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风云准噶尔1:西域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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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千里省亲(33)

二十九、绕道走沁城

双杏母子备足了干粮,灌满了水囊,带足了马料,结算了住店钱和一应费用,次日平明,随便吃喝一番,便动身起程。鉴于几匹马喂了一夜草料,不再疲惫,为了赶路,一行人统统骑马西行。

老七骑红鬃马,叫母亲双杏踩了马镫,用手一拉,骑在背后,法土卖将冬梅递给老七抱了。老大和诸葛先生合骑一匹黑马在前开路。金花骑一匹大黄马,驮上法土卖和桂花。老四和媳妇梅娘骑一匹白马。老五和媳妇蓝花骑一匹小青马。老六骑一匹大青马,驮上媳妇改过并捎上琐代。虽说徒步改作骑马,但每匹马至少驮二人,也算负荷不轻,快走不得。梅娘、蓝花、改过从未骑过马,生怕跌下来,把丈夫后腰搂得紧紧的,亲热无比。一行人沿着官路,径直朝安西迤逦而行。

行至甜水井,坐骑大汗淋漓,举足艰难。幸好有家车马店,双杏便叫投宿安身。翌日清晨,继续向安西靠拢。行至正午,只见路两边西瓜遍地,新搭的看瓜棚比比皆是。见有大批客人,瓜园主人连连热情招呼。

双杏下马走向瓜棚。瓜主一刀切开大西瓜,籽黝黑,瓤鲜红。

诸葛先生吃了频频叫好:

“红沙瓤,红沙瓤。”当众人吃得不亦乐乎时,诸葛先生却又吟诵起来:

“‘瓜州四月八,布谷鸣恰恰,回看紫陌上,无处不点瓜。’《汉书·地理志》载:‘古瓜州地生美瓜,长者狐入瓜中食之,首尾不出。’西晋《广志》曰:‘瓜州大瓜大如斛,甘胜糖蜜。’唐代瓜州蜜瓜名驰遐迩,西越葱岭,成为西域各国贵庶之爱物;东入长安,作为稀有贡品奉献帝王之家。今日亲口品尝,不愧为一桩幸事!”

众人见先生口水滴嗒、边吃边咏的样子,不禁嬉笑不已,惹出一阵欢声笑语。惟独老七偏着脖颈,说:

“先生,‘长者狐入瓜中食之,首尾不出’,啥意思?”

双杏笑盈盈说:

“就你好刨根问底。”

诸葛先生乐了,说:

“勤学好问,乃小后生一大长处。‘长者’即瓜大而长,有多长呢?连好吃瓜的狐狸钻进去,都露不出头和尾巴。”

“噢哟,那么长,不成棒槌瓜了吗?”老七甚感稀奇地赞叹。

双杏一行吃了瓜,登程上路。当夜投宿瓜州客栈。由于骑马上路,大家除了屁股疼痛,两腿坠胀外,不觉乏累,夜里仍请诸葛先生续说三国。一回《发矫诏诸镇应曹公,破关兵三英战吕布》听得五虎兄弟惊嗟不已。尤其老七慨叹再三:

“果然是‘人中吕布,马中赤兔’!看来咱还得好好练啊!”

双杏母子离了安西,少不得晓行夜宿,经白敦子、红柳园,一日黄昏,来到马莲井子,仍投宿在那还俗道人的车马店。店主抱出哈密瓜,为大家救饥解渴。能吃上哈密瓜,是双杏母子渴望已久的心愿。如今一吃,果然名不虚传。母子边吃边收拾了瓜籽,算是如愿以偿。

媳妇们去准备晚饭,双杏则忧虑重重,惴惴不安,坐也不是,站也难受。诸葛先生见状询问:

“延夫人何事焦虑?”

双杏将东去时过星星峡之事叙说了一番,并说:“明日中午就要过星星峡,官兵肯定报复,咋办?”

诸葛先生听了沉吟不语。

老七异想天开地说:

“要是再有几匹马,咱们一人骑一匹,冲杀过去。”

“胡扯,那不招引官兵追杀到家里去?”老七伸了下舌头,不再言语。

老大瞅着诸葛先生,征询意见似的说:

“咱备足干粮、马料、灌满水囊,多走些弯路绕过去咋样?”

“此法可取。偌大西域,总是可以绕过去的。需请个向导才是。”

诸葛先生缓缓点头。

双杏此时猛然想起她的老乡──店主老人,于是面带喜色匆匆出去了。她在马厩里找到添草的店主,叙说了一来一去,请他寻个向导。店主老人爽快地答应了她的请求。双杏这才满面春风地回到屋里。

次日清晨,店主骑毛驴在先带路,面向东北,把双杏一行领至甘肃苦水,说:

“再往东北几十里,便到了明水。在那寄宿一夜,朝西北而去,便可绕过星星峡。到沁城二宫,往西就是哈密。老朽回去了,恕不远送。”

双杏母子千恩万谢,一直目送老人背影模糊了,才策马而行。

皓月当空时,双杏一行才赶到明水。有一座萧条破败的大庄院,仅住一户人家。老大叩开柴门,一眦牙黄脸汉子甚为惊讶,目光来回扫视这一帮男女混杂的不速之客。

老四连声说:

“别怕,我们是规矩人,歇歇脚就走。”

那汉子引众人进了一间大而空的破屋子,抱来一堆麦草,说:“将就住吧。”

老大招呼几个兄弟去给马喂料。因为没有马槽,只能手捧高粱供马吃。

黑夜无话,老大仍是头一个值班守夜。四周寂静,稍有响动,便充耳惊人。因为要走许多弯路,马匹尤显重要,所以,老大从窗洞一直注视马群。突然,一个黑影一躲一闪接近了马群,然后,悄然溜出柴门而去。老大怕惊动了众人,没敢吭声,交班时给老四反复做了叮咛。老四老五值班都安然无事。

却说那三对小两口,自老四在天水店趁值班工夫,贪图做爱,以至失盗,大丢其人之后,虽然都有那个心,却没有那个胆。连日来,妻子搂着丈夫的腰,在马背上卿卿我我、亲亲热热,难免春心波动,加之少了徒步劳顿之苦,年轻人精力充沛,哪肯轻易入睡,时时想着如何幽会。这不,机会来了。黑漆漆的夜晚,空荡荡的院落,男女混住一个大房间,自然男的一排,女的一行。那有心事不曾入睡的人把谁出去谁没出去搞得清清楚楚。值完班的老四老五躺了一会儿,都陆续出去了,梅娘、蓝花随后跟着溜出去了。改过心急火燎,实在按捺不住涌动的情波,也悄悄出去了。老六见了正合心意,也找块隐蔽的地方,一番男欢女爱。三对小两口晴天盼云霓,久旱得甘霖,缠绵情事久久,恩爱个不足不够。

靠土打院墙做爱的老四突然觉得有尘土溜入脖颈,虽觉奇怪,却未重视。直到“嗵”的一声有黑影着地,他才慌得呼叫:“有贼!”

几乎同时,从不同的两个方位发出这类惊叫。梅娘吓得失声不迭,提着裤子往屋里奔,可惜腿不听使,害得老四护送至门口。

老四老五老六虽手无寸铁,但这几乎同时的呐喊,势头不小,把纷纷跳入院内的盗马贼吓得昏了头,哪顾得上盗马,有的翻墙,手一扒墙,干土直溜,扳不上劲,脚下又无踩脚物,兼之慌乱,越发上不去;有的想从柴门溜走,柴门虽已大开,可被老大的一把大刀封得死死的。老四老五老六操了兵器,满院追逐,惊得马群不停地嘶鸣。老七横枪守护屋门,屋里人都惊得纷纷起身。

双杏将身下的麦草抱了扔出窗洞。老七心领神会,用枪挑到院中,点燃照明。老四老五老六,长矛、铁枪、双股剑摇头摆尾,将扒墙未遂的三个贼人刺于墙下。另两个飞贼抱头鼠窜,无处藏身,上墙无功夫,出门有门神,满院子乱窜。后来,被三兄弟逼到柴门口,只得在横刀守门的老大面前跪地求饶。

双杏走上来说:

“既无损失,就放他们一条生路吧。”

二贼人逃生去了。

回到屋里,听老大那么一说,大家都觉得蹊跷。

诸葛先生说:

“咱天黑投宿,黎明来贼,不是有尾巴,便是有内应。那黑影贼就是内应。”

老大点头说:“我也这么想。”

老七听了扭头就走,说:

“找房主去。”

老大不放心,紧跟了出来。

老七一脚踹开房主的屋门,吓得房主和老婆娃娃龟缩一团,浑身筛糠。老七手执家伙厉声喝问:

“咋回事?”

房主老婆战兢兢地说:

“早知道不叫你们住,也没这场子事。”

老七恫吓说:

“端详我马群的黑影子是不是你?说实话,爷便饶了你。”

“我哪敢做那种事,兴许是马鬃山大王的人干的。”

老七一听“马鬃山”火气冲天,转身出了门,在马群里牵了红鬃马,跃身飞驰而去。老大见拦他不住,也牵一匹黑马随后飞去,这是天麻麻亮的事。

天亮了,老七和老大吊着一匹乌骓马回来了。一进院门,老七又冲进房主屋里,房主觉得事情不妙,只得跪地求饶:“客官饶了我吧,看在老婆娃娃面上。”

双杏听见哀求哭叫声,赶了过来,说:

“老七,别难为他,好歹叫咱们住了一夜。”

老七忿忿地说:

“妈,您不知道,儿追上了一个飞贼,他亲口说的,是房主连夜跑到马鬃山报的信,山大王派侄儿带了四个飞贼来盗马,答应给房主一匹,算是报信的酬劳。”老七恨得牙齿咯咯响,踢了房主汉子一脚,审问:

“是也不是?说呀!”

房主一家都跪下了,房主头如捣蒜,哀求说:“是是,是小的罪过。小的见马群中有马鬃山黑老三的小青儿马,便动了邪念,起了歹心。该死该死。”

房主的老婆一听,骂道:

“我咋说半夜醒来,身边不见了你。你闯下杀身之祸,叫咱娘儿三个咋过呀!”骂毕,和孩子抱作一团哭声破屋震天。

双杏见不得这悲悲切切的场面,拉了老七就走,说:“算了,叫他从今洗心革面吧。”

回到屋里,老七气恨恨地又给诸葛先生叙说一遍。诸葛先生对双杏严肃地说:

“延夫人,此乃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好,立即动身!”

不待日出,双杏母子便取道向北,径直上路了。

走了半日,双杏才叫大家下马吃点干粮,让马匹也得以歇息。

老七若有所思地对诸葛先生说:

“如今看来,塞翁得马,安知非祸?咱得了土匪的马,招来盗马贼。对吧?先生。”

“如此领会极是。不过,响马的坐骑也是夺来的。”

老七面对女眷也不客气,缓缓说:

“昨夜来的幸亏是些毛贼,一喊‘有贼’便慌得四处乱窜;若遇上一伙江洋大盗,四嫂、五嫂、六嫂非落入强贼之手不可,到那时,做了人质,莫说六匹坐骑,就连做押寨夫人的厄运也改变不了呀!还是救人要紧。三位嫂嫂,小弟说得在理乎?”

梅娘几个羞愧不堪,老四几个低头背过身去。双杏经此一点,自然明白是咋回事,白了几个媳妇一眼,鼻中发出忿忿的叹息声。

双杏母子日行戈壁,夜宿荒漠,茫茫戈壁,屡见不鲜;豺哭狼嚎,司空听惯。女眷们尚不知未来的家究竟是个怎样的去处,只知跟着走。媳妇们则把丈夫当作依靠和护身符,从后腰把丈夫搂得紧紧的。

不消四日,来到一个去处,有四座灰白色的小石山,走近一瞧,岩石上不知谁人何时刻了许多画。有北山羊、鹿、马、狗、熊、狼、虎等等。大家见了新鲜有趣,索性下马,浏览一阵。有狩猎图,武器主要是弓箭,还有车辆画。走着看着,竟步入一条不大的自东北而西南的河流岸边。河岸岩画目不暇接,多了骆驼和交战的图画。反正天时尚早,双杏也乐于边走边瞧。

双杏瞧着岩画,不由联想起丈夫从南山石门子回来说的那一大套悄悄话,情趣横生。可瞅来看去,并不见丈夫说的那种两性相交的画面,猛然闪过一个念头:是五哥借题发挥戏弄自己,兴许并无那种画面。可跟丈夫从不打诓语的品性一联系,又觉得可信,两相一比,顿觉索然无味。

那诸葛先生则好奇地细观手摩,只是摇头不语。恐怕是不见经传,对他来说也是一无所知。

沿着河东岸一路游去,高约三尺的黑色巨石上,有一幅十二骑士手持长矛围战一骑士的交战图,栩栩如生,实为罕见,看得老七几个不忍心离开。老七百思不得其解地自语:“三英战吕布就够稀奇的,又来个十二围一,咋个应付?真是世外高人!”

再往前走,山势绵延起伏,沟壑纵横,沙石裸露。且看那裸露的沙石,经风吹日晒,被大自然的魔力造化得千奇百怪,有的像鹰,展翅凌空;有的像熊,笨拙憨厚;有的像形形色色的人,有的似禽,或飞或走,姿态万端,更多的岩石则酷似猴子。双杏看得高兴,说:“这不成了猴娃山了吗?”

路遇牧驼人,一问才知,果是猴娃山。原来他们已来到东庙尔沟地段,山上有大佛寺。

双杏自然要去寺里烧香拜佛,并说:

“过了这座山,便没有这座寺了,到了咱家,想见个寺也没有。”

第三日傍晚,一行人来到陶家宫。正欲投宿,只见岔路口老榆树下悬吊着一人。老七慌忙扑上前去。

三十、铤险救古丽

老大见老七扑了上去,也急急下马,扑上前去。老七抱住上吊人的双腿举起,老大将吊着的人缓缓放倒在地上。原来是位畏兀儿老人,头戴小花帽,身着半开襟白土布汗衫,干瘪的下颌上留一缕长须,五十开外年纪。

双杏赶了过来,说:

“老大,看鼻子出不出气。”

老大把手伸至老人鼻孔处,有微微热气从鼻孔呼出。说:“妈,还有气。”

诸葛先生过来掐了人中,按压了胸脯,老人渐渐喘出粗气,眸子活了起来,围拢过来的众人才松了口气。老人挣扎着欲起身,老七将其扶坐地上。

“胡达呀,您叫好人救我做啥?死了心静,活着难受,没活头呀!”老人双手拍膝呼叫着。

双杏一行人只从故事里知道人上吊的事,现实生活中碰到人上吊尚是头一次。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大千世界多么美好,谁愿意自己了结生命呢?必定有过不去的沟沟坎坎。

双杏关切地说:

“老人家,死不得。您的亲人知道了该多伤心呀!”

老人眼泪扑簌簌地说:

“提起亲人,我的心碎了,肠子断了。正是为亲人去死。”

“老人家,亲人对您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