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旅游昆仑秘道(王铁男徒步探险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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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昆仑古道:激情 绝望 梦想交织的那些日子(5)

探险队兵分两路,走向火山口

告别队友后,探险队分成两路,杨戈、老刘、依塔洪、阿曼赶着毛驴沿小溪北岸向乌鲁克库勒方向进发,我带领姜姐、小侠、吕俊、马庆涉过小溪,直奔亚洲一号火山。两条路相隔2公里左右。因为前方的情况不明,我们没法约定汇合的地点。

出发后不久,突然发现,我匆忙中把探险队仅有的两部对讲机都带上了,这将导致我们无法和杨戈带领的队伍联系。这一致命的疏忽令我一路都忐忑不安。

广袤的阿什库勒盆地并不是一马平川,向东行进不久便是地图上标为“喀拉塔什勒克”的火山地带。喀拉塔什勒克是维吾尔语,意为“黑石滩”。它位于一号火山的西面,长约8公里,宽约4公里,喷发出的火山灰和熔岩堆积出一个个小山包,沿着阿其克库勒南岸一直延伸到色格孜库勒湖畔。受其南边雪山融水的滋润,夏季的黑石滩土地肥沃,野草丛生。我们是在山包间穿行,别说2公里,前后队员拉开200米距离就已看不到对方。

由于昨晚的抓饭太油腻,加上缺氧引起消化系统紊乱,一路上我的肚子又胀又痛,每走2公里就要方便一次。当到达了一号火山脚下时,我已两腿发软,但在摄像师吕俊的导演下,还得充当演员,咬着牙往上攀登。从底部到海拔4921米的一号火山顶部,相对高度150米。为了达到拍摄效果,吕俊给我们选了一条最陡峭的线路。

阿什库勒湖位于一号火山西北2.5公里处,面积超过12平方公里,阳光下碧波闪闪,在荒芜的盆地中显得格外抢眼。据资料介绍,阿什库勒盆地有14座火山,但我们所能看到有明显特征的就三座,成“品”字形遥相呼应。位于东北9公里处的二号火山锥体规模较大,相对高度264米,从形态上看火山口是中部裂开,可以反映火山沉寂后再度复活的历史。三号火山位于乌鲁克库勒东北1.3公里处,也保存了较为完整的火山锥体,相对高度仅70米,但它不具备一号火山那样典型的锅底坑,只是在北高南低的锥顶部有十几米深的内陷,并有积水痕迹。从一条直达锥体顶部的清晰小道可以判断,一年中大部分时间锥体顶部存有积水,是这一地区野牦牛赖以生存的水源地之一。

一晃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下午3点,我站在火山口的最高处,用望远镜仔细搜寻,仍然没能发现驴队。此时,原本忐忑不安的我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我顾不上腹痛,领着姜姐跑下火山向乌鲁克库勒方向奔去。没转几个山包,跟在后面的吕俊三人也看不到了。如果天黑前不能和杨戈带领的队伍汇合,我们5人的处境将会非常危险。因为,我们出来时随身只带了一瓶水和一点路粮,所有的行装都在驮包里,我们随身的衣服更是难以抵御夜间的寒冷。

在海拔4800米的高度快速行军,加上神经高度紧张,肾上腺素快速分泌,我的心跳达到了每分钟120次,口干舌燥,只觉得嘴里发苦。一个小时后,我登上了乌鲁克湖北岸的山包,终于看到了一公里外缓缓移动的驴队。此刻,我紧张的心弦才一下子松弛下来,突然感觉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迈着沉重的脚步向湖边走去。

“王队长眼里只有依塔洪,就是不相信阿曼!”

乌鲁克库勒,维吾尔语意为“伟大的湖”,它长7公里,最宽处3.6公里,是阿什库勒盆地三大湖泊中最大的湖泊,水域面积几乎是阿什库勒的一倍。当我到达湖边,望着清澈见底的湖水,真想痛饮一番,但湖水又咸又涩,连毛驴都不肯饮用。腹泻了一天的我,试着撩起湖水洗了洗屁股,那感觉,犹如伤口上撒了一把盐,蜇痛难忍。

穿过乌鲁克湖北岸的盐碱滩,在离湖一公里外的山坡上我看到了杨戈,他孤零零一人坐在散落的驮包上。他告诉我:由于看不到我们的踪影,老刘非常担心,他爬到三号火山顶上观望去了,依塔洪和阿曼去找水了。今天早晨临出发时,依塔洪和阿曼就发生了争执,依塔洪要带两桶水,阿曼坚持说乌鲁克湖边有泉水。可到了湖边后才发现,这里除了有稀疏的牧草外,根本没有可饮用的淡水。在这个高度,毛驴一天不喝水可以生存,但人一天不喝水则是致命的。

不久,找水的阿曼回来了,我急忙过去询问。他用非常生硬的汉话加维吾尔语,气呼呼地说了一大堆,大概意思是,王队长眼里只有依塔洪,就是不相信阿曼。他用手指了指远处的山说,那个地方就有泉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在东南方向的半山洼里的确有一片绿色,而且有一个小黑点在晃动。我用望远镜观察,那晃动的小黑点竟然是一头野牦牛。当时我就纳闷,既然有泉水,为什么阿曼提着空水袋回来呢?水对我们这支队伍太重要了,直接关系到我们的生命。我顾不上考虑,提着水袋向山洼的绿地走去。

望山跑死马,看上去近在咫尺的山坡,我马不停蹄走了一个半小时,可还是没到达,但已经很清楚地看到半山坡上的绿地和野牦牛了。草地下方的小溪已经干枯,从略带潮湿的水沟可以判断,这个长满绿草的山洼根本没有泉眼,只是汇集雨水的洼地,只有下雨时小溪里才会有水。

两个多小时后,我沮丧地回到了营地。阿曼望着拉长了脸的我,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低着头一声不吭。我本想冲他发火,见此情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太阳就要落山了,依塔洪去找水已经三个多小时了,队员们无心干别的,都面朝依塔洪离去的方向,眼巴巴地等待着他的出现。直到太阳落山依塔洪才回到营地。原来,依塔洪到达时才发现,在1∶100000的军用地图上所标定的营地以南4公里处那条汇入乌鲁克湖的河流已经干枯,他只好继续朝南绕过乌鲁克湖,在离营地9公里外的雪山下找到了泉水。

依塔洪在返回的路上一直被两只饿狼跟随,晚上为了防止意外,他把毛驴都拴在了营地附近。为了节约用水,晚餐时我们没有烧水,仅下了几锅挂面,口渴的队员们把又稠又咸的挂面汤都喝光了。

日落西山,在晚霞的映照下,静谧的乌鲁克湖和广袤的盆地显得古老而安详。我独自站在营帐旁,久久凝视着渐渐逝去的余晖,心灵得到片刻安宁的同时,也为后面的行程担忧——今天是我们离开普鲁村的第六天,明天要翻越脱破拉尕特达坂,进入海拔更高的无人区。从此而行,离普鲁村越来越远,一旦出现意外,自救的可能性也就越来越小。我默默地祈祷,但愿我们能安全翻过克里雅山口。

脱去了衣服,跳进了冰冷的河里尽情享受

8月5日,天刚蒙蒙亮,依塔洪就叫醒了我们,一个劲地敦促我们快点出发,说是再不走毛驴就走不动了。此时,一天一夜没吃没喝的毛驴已是疲惫不堪,只有翻过脱破拉尕特达坂,进入阿克苏河谷,毛驴才有救。

绕过营地东侧的山梁,我们踏上了一条宽阔的路基,这条道正是上世纪50年代筑路大军所建。由于阿什库勒盆地地势平缓,气候干燥,从硫磺达坂到脱破拉尕特达坂的道路基本完好,在谷歌卫星地图上也可以清楚地看到翻越达坂的盘山公路。我们连续几天在沟坎之间颠簸,一踏上大道,顿觉脚下轻松了许多,不到3个小时就到了达坂下方。脱破拉尕特达坂虽然海拔5030米,但由于盆地平均海拔超过4800米,抬头望去,正如依塔洪所说的那样,脱破拉尕特达坂就是一个小山梁子。

几乎没有怎么费劲,我们就翻过了达坂进入了海拔4810米的阿克苏河谷。阿克苏的维吾尔语意为“白水河”,在新疆,只要有“阿克苏”这个地名,无疑有一条清澈的河流。两天滴水未进的毛驴,不知是听到了水声还是嗅到了水的气味,离河还有好几公里就开始往河边狂奔。

我们沿着河谷南行一个多小时,河谷豁然开阔。河边平坦的草滩上有一间用卵石垒砌的房子,这便是阿克苏卡子。经过半个多世纪的风雨,房屋已面目全非,仅存的只是残缺的墙壁。

驮队到达后,依塔洪就把驮包卸了下来,让我们就地扎营。他说,昨天的晚霞很红,今天肯定要变天。毛驴两天没吃草也走不动了,再往前就是海拔更高的阿塔木达坂,牧草也越来越少,今天我们只能在此扎营。

此时已是下午3点,晴朗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强烈的阳光照得人暖洋洋的。我、老刘和吕俊顾不上建营,脱去了衣服就跳进河里,尽情地享受着冰冷河水的沐浴。上岸后,我感到从没有过的轻松,躺在河边睡了过去。醒来时发现,姜姐的冲锋衣不知什么时候盖在了我的身上,顿时一股暖流涌向心头。

傍晚,依塔洪的预测成为了现实。一阵山风后,乌云向河谷压来,气温迅速降到零度以下,一会儿鹅毛大雪铺天而降。依塔洪和阿曼急忙把还没吃饱肚子的毛驴圈进了卡子。原来,聪明的毛驴能预感到危险的来临,会本能地往家里(普鲁村)跑。

恶劣的气候往往使人的情绪变得低落。队员们都静静地坐在帐篷里,听着风雪敲击帐篷发出的哗哗响声,透过门廊望着漫天飞舞的大雪,心情沉重。我默默不语,也不由得担心起来,前面就是海拔5550米的阿塔木帕夏达坂,雪要是照这样飘下去,我们还能翻过达坂吗?

一会儿,大雪就把帐篷埋得严严实实,帐篷内原本稀少的空气变得更加稀薄。夜里,雪还在不停地下,我几次被憋醒,起来清理帐篷上的积雪。这种天气在我的意料之中,事先,我们已经做了应对恶劣天气的预案,备有充足的食品和燃料。我打算就像攀登雪山一样,坐等好天气的到来。

关于昆仑山的天气,出发前我查阅了一些资料,甚至看了一些杜撰的故事。如《英雄先遣连》一书写道,先遣连在翻越达坂时遇到了乒乓球大的冰雹,砸死了许多马匹和骆驼。听起来真吓人呀,这种故事我是不信,冰雹大得竟能把高大结实的牲畜砸死?在昆仑山中生活了半辈子的依塔洪也从没听说过有这么大的冰雹。中国青藏高原研究会的一个研究员在他的游记中写道,“克里雅山口以南的高原湖盆多在海拔4800~5000米以上,终年寒冷干旱。隆冬季节最低气温达-20℃~-30℃;暖季日平均气温也仅4℃~6℃左右,全年都是冬季,年降水量在50~100毫米以下”。平均温度的描述应该是正确的,但“全年是冬季”的描述是有点夸大其辞,如果这一地区全年都是冬季,那只有北极熊能够生存了。

行走在野牦牛成群出没的高地

8月6日清晨,天还是阴沉沉的,一夜的大雪,使阿克苏河谷成了白色的世界,唯有欢畅的阿克苏河像一条蓝色飘带,在白色的世界里显得格外醒目。依塔洪和阿曼默默地在一边收拾驮包,他们说今天的路很长,达坂也很高,我们必须尽早出发。

阿克苏河谷是野牦牛的天堂,我们出发不久,河对岸便出现了一头野牦牛。当我们靠近时,牦牛低着头,一个劲地翘起尾巴,向我们发出攻击信号。依塔洪告诉我们,在昆仑山不怕成群的牦牛,就怕单独的牦牛,因为这往往是被牛群赶出来的公牦牛,具有很强的攻击性。

再往上走,河谷渐渐开阔,野牦牛也已越来越多。我们的出现打破了河谷原有的宁静,成群的野牦牛像发起冲锋的坦克,快速向雪山奔去。我们目送着渐渐消失的牦牛群,无不为这主宰高原的强悍生灵而赞叹。

海拔越来越高,我们沿着河谷南行8公里后,来到了一个河汊,涉过西南方向的主河道,沿着一条东南走向的河谷向阿塔木帕夏达坂走去。此时已是中午,海拔已超过5000米,在强烈的紫外线辐射下,路上的积雪完全融化,河谷中的气温也逐渐升高。长时间的缺氧,让我有点昏昏欲睡的感觉,在等待后面的驼队期间,我顾不上吃喝,躺在地上就睡了过去。

原来,走在后面的依塔洪和阿曼被两头野牦牛拦住了去路。驮着行李的驼队从牦牛身边走过,牦牛没有任何反应,可他俩准备通过时,牦牛做出了攻击的架势,他俩不敢硬闯,只得从山上绕了过去。

坡度越来越大,在河谷中行进的队伍也放慢了脚步,艰难地向达坂攀爬。从河汊到阿塔木帕夏达坂,距离14公里,海拔上升500米,漫长的攀登似乎没有尽头,从太阳升起到太阳西斜,我们艰难地爬了10多个小时后,终于登上了达坂顶部。

站在达坂上,我们仿佛走进一个红色世界,红色山坡,红色岩石,红色夕阳,把达坂装扮得格外壮丽。向东望去,洁白的雪山,葱绿的克里雅河谷,与红色的达坂构成了一幅美妙的画卷。身处美景之中,我忘记了一路的疲劳,兴奋地拿出了相机。同时,我也深为我的队员们骄傲,我们登上了古道最高的达坂,脚下的高度比博格达峰之巅(5445米)还要高出100多米。

下达坂的路非常陡峭,走了还不到3公里就降到了海拔4950米的克里雅河谷。此时,太阳已快落山,依塔洪带着队伍快速地向东南方向的河道走去,我、老刘、吕俊和马庆则向东直插克里雅河,因为那里有一座鲜为人知的古遗址——阿塔木帕夏古堡。

夕阳下的克里雅河谷格外美丽,成群的羚羊、野牦牛、野驴点缀着葱绿的草地,我们在这些自由自在的野生动物中穿行,仿佛进入了一个远古的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