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孔氏家族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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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海龟交易(2)

上海商会终于沉不住气,向南京发去电报质询:“一·二八淞沪抗战时政府曾郑重声明:以后无论财政如何困难,不得将基金(即公债基金)稍有动摇,并不得再有变更。现在市面上众说纷纭,公债价格一日几跌。公债价格关系国家信誉,政府究竟意欲何为,望早定大计,明示国人。”

对于这种质询,财政部能够说什么呢?于是闪闪烁烁、含糊其辞地回了电文。

这一下更加重了市场的怀疑,公债价格一泻如注。

杜月笙买进的公债全砸在手里,赔得他昏头涨脑,愣记不起家住哪条街了。

他在交易所里混了多年,还没吃过这么大亏。

杜月笙闯进孔家,大嚷着要霭龄赔他的损失。

“月兄,你提这样的要求是不是出格了?买卖各人做,赔赚在自己。怎么好要我赔你呢?”宋霭龄并不惧怕杜月笙。

“都是你给我的消息不准,我才一下子在高位上吃进那么多,你不赔谁赔?”

“哟,当初没给你消息你找我,给了你消息还找我,这样朋友还怎么做?我可把话说明了,那并不是我故意给你报假消息,是你找上门来非要问我的,我又不是政府官员,怎么知道政府的决定?再说你也贪心太大,涨上去就赶紧抛嘛,难道非要一下子抱一窝金娃娃?”

“你这话有理!你不是政府官员,我不能找你赔钱。老孔可是财政部长哩,我要他赔我的!”杜月笙狠狠地转了身。

杜月笙才不去南京找孔祥熙哩,他在上海等他。上海是青帮的地盘。

周末到了,孔祥熙乐滋滋地回来度周末。他可不知道杜大耳朵跟他有一场好戏演呢。

棺材作证,一只海龟50万美元的公平交易

孔祥熙的车子在急匆匆行驶中,忽然有人拼命招手,示意停车。孔祥熙还以为是什么劫匪刺客,刚要命令司机冲过去,却看见杜月笙从旁边一辆车上下来,乐呵呵地招呼他。看见杜月笙,孔祥熙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叫司机赶紧停车。

“月笙,这么晚了在这里做什么呀?”孔祥熙和杜月笙是老朋友,见面赶紧招呼。

“哎呀呀,孔院长,总算等到你了!我今天是特意在这里等你。你猜什么事呀?有个朋友今天送我个大海龟,说这玩意味道鲜美。滋阴壮阳,我想到院长平日对我的关照,不敢独善其美,特意想请你一起品尝,所以在这儿等你。”杜月笙说得亲切热烈。

“月笙真是会关心人!这份心意我领了。一个海龟我看你就享用得了,何必半夜三更地在马路上等我。哎,我也还没有回家,跟你一走家里人还以为我出什么事了,他们会着急的。我看今天就算了,啊?”

“孔院长想得很周到,府上我已经关照过了,他们知道我今天请客,本来要请孔夫人一起来的,可她说今天已约了人玩牌,再说她对海龟这玩意儿也不感兴趣,只好请孔院长单人赴会了。你看,今天不在我家里,就在附近那个饭店,好几位朋友已经在那里等了,还是不要让他们失望吧,是不是?”

听杜月笙这么一说,孔祥熙也就放了心,随杜月笙一起上了他的车。

到了饭店,孔祥熙熟悉的朋友并没有,但大海龟倒是有一只,比农村磨面的石磨不小,足有二三百斤。孔祥熙看了,便想起个典故,兴致勃勃地讲了起来:

从前有个人到海外做生意,遇到台风把船刮翻了,游到一个无人的小岛上,后来遇到经过的船搭救,只好跟人家一起仍到海外去。船上的人都有货物,唯他什么也没了,但他离开海岛时背了个大龟壳,当时船上的人都笑话他,但他还是带着。到了波斯,别人的货都脱手赚了大钱,他借人家的钱吃住欠了一屁股债。一次波斯人到船上,看见了这个大龟壳,非要出高价买下不可,他不肯卖,波斯人出的价一长再长,已经到了不敢想象的价码,他不明白为什么,还是不卖。波斯人后来说,“你再要价,我已经实在拿不出钱了,只有把我所有的店铺都盘给你,再顶一半价钱。”这人以为波斯人疯了。出这么大价钱买个龟壳子。最后波斯人讲出原委,原来这是一个鼋龙壳,每个骨节处都有一颗硕大的夜明珠,价值连城。

孔祥熙乐呵呵地讲完,本指望博得杜月笙一笑,谁知杜月笙听完,板起脸说:“孔院长,兄弟这个海龟就是一只大鼋龙,今天约你来就是想把它卖给你!我估计当今中国只有你出得起它的价钱,才特意找你来的。”

孔祥熙还没有明白杜月笙的意思,仍旧笑呵呵地说:“月笙,快叫人把它搬去烹调吧。我今天坐这么长时间火车,也累了,咱们早吃早散吧。”

“不!我今天就是要把它卖给你,你准备出多少钱吧?”杜月笙说得斩钉截铁。

孔祥熙仔细一看,杜月笙已是满脸杀气,大惑不解:“月笙,你这是唱的什么戏?”

杜月笙黑虎着脸说:“孔院长,你刚才讲的故事好极了!我就是那个被台风刮翻了船的可怜人,我现在已经一无所有,只剩下上天赐给我的这只大鼋龟。它的壳子里埋藏着你最需要的夜明珠,我就靠它翻身了。我要价不高——只要50万美元,你现在开支票,我就派人送到府上。”

孔祥熙把桌子一拍:“开什么玩笑!”

“这不是什么玩笑!你最近通过夫人透露给我的经济情报,使我在公债交易中遭受了重大损失,我必须靠出卖这只海龟捞回我的钱财!”杜月笙声嘶力竭了。

孔祥熙这才明白今天这一幕的真相,但却并不畏惧:“月笙兄!如果你投机公债交易吃了亏,那只能怪你自己操作不好,运气不好!我没有对你进行过任何误导!我的夫人也绝不会设陷阱坑你。这事我们没有任何责任,你不必用这种把戏讹诈我!”

“事实就是我听了孔夫人的经济消息,才造成这笔损失的!孔夫人的消息来源是哪里?你不负这个责任谁来负?”杜月笙气势汹汹。

“一派胡言!”孔祥熙毫不示弱。

“如果你还想和你的家人团聚。现在就在这个条子上签字!”杜月笙拿出了早准备好的一张字据。

“我孔祥熙仰不怍于天,俯不愧于人,出门对得起朋友,睡觉对得起良心!凭什么给你签这个借据?”

“你签还是不签?”两个打手拔出手枪,对准了孔祥熙。

孔祥熙打过一个冷战,很快镇静下来,微微一笑:“杜月笙,你如果认为在我脑袋上打个枪眼值50万美元,你就下令开枪吧。往这儿打!”孔祥熙指着自己的脑门。

杜月笙原以为孔祥熙一个北方乡巴佬,又是个文官,没见过什么阵仗,用上海滩上的黑道手段一诈唬,孔祥熙定会吓成一摊软泥,乖乖给他赔钱,没想到孔祥熙根本不吃这一套。他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呵斥打手说:“滚下去!我今天是和孔院长谈生意,不是叫你们绑人票。去,把这只大鼋龙带上,给孔院长送回家,明天院长自会把钱送来。一个堂堂的行政院副院长兼财政部长,会赖我们这点小钱吗?俗话说得好,阎王爷欠不下小鬼的,50万美元,对孔院长来说不过九牛一毛。这笔生意成交啦,送客!”

孔祥熙被杜月笙手下的人送回家。家里早乱成一锅粥,看见孔祥熙平安回来,霭龄才松了一口气:“我要你下车后径直回家,怎么又自管去吃酒,让家里人着急?”

孔祥熙还没答话,杜月笙手下的人先开了腔:“孔夫人,今天是我们杜老板请客,本来要跟您打电话的,后来一谈起事就忘记了。孔院长今天做成了一桩大买卖,您保证会高兴的。”说完便把那只大海龟抬了过来。乘霭龄等人看龟之机,这伙人一溜烟跑了。

霭龄看了一会儿这个大龟,才发现孔祥熙并没有往常吃酒回来的兴奋,而是悄悄进屋坐着去了。她跟进来问:“哎,我说你要杜月笙这个玩意儿干啥,他这几天赔了钱不痛快,说不定找你麻烦呢。”

孔祥熙长叹一声:“别提啦!哪里是我要他的,这个大龟是他强卖给我的,要价50万美元呢。”

“50万?”霭龄吃了一惊,随即又冷笑起来,“我知道了,他做公债生意赔了。前几天找我,被我顶回去了,我本来想着给你打电话的,又想等你回来再说不晚,谁知道今天他来了个先下手为强,在半路把你骗走了。好吧,我去安排一下,看他敢怎么样!”

“这家伙,自己投机赔了钱,怎么来赖我们,真是岂有此理!”孔祥熙气愤愤地说。

“要不怎么像上海滩上的大流氓呢!他仗着手下有几万喽啰,以为可以为所欲为,偏是在我这里不灵!他要敢胡来,我就掏出他的牛黄狗宝来!”

“防他一点算了,别跟他一般见识。”孔祥熙倒跟霭龄撤火。

霭龄打了几个电话,布置安排了一番,夫妻俩安睡一夜醒来,侍卫人员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报告说,门口不知是谁放了口大棺材。

孔祥熙夫妇出去一看,果然冲着大门口摆了口头号尺寸的黑漆大棺材。

霭龄气得柳眉倒竖:“这个削水果皮的浑小子,跟我真的耍起了光棍!老孔,你去调政府的兵守住家,我去安排人冲他的老巢。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要用这口大棺材!”

孔祥熙眯着眼想了一会儿,摇摇头说:“算了,这种事情本是张扬不得的。在政府里做官,最要紧的是名声,就算咱把他制住了,可这名声一传出去,官就不好做了,这大概也是他算准了才这么放肆的。再说,他要真赔多了,一个输红了眼的人是什么事也做得出来的。我看给他点钱算了,破财消灾嘛。以后说不定有事还得用他呢。”

“你个大好佬!你要给你给,我的钱不许你动一分!”霭龄很不满意孔祥熙的和事佬态度。

“放心!当然动不到你的钱。”

孔祥熙召开了中央银行董事会,宣布给最近在公债事业上作出贡献的一位爱国人士以适当的奖励。

杜月笙拿到了他曾经失去的钱,一场风波烟消云散。但是经过这件事情,孔祥熙和杜月笙却成了最好的朋友,以后,他们互相吹捧、互相利用,双方都从这种关系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