进他内心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但凡有一点点机会可以了解得多一点,都是一种极大的诱惑。
此时此刻,她也终于明白,在剧院里他眼角的泪光是为了什么,他一直听痴了的《雷雨》里,看见的又是谁……
“《雷雨》是她拿手的书目,也是一次她在演出《雷雨》时,认识了……认识了老爷子。”他大概很久没有提晏项文这个人,说起时有些不自然,也不愿意称之为父亲,而是用了老爷子这个代名词,“后来,她嫁给了他,没有再演出了……”
许自南默默地听着,仍是一动也不敢动。
“再后来……”他停住,没有再说下去。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许她不是一个善于用言语来给人安慰的人,犹豫了一下,手心覆盖在他的手背上,轻柔地摩挲了一下。
他反手握住了,“绿城是我妈老家,出生的地方,她在这里拜师学的评弹,这个剧院是她第一次登台的地方,后来走出去了,不唱了,还是会回来听,我小时候跟她回来过好几次,就坐在我们今天坐的那个位置……”
难怪……
难怪她说想看表演时,他有那么长时间的犹豫……
难怪他会在包厢里坐着一动也不动……
难怪他眼角会有泪光……
难怪,晏项文也会出现在剧院里。莫非到了现在,晏项文心里怀念的人始终还是晏暮青的母亲吗?那又何必多出来一个简宁?何必呢?
男人,都是这样吗?
“我母亲,是很温柔的人,记忆里,她很美,对我和暮白要求都很严格,她的评弹比任何人都唱得好,我只听过一次,唯一的一次,她就是唱的《雷雨》……”
渐渐的,他的声音越说越小,越说越压抑,到最后,无声……
她握紧了他的手,被子里,他已经和她手指相扣了。
她能猜到他没讲出来的那些故事,那些省略的后来,后来,不过是晏项文在外有了简宁,而且,从晏暮白和晏暮秋的年龄来看,呵,简宁插入的时间还真是巧,然后晏暮青的妈妈就离世了,简宁顺利成为晏家的女主人。
她和他,在这一点上是有着同病相怜的苦的,然而,她觉得自己还是比他要幸运一点,因为她妈妈还健在,爸爸的小三也没有登堂入室,她的家,至少现在还维持着表面的完整和祥和。
“所以,你那么执着地想要绿计划,也是为了……为了婆婆?”她觉得在他面前用婆婆这个称呼来称呼他母亲,还有一点别扭。
也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解释,他为什么会不惜一切代价拿到绿计划了,哪怕被逼着要娶自己。
然而,她问题倒是问了,他却没有给出回答,而且,再也没有说过话,只是抱着她。
她放弃了继续追问,他整个人,想表达自己的时候少得凤毛麟角,他若不想说,即便是用刑也敲不开他的嘴的。
那天晚上,他就是这么抱着她睡着的。他们没有做别的事,许自南却觉得,比任何时候都离得他近了一些。
这样的靠近,让她期待,可是也让她惶恐,但不管怎么样,那个晚上,她一直和他手指相扣,没有放开。
她想,她永远也做不到先放开他的手。
至少,这一刻她是这么认为的。
如果说她的自愈能力超强,那么晏暮青绝对不会逊色于她,反而会比她能量更强大。
所以,第二天早上,他就已经完全若无其事了。
他是来工作的,所以电话老早就响了。
当然,对于还躺在他手臂上等待自然醒的她来说是早的,但实际已经不早了。
晏暮青半生难得睡一个懒觉,今天也睡过头。
电话是常田打来的,许自南躺着都听见晏暮青跟他的对话。
“常田?什么事?”晏暮青压低了声音,“你赶紧过去吧,不跟你说了这段时间我管这边,你去总公司吗?……拆迁出了问题?知道了,我会解决的。……这是我的公司,我会不比你急?”
许自南睡得迷迷糊糊的,并没有听出这段话里有什么特别,只道他要去工作了,挪开了身体,头也从他手臂上移开,让他先起床。
他把她翻转过来,在她唇上吻着,“今天有什么打算?继续去画画吗?”
“嗯……”她打算听从罗一寒的意见,改画水墨试试。
“让阿百帮你拎东西,我得先起了。”他嘴上说着要起来,人却不动,依然贴着她。
她以为他等她起床给他准备什么呢,揉揉眼睛,“要吃什么?还是找衣服?”
“不用。”他贴着她不动,“你继续睡。”
她的确在继续睡着,可那个说了几遍要起床的人还不走是怎么回事?
她睁开眼,看见他英俊的脸。
想起昨晚他说的,他妈妈很美,难怪他也生就了这么一张美人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