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行走中的言说:一个思想背包客的心路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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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哲学断想(7)

(2)夜里给老娘打一个电话,问候几声,老娘由于咽喉问题,说话很困难,声音很小,感觉很遥远一样,我就一个人对着话筒说一些让人高兴的事情,说些成绩,我知道她在那头很满意、很认真地听着,可是真实的生活哪有什么成绩可言。我知道他们渴望听到我胜利的消息,其实,这是一个人的战争,根本就没有胜利者,但我要努力真诚地告诉他们奔跑时的风声和虚拟的风景,我知道那些如俺老娘一样的普通百姓的梦想大都如此。昨天夜里,弟弟电话中说,当地政府让老娘回去按手印,否则每月低保的100元钱就不给了(去年80元/月,也是这般折腾,多亏朋友帮助证明,才没有从我这里回去按手印),真是防民如防贼啊。我对弟弟说,算了,不给咱不要了,折腾这一回,非把老娘折腾散架不可,国家是指望不上了。其实何必一定要按手印呢?打个电话问一下,发张最新的照片,搞个视频,什么方法都可以,以人为本其实很简单,远非宣传的那样难。

(3)当语言总是在无意间徘徊在生的层面的时候,是很让人沮丧的。很多年了,我能体会到无语之言的撕裂感,也许这就是能指与所指的断裂吧。很多年前,我一直珍藏一本书:《渴望生活》,那是一本凡·高的传记,印象中是美国人写的,后来搬家中丢失了。当年无聊的时候总要拿出来翻翻,为的是寻找一些生活的勇气。记得一次与诗人朋友在街边喝酒,已经深夜了,聊到凡·高,我那朋友说出一句话让我震撼不已:我的到来只是为了证明这个世界是错的!!!我喜欢这样的真诚的骄傲,它像利刃一般刺穿虚妄的传说。

(4)晚上电视中说,我们1~9月的CPI为7%,已经明显好转,言下之意,百姓的生活都很好,不觉间很是疑惑,一则,对于这些数据我总是有些将信将疑;二则,政府采取了哪些措施改善民生。俺老人家经常光明正大地或者大摇大摆地(微服私访是需要级别的,俺不够格)到集贸市场看看,询问一下价格,感觉不是这样的,当然这又是让人家笑话的事情,不过这些年终于明白一个道理:所有所谓重要的事情其实都是无所谓的,而那些看似不是问题的问题,倒真是大问题。如果我们的领导人也能经常到市场看看,而不是听汇报,我想情况会好很多。电视里看到国家又在正儿八经地提出反腐的体系构建工作,说实在的,没有多少新意,对于制度性腐败,只要把新闻法实行开,司法独立,反腐败的效率肯定要比现在高N倍。不说这些天上的事情了,还是看看地下的事情,顺道看看OECD国家的CPI情况,原来人家1~8月份的CPI为4.7%,比俺们低了2.3%,人家还想怎样补助公众呢!

(5)前几日与朋友聊天,不知怎地突然冒出一句:世界经济危机了,石油已经降到80美元/桶以下了,不知咱们是否买了?朋友很惊讶,我也惊讶。是啊,与我何干?谁也不愿意当那个空田上的守望者。那么在秋天的空田上,我们该干些什么呢?对了,我们应该去拾穗,问题是我们能到哪里去拾穗呢?其实,我们无处可去,原来我们一直生活在别处。

(6)开车的时间快到了,朋友说,你该走了,别误车了,我说再吸完最后一支烟吧,两个中年男人都无语,在时间逝者如斯般的寂寥中,体味语言的处所或者家,引桥外,早已经没有了弘一法师曾吟唱的“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的景象,也没有酒,朋友突然说:“今天是我生日,原本不想告诉你的,我想安静地度过这一天。”突然内心感到一丝温暖和苦涩,从中年的窗口,我们是否看到了路的尽头?记得从网络上看到一个词:爱无荒年。我喜欢这种换喻的手法,对于人生,我希望即便在路的尽头,也是水草丰美,云卷云舒!

(20081020)

21.所有的写作都是一种告别

维特根斯坦(Ludwig Wittgenstein,1889~1951)是我比较喜欢的哲学家之一,当代哲学中的语言学转向与维特根斯坦的工作有直接的关系,以至于今天的很多流行用语都是从维特根斯坦那里来的,如语言游戏、家族相似、私人语言等。坦率地说,如今维特根斯坦的作用被善意地夸大了(这是笔者的看法,可能是错误的,今天的语言学工作已经远远不是这些了),不过,作为天才中的天才,老维的有些说法还是很有意思的。他的自信也是无以复加的,正如在他1921年出版的第一部著作《逻辑哲学论》中,老维自信地宣告:“问题从根本上以获致最终的解决。而且,如果我这样认为没有错的话,它表明了当这些问题获致解决时,所做的事情是多么地少。”今天我们知道,事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简单,问题仍然存在,而且令我们越发困惑。对于哲学来说,三十岁显得太年轻了一些,也许要等到四十岁以后我们才看清哲学这座迷雾中的大厦,离真正登堂入室还有很多年的路要走。或许一切哲学的言说都是一种告别。

在《逻辑哲学论》中,最有趣的一句话是第七节:对于不可说的东西,我们必须保持沉默。这是一句非常奇怪的话,没有展开,戛然而止。那么我们可以自然推出它的前半句:凡是可以说的东西都可以说清楚。问题是,什么是不可说的,为什么不可说?在俺教语言哲学的课堂上,同学们发言还是很积极的。问题是,我们是否误解了老维的想法?在6.421中,他说:很清楚伦理是不可说的,伦理是超验的(美学也如此)。紧接着在6.423中,他说:作为伦理主体的意志是不可说的,而作为一种现象的意志只有心理学才感到兴趣。如果此言成立,那么实践理性的存在就是多余的,所有有关道德的言说都是多余的。显然情况并不如此,如果真如他所说的那样,我们只能通过心理测谎来验证道德了。由此可以略微知道老维的一些内心想法:为思想划界。即便今天我们仍然能够听到这种声音,问题是,思想并不是能被如此简单二分为可说与不可说。我们今天遭遇更多的问题却是:说不清楚。对于老维这样的语言阅读困难症患者,这个说法还有一些道理。对于我们而言,这是一个选择问题。

我不想把这篇随感文字搞成哲学论文,只是想把人的存在状态揭示出来,它与人的此在生存密切相关。在完成这个目的之前,说点趣事与轶闻,增加一点阅读的乐趣。维特根斯坦是一个怪人,而且怪得耐人寻味,他的遗嘱很有意思:告诉他们,我度过了美好的一生!我不知道临终前的老维想到了谁,那个“他们”指涉了谁。美好的一生是价值判断吗?如果是,那么这与他早期的哲学观点是不符合的(即世界的意义在于世界之外)。很少有人知道维特根斯坦与希特勒曾经是同班同学。维特根斯坦把财富都捐给了富人,据说是为了防止穷人变得更加懒惰。问题是贫穷的原因只是懒惰吗?可能未必吧,甚至连主要原因都不是!当今中国的情况就是:勤奋着并贫穷着。据说维特根斯坦在其博士论文答辩会上对罗素与摩尔说:别担心,我知道你们永远也懂不了我在说什么。这个说法很符合老维张扬的个性,不过要是在中国,他老哥可能就永远无法获得博士学位了。在中国,下级一定要装得比上级笨一点才好混(不能太多),比如县里的领导要比市里的略笨一点,市里的要比省里的略笨两点,省里的要比中央略笨三点,以此类推。学生要装得比老师知道的少一点(少太多了可不行),这样才安全。

自从索绪尔对语言和言语进行区分以后,我想知道的是:有没有一种语言无法表达的言说(语义内容)?如果有,那么上面老维的说法就是存在问题的。遗憾的是,我认为有,比如痛和幸福这样的一些经验,任何痛都是无法概念化的,换言之,痛是一种私人经验,我们对于疼痛的理解大多是根据行为主义的模式,问题是,我们如何判别哪种行为主义的表现不是伪装出来的展示,同理,我们如何描述幸福的感觉,这也是完全私人性的经验。在不存在私人语言的情况下,我们对于他人的痛苦和幸福的描述都是基于类推的物理主义描述,这是存在问题的,类推并不能很好地解决他心知识问题(罗素就是这样论证的,笔者不是很满意,但也没有更好的方法替换它)。所以,很多时候我们的言说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内心的沉默,按我朋友的说法就是逐渐喜欢在内心飞翔。与人分享幸福或分担痛苦都是乌托邦,顶多是一种心理安慰与情感补偿,当不得真的。当我们把所有不清楚的言说转换成语言文字(这个过程中不可避免地存在意义的丢失现象,也许丢失的部分恰恰是我们最珍视的东西)的时候,我们是在试图告别一种经验,告别一种源自痛苦或者幸福的纯粹私人生活。这些年那些来自鲜血和泪水的经验已经被格式化了,我们开始习惯于内心的寒冷,我们开始喜欢那些没有历史感的快乐与满足。恍然记得20世纪80年代末期,我在一个工地的马路边坐着吸烟,突然听到远处宿舍中传来的一些嚎叫音乐,无聊中听起来,不觉间竟然泪流满面,后来知道那是老崔的《一无所有》,就是今天我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打动了我内心最脆弱的部分。那一年父亲办理了退休,重新为生计奔波;那一年我对弟弟说,我来提供你未来的学费;那一年我觉得自己很像男人,梦想着在广阔天地里大有作为。今天我很怀疑,什么是我们那时想要的“为”?难道语言的界限真的就是我世界的界限,那些语言之外的世界真的隐退了吗?

在一个没落的时代,我们无法回避陀思妥耶夫斯基所提出的问题:什么是人的困境?我们该如何过我们的生活?前者是一个事实描述,后者则是一个典型的价值判断问题,按照老维的说法,前者可说,后者不可说。那么基于我的理解,老维的说法在这里同时失效。人的困境也是无法说清楚的,至于如何生活更是可以讨论的。这些年我挣扎着,想要一种充满激情的生活,可惜我无法说清楚,前些日子找一本80年代的旧书《存在与虚无》,可惜不见了,是啊,这些年的游走,有些东西早已丢失(包括我的理想),赶紧从当当网上重新订购一本,也许今天我不会像20多年前那样喜欢萨特的某些观点了,但是,从内心深处我知道,那是对告别的怀念。今天,我们遭遇了与马克思同样的困境:人的异化。我们的剥削丝毫不比马克思的时代更好一些。如果说,陀思妥耶夫斯基认为俄罗斯的救赎在于大地和人民,我不知道我们的救赎在哪里,在谎言盛行的年代,真理如被遗弃的孤儿被放逐了。

当语言已经被风尘化的当下,我们还是希望自己的言说是与自我的一种告别。也许今后我们会习惯内心的沉默,即便对于那些可言说的事物也采取沉默。那又怎样呢?套用徐志摩的话说:沉默是今晚的康桥。当然老徐的康桥与俺的土路是不同的。

(20081201)

22.这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我想起了左拉———答杨玲君

入冬以来,南方一直处于阴雨之中,坐在书桌前吸烟,偶尔翻翻手头上的书,间或胡思乱想一番,难得这一份自由,略感不适的是无意间总能感觉寒冷就在周围徘徊,说心里话,我一直无法适应南方的冬天,其实北方人远没有南方人抗冻。还好,今天下午,阳光明媚,我能够感觉到它的温暖,阴霾太久了,难得有这样的好天气,心情也为之一振。这几日科学网上关于知识分子的讨论,觉得有些趣味,以前一直想正儿八经地写一篇关于知识分子的文字,这些年也积攒了一些这方面的书籍,可惜一直没有成行。渐渐地也就冷落了这个话题,在中国,谈论知识分子总有些不伦不类的感觉,因为这是一群夹生的人群,包括我自己:下落不明。为了省略那些尴尬,我想到了左拉,那头让法兰西获得世界赞誉的倔强的毛驴,以此来回应杨玲君关于知识分子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