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宋文骢传
3760700000018

第18章 艰难跋涉的岁月(5)

9时03分,试飞员尹玉焕进入座舱,经过滑行,显示飞机状况良好。随着两颗绿色信号弹凌空升起,飞机在跑道上疾速滑行,拉杆爬升,飞机如箭般冲向蓝天!飞至3000米上空后,飞机作平稳盘旋,动作轻盈而矫健,机身苗条而修长,潇洒漂亮极了。不一会儿,从塔台上传来试飞员“飞行正常”的报告。飞机两次通场后进入四转弯,然后平稳着陆、滑行、放伞减速,稳稳停在停机线上——歼8飞机终于首飞成功!机场上的人群相互拥抱,欢呼雀跃——此时,宋文骢虽未被“解放”,到现场是接受“教育”,但激动之情同样难以言表。

宋文骢动情地说,这毕竟是在“文化大革命”最艰难的时候,我国自行设计研制的第一架高空高速战斗机!在歼8飞机研制和生产的艰难岁月里,王南寿同志带领技术人员和工人冒着“文化大革命”派性斗争和武斗的风险,坚持在歼8研制现场。可是,在那个火与血的特殊年代里,王南寿这位“反动学术权威”,却被发配“五七”干校劳动,连歼8飞机首飞上天也不让他参加;所长刘鸿志是在专政队监督劳动时,得知歼8飞机首飞成功的喜讯。真是令人匪夷所思!但是他们和许许多多的人一样,凭着对祖国的一腔赤诚艰难地完成着自己的使命。

首飞不易,定型更难。歼8飞机从1969年7月首飞成功,直到1979年12月白天型飞机设计定型,整整走过了10年漫长的历程,其艰辛的过程难以用简单的文字描叙。设计定型后,到生产定型,又经过了7年整,国务院、中央军委常规军工产品定型委员会才批准了歼8白天型飞机生产定型。飞机设计定型之后,设计和生产单位这才陆续完成了系列飞机的改进改型工作——无论如何,千呼万唤,历尽坎坷,中国第一架自主设计的超声速飞机歼8总算问世。此后,601所在顾诵芬等同志的领导下,经过不断改型和能力提升,歼8飞机形成系列并装备部队,成为我空军的主力作战机种!

1986年,歼8飞机项目荣获国家科技进步奖特等奖,一大批参加研制的人员立功受奖,获得殊荣。宋文骢和许多调离601所的设计师们,为歼8飞机方案设计、详细设计和生产制造做出了重要的贡献,历史不会忘记他们。

歼9之花的凋谢

说到歼9,宋文骢表情凝重了。

他思索良久,总结道:“歼9干了十多年,最终没能上天,确实叫人遗憾痛心。但客观地讲,没有歼9作为基石,就不会有歼7Ⅲ飞机和后来的歼10飞机!”

歼9和歼8飞机本是一对孪生兄弟。歼8是双发机,歼9是单发机。

当年,宋文骢他们之所以提出双发方案,主张先搞歼8,是基于解决现实需求的问题。但他心里明白,最终还得向歼9甚至更符合作战环境的战术技术指标挺进。

歼9设计的战术技术指标都超过歼8,拟配备一台推力为12500牛的发动机。飞机初期设计气动布局为两侧进气、三角翼、有平尾的正常布局,有良好的雷达火控系统和较强的火力配置,可使用导弹进行拦射攻击,能在复杂气象条件下进行全天候作战的高空高速飞机。

1966年8月,中央军委副主席叶剑英批准了飞机研制任务。飞机战术技术指标要求为最大速度Ma2.4、静升限20~21千米、最大航程3000千米、作战半径600千米等。

在进行了大量实际调查和设计研究后,歼9飞机前后搞了5个方案,包括不同参数的正常式三角翼、正常式后掠翼及无尾三角翼方案,由于要求的战术技术指标太高,无论哪个方案都远不能满足这个要求。

在设计方案上科研人员发生了意见分歧,由于争论没有结果,加之随后席卷而来的“文化大革命”,这些设计方案都被搁置了。直到1969年,中央才又决定恢复歼9研制,生产定在国营132厂。根据产研结合的原则,1970年5月,歼9研制大队迁往成都。

在南下的列车路过北京时,当时负责歼9型号的王寿南等人在北京空军招待所向曹里怀、常乾坤两位副司令员汇报了歼9方案。空军方面提出要进一步在高空高速上有大的突破,提出升限25千米、Ma2.5的“双25”指标。有位领导还指着墙上一幅毛主席诗画,说无限风光在险峰嘛,要大家努力去攀登呀!

同时满足“双25”指标,尤其是升限25千米,当时技术上是非常困难的。

这回,又轮到宋文骢和他的同事们睡不着觉了。

当时,从沈阳带来的无尾三角翼方案阻力小,主要作战性能,特别是超声速性能都比有尾方案要好,但无尾飞机的起飞着陆性能较差。从操纵性的观点看,无尾飞机有明显的缺点。在研究过程中,宋文骢和性能组的同志们反反复复,多次讨论技术布局,提出“在无尾飞机机翼的前面加一个小翼,以改善飞机的升力特性。”王子方同志在黑板上做了汇报,得到了总体室主任谢光和谢品、杨文华、张子彦等设计人员的支持,大家认为应该按照“无尾+前翼”布局这个思路往前走,先搞几个方案做一做试验。这就是我国战斗机鸭式布局设计的来历。

当时,苏联、美国先进国家气动布局都是采用两侧进气、三角翼、有平尾的正常布局,这个鸭式布局,不但在我国飞机设计上没有先例,就是在苏联、美国先进飞机研制国家也很新颖。何况当时国际关系错综复杂,我们不可能得到任何资料,完全是自己摸索出来的。

鸭式布局的这个设想,打开了大家思维的窗户,人们的思维都冲出了窗口,在天空中尽情地飞翔。1971年9月经过一系列的补充完善,在当时十分简陋的条件下,加工生产出了第一套鸭式布局的高速、低速风洞试验模型,立即送到了北京大学和四川安县进行高速、低速风洞试验。经过一系列的试验验证,充分证明了鸭式布局的潜力和优势。

随着对鸭式布局的研究和认识的不断深化,宋文骢他们做得最多的是歼9Ⅵ方案,各项试验相继完成。从此,鸭式布局被国防科委确定为歼9的基本方案,后又应用了飞机腹部进气形式,经风洞试验也取得较好效果。

限于篇幅,后来研制工作的艰辛和挫折就不一一赘述了。由于当时的空军司令吴法宪等人信口开河瞎指挥,将歼9的战术技术指标做了5次重大改变,直到最后要求飞机达到Ma2.6、静升限26千米的“双26”指标。他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痛,完全脱离了我国航空工业的实际。众所周知,当时不但飞机、发动机、机载设备完全无法满足要求,就是材料、工艺、试验条件都无法得到保证。

1978年,上级决定对歼7飞机进行大改,歼9这株没来得及绽放的花朵就慢慢枯萎了,并且后来还面临发动机无法落实的窘况,到了1980年,歼9的研制就完全中止了。

从1965年初开始论证,到1980年中止研制,歼9之花历时15年,最终凋谢了。歼9与歼8当年同时开始研制,歼8尽管历经磨难,最后终于定型列装了部队,而歼9最终还是夭折了——令人扼腕仰天长叹!

宋文骢自始至终见证了这两个型号飞机的兴衰成败。

我们无意当事后诸葛亮,现在来为宋文骢他们唱赞歌。如果没有当年他提出的歼8那个双发方案,我们就死心塌地咬住这个单发飞机不放,说不定它就只有歼9的命运,最终还是没能上天——当然,那样的结局没有发生,我们毕竟有了定型的歼8飞机以及后来的系列发展,它们为中国空军服务了好多年。

“可以说,没有歼9的研制,就不可能有611所承担新型战斗机的成功。‘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作为型号研制的歼9是夭折了,但歼9的夭折中孕育着新型战斗机的成功。‘失之东隅,收之桑榆’,非此之谓欤?”这是原601所所长刘鸿志对这段历史的反思和总结。

现在我们只能把话题转到歼7Ⅲ飞机上来,因为此时本书的主人公,已经被完全“解放”出来,荣幸地担任了611所总设计师,歼7Ⅲ飞机研制即将开始——光阴荏苒,这一年,宋文骢已经48岁,头发胡子都有些花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