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疚中,她打电话给小麦,让他马上去药店买一箱暖贴来。
冯汐一直睡到快吃晚饭才醒来,是冯婶推她出房间的,见到许自南一个人在那,诧异地问,“没给暮青打电话,请他来吃饭吗?”
许自南下午一直引许默沧的话而心情起伏不定,的确是把打电话一事给忘记了。
“妈,我现在打。”她拿出手机来拨号。
铃声响了许久,晏暮青才接,很低的一声,“喂?南儿。”
“晏暮青,我在我妈这,你今晚过来吃饭吗?”她听见那边还有其他人的声音,也很小声地在说话,“你在开会吗?”
“没有。不过,我今晚不能来吃饭了,你自己陪母亲吃饭吧。”
“哦,好的,那我可能要晚点回来,我想多跟妈妈待一会儿。”说着,她看了一眼冯汐,冯汐则点了点她的头,可是看得出,她能久留一会儿,冯汐是开心的。
“嗯,小麦在吗?”晏暮青追问。
“在的。”她忙道。
“好。”
而后,他那边先挂了电话,很匆忙的样子,许自南原本还有一句什么话没说,听着嘟嘟嘟的声音,也就作罢了。
吃饭的时候,冯汐不断往她碗里夹菜,一边还介绍,这是你爸最近学的新菜,这是你爸最拿手的菜云云。
听着这些话,许自南拿鄙夷的眼神看着对面的父亲,而许默沧,则默默低下头,头顶的华发,应是早生了……
许自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其实每多坐一分钟对她来说都是折磨,身边母亲的温柔笑容和轻言细语与对面父亲眼睛里残余的痛苦和尴尬成鲜明对比,而她夹在这中间强颜欢笑,这一顿饭,三个人,不知谁比谁更痛苦……
冯汐终是对这个女儿放不下心,临别又道,“南儿,你回去跟暮青商量下,看能不能让冯婶跟着你过去照顾你,你现在是大画家了,大概又像小时候那股犟劲一样,没日没夜的画画,身体吃不消啊,晏家那个徐姨我看靠不住,还是让冯婶跟你过去吧。”
“这个,不合理吧?”许自南有些为难地道,“这么带个人去晏家,别人还以为晏家对我不好呢……”
冯婶跟着她进晏家于情于理的确不合适,这点冯汐也知道,最后冯汐的提议是,冯婶暂时去画廊给她帮忙看店,反正笑笑现在走了,许自南一个人也忙不过来。
许自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冯婶对画画可是一点儿也不懂,她怎么看店啊?但是冯汐十分坚决的样子,许自南也没法再拒绝了,只能答应下来,至于懂画的助手,以后再找一个吧,再说,有一个自己人在店里看着,也能预防再出现一个笑笑。
许自南回到晏家的时候已经很晚很晚了,晏暮青竟然还没有回来。
晏家一片安静,安静得有些异常,她也没问什么,只身回房间。
没有晏暮青的房间,会显得整个空间都空阔了许多,可是,这样一个夜晚,却正好适合一个人独处。
她呆坐在窗前,甚至闭上眼睛,用尽所有的心力去冥想,想要回忆起那些曾经。她犹如把自己投放到一个很深很深的漩涡里,强大的吸力把她吸得心力交瘁,那些往事还是记不起……
她最后徒劳无功地捶着着自己的脑袋,看着玻璃窗上映着的自己的脸,喃喃低语:许自南,过去和现在,你还有什么必要选择?忘了,就忘了吧!既然当初自己选择了主动修复,那就是她自己也愿意抛弃的过去了!
她决定去浴室冲个澡,将过去遗留在她心里的点点痕迹,包括从许家带来的,对晏项文的怨恨全都冲走!
去更衣间找衣服,打开,淡淡烟味飘出来,晏暮青之前穿过的大衣,还没洗就又挂了进来?
她皱了皱眉,取出,打算拿去清洗,于是先把他口袋掏一下。
掏到内袋时,手触到一张纸。
她犹豫了一秒钟,还是拿出来了,是信笺,蓝青色,像他平日里喜欢穿的衬衫颜色,而且,淡淡的茶香味。
她再次犹豫,可最终抵不过大多数心里都会有的猎奇心理,展开了看,是一封信,抬头两个字:暮青。
她跳过内容直接去看落款,赫然两个字:南歆。而时间,就是几天前。
她闭上眼睛,有什么东西,钝钝地,划刻着她的心……
她不知道自己需要多大勇气,此刻才敢睁开眼去看信的内容,眼前不断重叠的,是晏项文和许默沧懊悔的表情,沧桑的容颜。还有,下午在许家听许默沧讲故事时,那无法缓释的痛,好像正以无比迅猛的速度和力度卷土重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喜欢逃避的胆小鬼,真是镌刻在她骨子里的属性,那一瞬间,她最想做的事情,竟然是想逃走,把信塞回去,假装什么也没看见地逃走……
她真的挣扎了许久,才管住自己的脚步不后撤,也管住了自己的手,不要抖得那么厉害……
而后,才缓缓睁开眼,蓝青色信笺的中央,浅蓝色心形书写横格上,几句话。
如果不那么在乎,又何必苦苦找我?
我说过我忘怀不了,我释怀不了,你有你的选择,我有我的执着。
我爱你,从前是,现在是。离开前是,离开后还是。
我回来了,带着最初的那颗心。
这一次,我再也不会离开。
永远,伴你。
许自南呆立在原地,指尖无力,信纸和他的衣服都掉落在地,一颗心突然如同被掏空了一般,变得很轻,很轻……
就这么呆呆地站着,僵硬而麻木,如果不是楼下响起的汽车喇叭声将她惊醒,她真的怀疑,自己会一直这么站下去。
这样,就能站成一座雕像吗?
接踵而来的,是铁门开的声音,而后有车驶进来。
还在门口,还很远,她还有时间收拾!
她匆忙将衣服挂回去,然后拾起那张信纸,跑到外面用手机拍了张照,设了隐秘,再回到更衣间,把信纸叠回原样放进去,然后才从容取了自己的衣服,进浴室洗澡去了。
晏暮青进房间来的时候,她正在洗澡。
许自南并没有听见他叫自己,进来紧接着响起一阵门响,应该是进卧室去了。
许自南不知道此刻自己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绷紧了心,只觉得心口闷得发痛。
僵硬地站在喷头下,水淅淅沥沥冲下来,她甚至能想象他进来时的每一个动作的细节。一定是先脱去外套,露出里面的毛衣。他今天穿的是一件蓝灰色的毛衣,早上她给他找的,说起来,还是她给他买的。
然后,他若是穿衬衫,会一边走一边用一只手扯着领带,没有系领带的时候,会解开衬衫第一颗扣子,今天没穿衬衫,应该不会。
他会先换衣服,换上他的属于老头子才会穿的睡袍才进书房……
可是,他今天没有这一步,直接进书房了。
所以,是有什么事了?
她心里有些泛酸,也有几分感慨,什么时候,她竟然对他熟悉至此了……
关上水,随意擦干,胡乱套了件睡裙出去,行至他书房门口,站定。
门是紧闭的。
她敲了敲,里面没有声音,这很异常,不管他们之间发生多大的矛盾,只要她敲门,他都会出声让她进去的。
她自作主张,转了下门锁,发现里面竟然是反锁的……
这个房间,通常会进来的人只有她和徐姨,有必要反锁吗?
“晏暮青?”她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