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行走中的言说:一个思想背包客的心路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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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哲学断想(23)

64.无知之幕下的选择

哲学家笛卡尔在活着的时候曾给自己预备了一个墓志铭:“隐藏得好,所以活得很好。”虽然他死后,人们并没有用这句话作为他的墓志铭,但我深深地知道其背后隐藏的智慧与忧伤。哲学是一门让人看透底牌的游戏,其实很不好玩。由于多年的无神论教育与熏陶,早已把我内心原本具有的宗教情怀破坏了,好在这一切切割得并不太干净。因此,内心中也时常会有一丝这方面的情怀。我从来不算卦,不是不想,而是因为我不喜欢过早地知道结局,那样会让无聊的感觉变得很宿命。而哲学恰恰又是这样的一门学问,它总是无意中透露出游戏规则背后的秘密。这几年投入很大的精力做了一些哲学普及的工作,也是时常困惑,这种努力到底有多大意义?按照康德说法,哲学不是教的,而要靠自己去体悟。在一个匆忙的年代,没有人会愿意花时间去悟那些换不来柴米油盐的哲学观点的,我们唯一需要的就是让自己彻底唯物,甚至唯利是图。问题是,当物有了之后又该怎样呢?

这又回到了一个老问题:如何评判一个社会是否是一个好的社会?这个问题根据每个人所占位置的不同,当然会有很多不同的观点。但是作为理性的人,我们总会在某一种境况下达成一种共识,而基于这种共识所形成的社会才是好社会。当下的中国在表面的繁荣下已经蕴含着深深的危机,从这个意义上讲,进行改革就是避免风险的唯一途径。而改革的制度设置该如何确定就是一个首先需要解决的至关重要的问题。由此,联想到美国哲学家罗尔斯在1971年出版的巨著《正义论》中的一个说法,即无知之幕假设。其实,罗尔斯的这个说法很有创意,它的大意是这样的:在某一初始状态(无知之幕状态),一群人不知道自己的社会角色、地位、身份、种族与性别等影响决策的信息,在这种情况下,人们从一系列可供选择的方案中挑选出自己想要的方案,基于这种模式运行的社会就是好的社会。因为每个人都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会怎样,所以他们会本能地选择最大限度地提高最低收入者的福利。之所以会如此选择,是因为每一个人都有可能由于命运的流转处于最不利状态,这样做就能有效地避免一旦自己陷入最低状态时可能遭受的不公平状态(所谓切蛋糕者最后分蛋糕),由此形成的社会才是一个美好的社会,保证公平时刻都是一个制度应该具有的美德。我们的各项改革措施之所以效率低下,原因就在于,在政策制定之初,我们就已经暗含了特权利益在内,利益已经被事先瓜分,并且通过这种模式再生产与捍卫这种不平等。

其实,这种政策模式是双方不落好。一旦原先的既得利益者被排除在分配视野之外,他们会加入到抱怨行列,那些原本就处于不公平地位的人早已愤怒,导致整个社会不满情绪持续积累与增加,如果没有一个有效的出口,危机时刻存在。而这种架构会加剧既得利益者的疯狂举动,因为他深知,一旦某一天他被排除在这个群体之外,他的利益也将受损,因此,这种担忧加剧了既得利益者在政策制定期内的疯狂举动。其实,这是一种很诡异的局面,受益者和受损者都对社会不信任,内心中充斥着不满与敌视。这种境况大家应该很熟悉吧!按照罗尔斯的说法,如果我们在不确定自己将获得何种角色的情况下,仍然决定回到自己的社会,那么我们所处的一定是一个优越的社会。诚哉斯言!吾信矣!

(20110430)

65.有一种迟到的尊敬———父亲

南方的六月多雨,无眠无休,让人的心情变得也很沮丧,手里的活迟迟无法下笔,只好等待,我一生的很多时间都是在等待中度过的,至于等待什么,我不知道,那个美国剧作家管这个叫等待戈多。我不想装大尾巴狼,只想安静地坐着,喝茉莉花茶,吸烟,或者漫无目的地看看闲书,等待那一刻的灵光闪现或者姗姗来迟。

接近子夜的时分,来到李承鹏的博客,看到他更新了,文字写得很生活,说的是由于他参选人大代表,结果被敏感了,这个事的直接后果就是他儿子的一份赞助合同泡汤了,他感慨道:在中国做父亲是最让人不堪的事情!读后让人唏嘘不止。看到这些,很无力,我无法帮助他,我也是一个父亲,也很不堪,在此刻只能在道义上支持一下:大眼,哥顶你!以大眼的才华何止当一个区区的某区人大代表,就是当全国人大代表也是够格的,只可惜他太够格了,所以他不能当代表,这就是特色。我向来是不知道什么父亲节的,只是看到某些文章提到,好奇中查了一下,又是一个来自美国的非法定节日,诞生于1910年,至今已经100年了,通过一个美国妇女的努力,父亲的角色不再潜伏了,把每年6月的第三个周日作为父亲在场的仪式。如此说来,今天恰恰是父亲节。作为一种身份的标识,我也是一个父亲,一个很不堪,也很累,再加上很茫然的父亲,每天混得灰头土脸的。突然想到我的父亲,一位优秀的汽车修理工,寂寞地来,寂寞地去,没有人知道他。但这不重要,只要我记得他就足够了,我会和弟弟、妹妹们每年给他烧点纸、点一支烟、倒上一杯酒,让他不至于太寂寞。遗憾的是,我这辈子竟然从来没有和父亲一起照过相,甚至连一张全家福都没有,父亲去世六年了,我真怕有一天自己得了失忆症会忘掉父亲。记得最后一次和父亲喝酒是2005年2月临开学的光景,头天夜里,父亲拖着疲惫的身子下楼打酒买肉,然后我们就一起默默无言地喝酒,年轻的时候父亲喝到高兴的当口还会聊聊他修车的经典战例,而这次,父亲什么也没有说,只问我一些未来工作的事情,那时我自己也不知道会怎样,只是笑笑,并告诉他一旦安顿下来,就接他过去,可惜这一切在五月戛然而止。这就是人生!

每个男孩子都是父亲的转世灵童,我们延续了父亲的血脉和精神。父亲作为一种身份,他获得的承认是来自未来的。像小草一样平凡普通的父亲,他卑微着、执着着,也正是如此,那片不论多么小的绿色原野开始在记忆中形成,父亲在为自己的孩子塑造一种希望。历史的吊诡之处在于,当你理解父亲的时候,父亲已经不在了。又有多少人能够像朱自清那样在父亲的背影中早早理解父亲。今年我准备出一本书,扉页上就写上:献给父亲,以示爱、友谊和纪念!

父亲是一种迟到的尊敬!祝福天下所有混得灰头土脸的父亲!

(20110619)

66.遥远的地方也有灿烂的笑容———回吴珉

这几日一直想把这个话题写出来,可惜时间总是被打断。恰好刚刚写完一篇小文章。借着休息的当口把这个写出来,用以平复激情澎湃的内心,否则难以入静,总觉得有件事挂在心里。前几日写完博文《重要时刻》,看到一个陌生的留言,读罢发现落款竟是以前的学生吴珉,突然回想起那些一起指点江山的日子。

印象中小吴是一个很帅气的小伙子,哲学科班出身,至今我还能记得他安静的笑容。在这个炎热的午后,想起那个帅气的小伙子,还有那些充满激情的日子,内心还是很骄傲的。记得小吴考研究生时是我、蒋美仕教授、雷良博士、杨建国博士等一些同事组织的面试,当时印象很好,蒋美仕教授和我也向他介绍了一些情况,希望他能在学业上做得更好。由于那几年哲学专业生源不是很足,导致我们每年都招不满学生,我和老蒋私下里商量,在生源不足的情况下,我们就不抢生源了,留给其他老师。这样一来,也错过很多学生,内心中也有些惋惜。所以,我和老蒋的学生都不是很多,好在大家情谊都很不错。

记得我给小吴那个班上过语言哲学导论的课,课堂上的讨论火花四射,有时到激烈之处竟像吵架,记得有一次教学督导老师在走廊里还以为我们班课上吵架了呢,进来以后发现原来是大家在争论问题,老先生也很有意思,竟然坐下来参与讨论,课后我们一起吸烟,今天想来,也是人生快意之事啊。也是在这门课上,有一次,讨论得让我心情澎湃,课后邀同学们一起喝酒,结账时竟然发现酒钱不够,记得当时向小吴借了一些散碎银子,后来委托我的一个学生去还,由于没有找到他,直到很久以后,我见到他时才还上。

小吴临毕业的时候曾给我来短信,说离校之前一起小饮几杯,可惜我赶回去的时候他已离校。那次内心感到有些落寞,后来与老蒋等诸兄弟还有我以前的学生们一起喝了一顿大酒。人生就是一个由陌生到相知再到逐渐习惯告别的过程。人到中年,念及往事也是不胜感慨。

小吴的留言中有这样的两句话:“这里的天非常蓝,哈萨克民族非常纯朴,抓饭非常美味,姑娘也非常漂亮,我打算在这里锻炼两年,然后,然后再说。也许会跟我父亲做生意。再说再说。”新疆是我很乐意去看看的地方,我喜欢那里满眼的辽远的感觉,当然还有蓝天、白云与野草。这些年由于生计还有老娘需要照顾,我已经很少外出。如果回到年轻的光景,我会毫不犹豫地买上车票,奔向那遥远的地方,为了一次笑容或者一次大醉。而此刻,我光着膀子坐在电脑前,汗如雨下,静静地敲打一些文字,在想象中描绘那片遥远的神奇的地方。

说到其他民族,我了解不是很多。但是反观当下,可以初步断定,几乎所有的少数民族都比我们汉人要淳朴一些。说到远行,我能想象小吴此时的寂寥,连着的两个“再说”,我能读懂他的孤独。此刻,我只想说:这是你人生的一段经历,珍惜它。做任何事情要不惜力,努力做到更好。如果这样了,当我们老的时候回忆起那段时光就不会有太多的遗憾。以你的才华,我相信你是最棒的,很喜欢你安静的笑容。告诉你,还有很多以前的学生,你们就是我行走江湖寂寥时的最大骄傲。这几年也无数次告诫自己,乘着自己身体还好,一定要与学生们战斗在第一线,不为别的,只是想传达一种信息,奔跑是一种思想姿态。我害怕自己过早地失去了这份理想和豪情。像雄狮一样安静眺望,像猎豹一样热情奔跑,这就是我想告诉你的,我的朋友!小吴,加油!

在那遥远的地方,因为有你,它不再遥远;也因为你安静的笑容,我幻想着内心中的那次遥远的壮美旅行。

(20110716)

67.十米远的前方

终于有一些秋天的感觉了,当你意识到这些的时候,其实一切已经不可逆转,包括记忆。这个假期一直在沉睡中度过,这些年了,我总是认为自己可以连续地睡上二十个小时。当下的中国是一个疲惫与挣扎的年代:以希望开始,以绝望收场。中年人的最大敌人就是发自内心的时时涌现的绝望感。第一周的课上间或与学生们谈起美国影片《肖申克的救赎》,这是我非常喜欢的一部影片。其实,那也是与缅怀希望有关,成长的岁月就是一个逐渐习惯希望在眼前枯萎的时光。也许每个人的内心最初都有一个无形的希望的翅膀,只是有些翅膀在后来的岁月中折断了,而有些希望一直顽强地振翅,那是无形的制度之墙无法摧毁的,那双翅膀注定是要飞翔的,因为他的灵魂是自由的,即便是在冰冷的岁月。凡是不能被时间摧毁的,就是永恒!

中年了,我不再去在意那些宏大的乌托邦叙事,而更喜欢关注我视力所及的那些小事。一次与学生在校门外的小酒馆喝酒,提到了坚持的话题,其中心意思就是:一个人能坚持多久。我真的说不好自己能坚持多久,但也无数次在内心里要求自己挺住。后来我所感兴趣的问题是:挺住意味着什么?是希望通过岁月的风吹去那些遮蔽生命的一些约束条件吗?当把个体生命的绽放寄托于时间的时候,其实暗示了生命中那些无法根治的些许无奈。通过时间获得澄明,也许是上帝留给人类的最大安慰。生如夏花,死如秋叶。它所道说的秘密无非是:绽放与静美是一种内在的需求。遗憾的是,我们很难体会到绽放,也无处安放一颗伤痕累累的内心。中年的光景就是谙熟了生命的某些征兆:绽放也许在本意上是不需要观众的,也不需要时间来作证,它的特点就是寂寞,由此,寂寞的绽放获得了一种本真的纯粹意义。这对个体生命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发现,当绽放不再需要观众与时间的时候,世界只是一个虚拟的存在,绽放其实只与自己的内心有关。明白了这一点,或许可以说上一句:“天地与我为一。”如果绽放是一种自由,那么静美恰恰是需要关注的。

中年了,内心里那些坚硬的东西仍旧坚硬着,那些温暖的情怀仍旧温暖着。我不再想如青春年少那般奢谈未来,也许我更关注十米远的前方,那是与我有关的东西。虚拟的飞翔远远赶不上真实的行走。捷克作家克里玛曾说:“希望可以被看作人们用来躲避意识到的结局的徒劳尝试,看作反抗无时间性的短暂努力,看作压过宇宙的沉默的绝望企图。”其实,克里玛老兄没有意识到,希望不仅仅是对抗死亡的方式,它更是存在者对于绽放的一种渴望。

(20110912)

68.一个倒立的时代侧影

做完一件事突然有了某种强烈的轻松与自由感。看看面前的凌乱书桌,也是如故友般的熟悉与亲切。冬天了,内心里还是没有完全准备好,也许,在时间面前,任何努力都会显得局促和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