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是很奇特的东西,它就像一道光,会驱散很多横在彼此之间的阴霾或者不愉快,因为这个生命的到来,她终于感受到她和晏暮青之间有了共同,而当前的唯一心愿,就是这个共同的小东西能平平安安的,其它的都成了次要。
晏暮青俯下身来,用唇,含去她腮边的泪珠。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了下来,看着他,带着警告的语气,“以后,得有很长时间不可以……那个……你别再胡来了!”她想起昨天下午他的粗鲁,后来晚上就流血了,不知道是不是跟这有关。
他当然明白她的意思,难得的略略尴尬的表情,“我知道。”
而后两人正在对视间,有人敲门了。
晏暮青起身,“你爸来了。”
许自南的心情顿时被破坏了,“我不想见他。”
晏暮青拍拍她的脸,“医生说了,保持轻松愉快的心情,嗯?”
说着,去开了门。
许默沧进来,是带着惊喜和惊惶交错的情绪的,“南儿,我要当外公了?”
许自南记着医生的话,保持轻松愉快的心情,可是,她做不到啊,当她看见许默沧的脸,就想起孟潮白亲在她脸上时的情形,刚才好不容易被晏暮青覆盖掉的肮脏感又回来了,更想起许默沧那恶心的视频,一恶心,还真的想吐了。
她赶紧撑起身体,把晏暮青给紧张了,立即过来扶她,“你干什么?”
她捂住嘴,晏暮青便明白过来,扶着她,让她吐。
结果,却是什么都没吐出来。
许默沧也很紧张,在一旁不知如何自处。
“很难受?”晏暮青忙着给她漱口,擦嘴。
她摇摇头,“还好。”她只是不能看见脏眼睛的东西!
“南儿……”许默沧有些无措地站在那里。
许自南终于忍不住了,“爸,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是嫌家里现在太平了是吗?你怎么想的?要把孟潮白带到家里来?”
许默沧尴尬而内疚,“对不起,南儿,我并不知道他那么无礼,他答应我……只是……只是看看你……”
“可是你为什么要答应他?”许自南盯着他,再次想起那段视频,许默沧在她眼里现在就像一只苍蝇了,“你是被他抓住把柄了吧?还有,他在你回来之前给妈妈送花了你知道吗?还用青青的名字!你想逼死妈妈吗?”
她现在就是这么推断的,如果青青已死,能冒着青青的名来搞破坏的只有孟潮白了。
许默沧默然不语。
“爸,算了,我不想再看见你,你自己好自为之吧。”她把脸转开了去。
许默沧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许自南始终没看他,晏暮青一向就没有给过他好脸色,甚是无趣,甚至羞愧,最后,喃喃说了句,“我回去告诉你妈妈,让她高兴下。”
还是没有人搭理他,站了站,最终低着头走了。
尽管许默沧走了,许自南心里还是很难受,一时情绪不能提上来。
晏暮青在她身边坐下,握着她的手。
她搁不住话,为自己有这样的父亲和过去而感到耻辱,“晏暮青。”她低声道,“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他双手将她的手捧在掌心里,“你跟我还说这个?”
那一刻,许自南真的觉得,他,是她在这世上最近最近的人了。
晚上,冯婶给她送了燕窝来,她没什么胃口,勉强吃了,谁知道,冯汐竟然也来了,坐着轮椅,许默沧推着她。
再一次面对许自南和晏暮青,许默沧很不自在,赔着笑解释,“你妈妈听说你怀孕了,非要来看看……你们……母女俩说说贴心话……我……去外面等。”
说什么贴心话?冯婶和晏暮青都在这呢,而且晏暮青是绝不可能离开她半步的。许默沧这也是有自知之明,自知没脸面对她。
“南儿啊!我的小南儿自己还是个孩子,就要当妈妈了……”冯汐很开心,捧着她的脸,眼睛都笑弯了。
晏暮青站在一旁,目光落在冯汐的手上,冯汐的指甲很长,修得很漂亮,还涂了指甲油,他第一个反应是,指甲会不会刮伤许自南的皮肤,第二个想到的是,指甲油的气味是不是有害?而后,便十分紧张地盯着看。
“妈妈,我长大了呢……”许自南最喜欢的便是和妈妈的这种亲昵,想到许默沧,这种亲昵里总会多出点点心酸。
“是,长大了,妈妈老了……”冯汐的眼睛里都有泪了,太过欢喜了吧,她自己也解释,“妈妈真是太高兴了。”
“妈妈,您一点儿也不老,年轻漂亮着呢。”她娇声说,最怕听到冯汐说这类的话。
冯汐却不以为意,笑道,“成长和老去,是自然的规律啊,谁也不能例外,妈妈的宝宝长大了,妈妈自然就老了,只要我的南儿宝贝是幸福的,那妈妈就值得了。”
“妈……”许自南情不自禁靠向冯汐。如果冯汐从前说这番话,她仅仅只会是感动,可是,如今她的肚子里也有了一个小生命,那种感觉就完全不同了,她是真真切切第一次亲身体会到,愿意为了这个小东西付出一切,哪怕生命。
冯汐陪着她说话,教了她好多孕期要注意的问题,同时也让冯婶好好照顾许自南。冯婶是带大许自南的人,现在眼看着又能带下一代了,不知多欢喜。
这个晚上,还是非常温馨的,就连坐在旁边的晏暮青,虽然不插言,却一直在微笑,眼里的温柔水一般流淌。
许自南虽然沉浸于这样的温馨里,心里的负担和压力却也越来越重,万一这个胚胎有问题要终止怎么办?
当然,她不忍心说这话,不忍心把这几个字加在宝宝身上,也不忍心打破这气氛。
快到深夜了,冯汐才恋恋不舍地离开,许自南心疼冯汐脚不方便,叮嘱她不用天天来看的。
冯汐答应着,可许自南知道,要冯汐不来看她,也难。
大家都走了以后,晏暮青便抱着许自南,要哄她睡觉,许自南心中焦虑,可也知道休息对自己很重要,勉强逼自己安定下来,勉强在晏暮青低低的声音里睡着,可是,梦却没有放过她。
血。
漫天漫地的血,这是梦里唯一的颜色。还有婴儿的啼哭声,以及女人撕心裂肺的呼喊:你还我孩子……许自南……你还我孩子……
而后,她便梦见车,三辆车撞在一起,发出巨大声响,火光冲天,她听见妈妈的声音:南儿……南儿……
还有,血,从她身体里流出来,好多好多,染红了她的裤子、坐垫……
梦里时空混乱,她心中揪紧,她的孩子!她的孩子流出来了吗?
“怎么了?”晏暮青也醒来了,黑暗中问她。
她其实始终在他怀抱里,心,却在梦里沉浮。
她手臂伸长,抱住了他,只有抱住他,才能感觉到心安。
用力呼吸着他的气息,“做梦了,梦到宝宝……”想起梦里那血流成河的画面,她仍然心悸,抱着他的胳膊又紧了一些。
他也回应地抱紧她,抚着她的背,柔声安慰,“没事的,只是梦而已,你太紧张了,放轻松,有我在呢,我在……”
她知道是梦,她也知道该放轻松,可是,这个梦,却像心魔,跟定她了一般,只要她一入睡就会缠着她,即便是几天以后,医生肯定地告诉他们,这个孩子无恙,可以保留下来,情形也没有得到改善。
再加上胃口真的一天比一天不好,几天下来,她明显地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