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风云准噶尔1:西域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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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先辈风云(9)

张格尔上城观后,不觉倒吸一口寒气。

张格尔不甘心坐以待毙,便呼朋引类,吆五喝六,对部下咆哮:“打开城门,四路出击,本王有十万人马,且早已筑好工事,怕他作甚?圣战!圣战!懂吗?阵前好好教化穆斯林,做勇猛无比的斗士。真主保佑你们。打胜了,要官的给官,要钱的给钱,要女人的给女人。为圣战去决斗吧!”

城门四开,叛匪在一片“圣战”的喧嚣声中,潮水般涌出,疯狂无比。

官军分头迎击,数万人马,鏖战于城郊。时退时进,杀声惊天,鼓声震地。拉锯战持续了一个多时辰。

支援前线的四支民众生力军分头冲入敌群。死战的叛匪见了心寒,激战的将士见了胆壮,仿佛烈火堆上浇了油,哗!掀起烈焰火浪。贼兵哪能抵挡得住!稀里哗啦,退入城内,关紧了城门。

威远炮轰击城墙,冲车撞击城门,抛石机将大块石头掷入城内,将士们乘胜追杀,欲夺城池的将士愈战愈勇。踩着云梯上的,甩铙钩上的,八仙过海,各显其能。

延孝先创制的冲杆抬来了。碗口粗的杆子上装了踩脚的横齿,中上部背面撑一根长竹竿。延孝先撑着竹竿和众勇士冲向城墙下面,只见延孝先将竹竿由斜向上那么猛一撑高,众勇士猛地向城墙上斜着一推,轻巧的冲杆成功地搭在墙头上。城上的叛军急用刀砍,城下的勇士猛用箭射。攻城异常惨烈。城上砖块、石头、滚木、火把纷纷掷下,登城勇士几经受挫。

次日清晨,凭冲杆快捷登城的勇士刚接近城头,便被杀伤滚了下来。延孝先紧贴冲杆,一鼓作气冲了上去。临上墙头时,他一手扳住冲杆,一手极尽拨挡之能事,众目灼灼,无不担心他像前者败死下来。延孝先终于凭雪花刀片的快拨快杀,腾上了城头,双手舞刀,极力迎杀堵击的贼众。能有第一个,必有第二个。后继者陆续登城,城上贼众恐慌一片。当张格尔持刀督贼众欲扑灭延孝先一支登城者时,一枚炮弹落在张格尔身边,硝烟弥漫,震得张格尔连连后跌。一时间,登城者无数,城墙上变成了决战的沙场。

城门被冲开了。官军将士如海水涨潮似的,一批批不断涌入。

战场由城外转入城里,大街小巷,血溅尸横,惨不忍睹。

张格尔面对豪华的宫殿,流下了眷恋的泪水,万般无奈,和几十个亲随换装夺路,逃出城去。

喀什噶尔汉城和回城相继光复。官军乘胜派出两支人马去取和田、叶尔羌和英吉沙,另一支追捕张格尔。

张格尔逃出喀什噶尔后,犹如丧家之犬,东逃西窜,夜不敢寐,食无准时,惶惶不可终日。为他效命封了官占了产的各级官僚,一夜之间都成了过街老鼠。一时间,树倒猢狲散,有的携金逃匿,有的继续追随张格尔,死心塌地,沆瀣一气,张格尔总算又网罗了数百匪徒。

喀什噶尔汉回两城的光复,极大地鼓舞了官军的士气,振奋了反对张格尔残暴统治的各地百姓。官军尚在进军途中,叶尔羌城中百姓已派人在途中迎候,并约定了时间,里应外合,一举光复了叶尔羌城。军民再接再厉,里应外合,又夺回了英吉沙城。各城光复的消息传到和田,张格尔部将坐卧不宁,叛军人心混乱,业已丧失战斗力。

延孝先随军夜走和田,人人兴奋轻松,个个马快步疾。

道光八年四月二十四日,延孝先和他的战友们一路势如破竹,兵临和田城下。全军将士摩拳擦掌,定要一决雌雄,扬威夺城。不料张格尔叛匪却溃不成军,望风而逃。官军兵不血刃,开进了和田城。

张格尔自嘉庆二十五年入卡作乱,已近八年,“残害生灵,淫虐妇女,搜索财物”,致使民衙焚毁殆尽,田园荒废,满目疮痍,使南疆西四城秩序空前混乱,给南疆百姓带来了极大灾难。为此,朝廷严令前线总指挥,也就是长龄元帅,限期生擒张格尔,以绝后患。于是,各路人马选出精兵良将,追捕张格尔的专项战斗便从此打响。

张格尔如今不只是丧家之犬,而且成了瘟神。所到之处,总有人给官军通风报信。张格尔常常是立足未稳,官军已闻风追至,不得不狼狈逃窜。原来白净肥胖的张格尔,如今面黄肌瘦,判若两人。

所向之处,柯尔克孜、塔吉克人避而不见,令张格尔大失所望,备感孤独,深感末日来临。在各路官军追捕下,张格尔四处碰壁,宛若惊弓之鸟,一直窜入帕米尔高原的深山之中。日久天长,吃饭出现危急。马匹宰着吃了,形势仍无转机,只剩下张格尔的坐骑了。掐指一算,年关即将来临。张格尔的眼里滋生了一丝新的希望,对部下说:

“机会来了!再熬三日,官军就过大年了。这是满汉最大的节日,必定犒劳将士,吃肉喝酒,免不了防务松弛,酒醉误事。大家溜入卡去,乘其不备,出其不意地捞他一把,把这寒冬熬过去,就是出头之日。”

一部将佩服地说:“陛下神算,这冰天雪地,官军忙于过年,谁肯卖命打仗?防务肯定松散,大家只管放心去。”

道光八年除夕之夜,张格尔率死党数百人,第四次入卡作乱。

清军提督杨芳见匪首露头,机不可失,岂肯放过!兵分三路,星夜追击。

张格尔饥肠辘辘,如意的抢劫算盘处处落空不说,反倒引火烧身,脱身不得。一路气喘吁吁,精疲力尽,逃到喀尔铁盖山,仍旧摆脱不了诸路官军的围追堵截,四面碰壁,身处绝境。饥饿难耐的张格尔再也无力负隅顽抗了,他确信自己无逃生的希望。万念俱灰,他木呆呆地立在雪地里,不知所为。

突然间,只见眼前的雪地里突突突冒出无数官军,酷似铁壁合围。

张格尔惊傻了,他万万没料到官军居然在这里设下埋伏,简直是守株待兔么。还能往哪儿逃呢?到处是天罗地网!面临束手就擒的厄运,张格尔心碎胆裂,绝望地嚎叫:

“胡达呀,早知如此,不如脚踏实地做一个平民,安安生生过日子。凭啥说我张格尔是圣裔?难道仅仅凭我的祖先曾是和卓么?我张格尔何德何能?凭啥说真主会保佑我,我会成功的?你们把我当猴子耍,在骗我,愚弄我!你们是骗子,天底下最大、最可耻、最无赖的骗子!骗子!”张格尔声嘶力竭,凄惨无状,长叹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张格尔悲泪汪汪,绝望之余,环视周围,猛见官军总兵胡超、段永福,锡伯营马甲讷松阿、舒兴阿已从四面突发而上。张格尔断定走投无路,流下贪生的泪水,拔刀欲刎。胡超等大吃一惊,欲加制止,鞭长莫及。只见滞后的延孝先右手朝张格尔持刀的手腕使劲一弹,钢刀落地。张格尔终究自杀未遂,被生擒活捉,押下山去。

道光八年六月,长龄奉旨,将张格尔囚入槛车,押送北京。经刑部审理,处以死刑。祸害南疆百姓八年的张格尔之乱,终于烟消云散。

朝廷派直隶总督那彦成为钦差大臣,赴天山之南办理善后事宜。那彦成经几月考察,提出多项主张策令,朝廷予以实行。其中,对伊斯兰教干预政府治理加以限制,做阿訇的只许念经,不准干预公事;当伯克的只许做官,不准做阿訇。没收参与张格尔作乱者的土地,由官方出租。禁止各地官吏伯克们向老百姓额外摊派杂税和劳役。诸多利民政策的实行,使南疆开始恢复生产,形势趋于稳定。

“那咱爹就可回北疆务农了。”延子武插言道。

“哪里?为时尚早。树欲静而风不止呀。”诸葛先生捋髯继续说道:

正当入援南疆的各路人马纷纷撤离,欲回防地时,贼心不死的浩罕王玛达里又作乱了。他坚持要张格尔之兄玉素甫出山,利用他的和卓身份作傀儡,充当他侵略我中华国土的招牌和走狗。玉素甫不答应,说:

“我上喀什噶尔去,连一个高梁馕都不值。”可浩罕国王仍挟持玉素甫入卡作乱。

道光十一年七月,浩罕军四处骚扰抢劫。九月,进攻喀什噶尔。

刚刚过了两年平静日子的百姓,又陷入刀光血影、颠沛流离、家破人亡的水深火热之中,岂不可怜!那浩罕王的侵略行径岂不令人发指!

浩罕王兵分两路,进攻英吉沙、叶尔羌,塔里木盆地南缘再度燃起烽火狼烟。

浩罕王玛达里只顾贪婪,错误地估计了形势。孰不知,他曾支持的张格尔为南疆百姓做了些什么?那种种暴行仿佛刚刚发生过,人们记忆犹新,深恶痛绝。加之朝廷安抚,人心思定。王素甫进入南疆之后,不但没遇到当年张格尔进犯时那种狂热的崇拜与支持,反而遭到各族人民的声讨、唾弃和抗击,处境非常尴尬,形势异常窘困,除了极少数别有用心的亡命之徒,没有谁愿意给他们当炮灰。浩罕入侵的情报还是畏兀儿郡王伊萨克报告朝廷的。叶尔羌办事大臣壁昌及时招集伯克、阿訇晓以保家卫国之大义。当地百姓群情激愤,组织起义军数千,配合驻防官军固守叶儿羌周围的战略要地,多次击败浩罕侵略军。当侵略军扑入叶尔羌回城时,连畏兀儿妇女都纷纷走出家门,怒不可遏地投入了搏斗,活捉敌人三百多名。

十月二十一日,浩罕骑兵六千余再度围攻叶尔羌城,壁昌毫不畏惧,率官军八百御敌,与阿奇木伯克阿布都尔满带领的畏兀儿义军协同作战,粉碎了浩罕侵略军凶狠的进攻,并追击四十余里,歼敌好几百。

朝廷嘉奖了阿布都尔满,晋升壁昌为参赞大臣。

十二月,长龄再次入疆,统帅雄兵四万,赢得南疆百姓的拥戴和支持,一路顺风,反击战势如破竹,敌人望风披靡。玛达里亲自出马也落个损兵折将的可耻下场。玛达里贼心不死,岂肯认输?败退时,将西四城百姓劫走一万多人,许多人饿死冻死在路途中。英吉沙玉吉木察克村的六十九名农民,途中用斧子和坎土曼结果了看守,才得以返回祖国。浩罕兵在帕米尔抢掠时,遭到塔吉克人的迎头痛击,死伤惨重。惊魂不定的玉素甫逃回浩罕不久,便死了。祸根玛达里败归后,怕清军直捣老巢,心里恐慌,请求清廷和解通市,并派使者进表入贡。

“长龄不行,窝囊废!远没有岳飞直捣黄龙府的英雄气概。有百姓拥戴,义军支持,更有雄兵四万,应当派重兵驻守浩罕军回国的要道隘口,关起门来打狗,痛打这只死不悔改的疯狗、癞皮狗,叫它不敢再小看我中国。若不缴械,便叫它有来无回!居然叫它窜回浩罕国,真可惜!”延子达满腔义愤、遗憾万端地插言道。

诸葛先生颔首赞同说:

“何尝不是!子达谴责得在理。可叹可惜呀!”先生顿了下,继续说:

其时,沙俄已吞并了我哈萨克小玉兹、中玉兹草原,并把魔爪伸向我国巴尔喀什湖以东以南地区。浩罕见有机可乘,满清可欺,才敢有恃无恐,屡屡发难,蠢蠢欲动。无奈打击不力,放虎归山,以至后患无穷,自不待言。

直到道光十三年,各路援军才陆续撤回防地。延孝先于上次撤离途中,奉命折回,又在南疆征战盘桓了两年,方才回到阔别多年的军营。不久,被调拨到斋桑湖卡伦,后来驻防塔尔巴哈台。这期间,他诚心拜师,潜心武术,造诣高深。其实,他早该于换防时退役了。只因为他勤快、厚道、功夫又好,上司无不留恋,故而一拖再拖,直到年近三十,父亲延忠孝亲自找到军营,才算把他要了回来,那是道光十八年的事了。

孝先祖孙三代都曾驰骋疆场,为国家戍守过边疆,都不曾升官发财,到头来为娶妻成家犯愁作难。但他们从不后悔,毫无怨言,坚信:是国人就该为捍卫祖国负起责任,做出奉献。一代传一代,活得踏实,活得坦然。因为他们在祖国危难时刻,付出了代价,尽到了责任,人活着就该如此,做事正正当当,活人光明磊落,一身正气,浩如日月,永存天地之间。

有其父必有其子。不才坚信,延夫人这帮儿郎将来都是栋梁之材。

“听到没有?诸葛先生在夸你们祖宗后代哩,事在人为,往后就看你们自己了。”双杏郑重地告诫孩子们。

“听到了!”孩子们自豪自信地应道。

老七延子达起身说:

“妈妈您放心,老子英雄儿好汉么,有先人的好样样,咱后人保准不当苔松!照先生的话,叫啥‘不辱没祖宗’对吧?”

诸葛先生笑笑说:

“对,‘不辱没祖宗’。诸位,孝先兄祖孙三代故事曲折,引人入胜,只因小辈在场,难免粗略;加之不才口拙,表述不尽如人意,只有遗憾二字。在下代述的先辈风云故事即到此完毕。”

诸葛先生话音刚落,传来家犬狂吠之声,如炸雷袭耳,惊得众人情态各异。男人们竞相奔出,或打探究竟,或操家伙;女人们体轻身快者,随之奔驰,大腹便便者,也挣扎着立起身子,欲接踵而出。

双杏挪动着笨重的身子,脸色阴郁郁的,心里沉甸甸的。

狂吠停息之时,子元赶来报平安说:

“妈,您别急,又是一伙赶马的。”

双杏听了满腹狐疑:头一回撵马的过后,丢了黑儿马。听五哥说,高四爷已金盆洗手了。那又是谁呢?这桃源世道咋的就越来越不宁静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