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不会被帝释天他们抓到了?”季雪想到了一个令她毛骨悚然的答案,突然间紧紧地抓住了安彤的手。
安彤摇头:“不可能,他们没有这个权利。你儿子是特殊NPC,按系统的设定来看,应该算是一个人形宠物,只要你一上线,他就会被自动传送回来。”
季雪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系统觉得这么聪明的NPC被我捡走太暴殄天物,所以收回去了?”
“怎么会?他们很重视信誉的,做这事不是自毁招牌吗?”季雪急得不知如何是好:“难道他遇到什么危险了吗?”
“能困住他这样的NPC的,那得是多大的麻烦呀!我俩手无寸铁赤手空拳的,怎么把人救出来啊?”安彤和季雪互相吓唬,恨不得抱头痛哭。
哭了好一会儿,两个人红肿着眼睛,找到一家很小的酒肆坐下来从长计议。
“客官,您要点什么?”才刚坐下,一个跑堂的NPC迅速跑了过来,给她们倒了两杯茶。
“来两杯鹤顶红。”安彤无精打采地把弓放到桌上。
“好嘞!”小二得令,把毛巾往背上一搭,脚底抹油跑得飞快。
季雪也耷拉着脑袋,问:“鹤顶红?我们这是殉情吗?听说这个游戏里有阴曹地府,我没有去看过,死一死也是不错的。”
她跟公子无忌虽然只相处了不到两天,但是心里已经开始慢慢接受了这个叫她妈妈的NPC。他不是真人,没有真实情感,即便如此,季雪仍对他的离开有些失落。在她的内心深处,已经不知不觉地接受公子无忌了。
“鹤顶红其实就是西瓜汁,为了配合古代这个背景弄出来的名字而已。”安彤撇了撇嘴,要是照平时,她早就开始喋喋不休了,今天却因为公子无忌的失踪心情有些低落。
两个人默默地坐了许久,谁都没有说话。
她们算是公子无忌在游戏里最亲密的人了,即使认识没有多久,但这几天相处下来已如多年老友,打打闹闹神神叨叨,玩得非常开心。
虽然季雪一直不相信缘分,但这次缘分结结实实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他们有幸在游戏里相知相识,她也享受到了未曾享受过的友情的滋味,这是她最美好的时光。
安彤也一样。她的家境非常好,早前交过一些朋友。安彤平时出手十分大方,自己有的也会为朋友备一份。可是这些朋友无不是为了她家的钱而来,安彤有过失落也有过遗憾,但最终她还是跟那些所谓的朋友分开了。
但是这次的这两个朋友真的不一样!他们跟她在一起不图什么,彼此没有索取,只给对方带来欢笑。
季雪是第一个把她当成一个平凡人而不是一个有钱人家大小姐来对待的人,她们之间没有阶级。而公子无忌是第一个无论她琴弹得多难听,都可以微笑着、陶醉着听她演奏完的人,如同高山流水,伯牙与子期。
小二给她们做好了“鹤顶红”,乐呵呵地端着两个杯子就晃了过来。他们这类NPC的智能不高,灵活度也有些差,所以当一个凶神恶煞的人冲进门时,他躲避不及,手里的“鹤顶红”直直往那人身上倒去。
进来的玩家是一个体格壮实的大汉,身上装备简陋,应该也是新人。他被NPC倒了一身“鹤顶红”,气急败坏,扬起了巴掌,抡圆了就往小二的脸上打去,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只是季雪还没听到他说些什么,那个玩家就化作一道白光进了监狱。
安彤呆滞地看了一会儿,突然间脑子里灵光一闪,她推了推正无聊地搅拌面前茶水的季雪,压抑住兴奋:“你说无忌那家伙是不是被关大牢里了?大牢里是不允许传送的!”
季雪听着也眼前一亮,连忙应和道:“说得是!”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可是无忌不是NPC吗?怎么可能把他关进去呢?”
安彤的右手不停地在桌上点啊点,想了一会儿,跟她分析道:“系统在NPC的词汇库里不会加一句粗话,所以至今没有NPC进去啊!无忌不一样,他是高智能NPC,词汇库应该包罗万象。”安彤越说越觉得自己分析得对,拍案而起,“无忌那么骚包那么爱干净,要是有人像刚刚那个小二一样把东西倒在他身上,他还不得把人骂死!”
季雪也绽开了笑颜,拍掌笑道:“你的意思是……”
“我们也用这种方式去监狱找公子无忌吧!”
监狱里。
安彤不停地拍打周遭的蚊子,每打一只就有红色的“+1”字冒出来,表示她增加了一点经验,真的只是一点,连塞牙缝都不够。
季雪无奈地坐在那里,挠头:“为什么你之前不告诉我牢里还分男监和女监?而且还隔得很远?”那就是说明即使公子无忌在这座牢里,她们也找不到。
安彤挠头,很不好意思地说:“刚刚太激动了,一不小心就忘了……”
周围的女玩家对着她们虎视眈眈,监狱里开启了资料显示。游戏公司的意思是,让他们头上顶着自己的名字,让人看看到底谁那么不讲道德。这种相当于游街示众的行为,对玩家们来说十分有惩罚力度。
周围玩家的眼神让两个人瞬间想起她们还在被人追杀的过程中。幸运的是她俩被关在了同一间牢房里,而且自从她们被关进大牢,身上所有的武器都被暂时屏蔽了,所以即使真的有玩家站在他们面前,也只能赤手空拳地把她俩打死。
“我们要坐多久的牢?”
安彤无奈地回答:“不连下线时间在内,半个小时。”
季雪听完,欲哭无泪地说:“如果无忌也是骂了人被关进来的,那么他出狱的时间肯定比我们早啊,那到时候怎么办?”
“这是一个非常深奥的问题。”安彤盘腿坐下,脸上绷不住了,“囧囧”有神地问,“你觉得该怎么办?”
“贿赂狱卒让他们把我们放出去?”
安彤撇了撇嘴:“千万别,我以前被送进来的时候就贿赂过,钱被他们收了,人还被多关了半个小时。”
季雪叹了一口气,挪过去跟安彤紧紧地挨在一起。这样隔绝外界的时候应该只是属于她们俩的。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等。
两个人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季雪开了口:“彤彤,你知道吗?我刚见到你的时候就非常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呢?”车子?房子?还是我拥有的一切。
“羡慕你有一对那么好的爸爸妈妈。”季雪轻声说,很温柔很温柔。
安彤的心也柔软了,她刚刚还在为季雪要说出来的话担心,怕她不是她一直以为的那种人,而现在却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他们让我想起了我的爸爸妈妈……”季雪微笑,但是眼里已经开始悄悄地聚了泪,“我小时候他们也很爱我,即使知道我的很多要求都是任性而为,却还会不遗余力地帮我达成愿望。”
安彤把季雪搂进怀里,喉咙也有些堵:“伯父伯母……怎么走的?”而你,又是如何长成一个坚强的姑娘的呢?
“我五岁的一天晚上,家里发生了很严重的火灾……什么都没了,爸爸妈妈没了,哥哥没了,家也没了……”
安彤不知该如何安慰她,这样一位受尽生活磨难的女孩,是无法用几句轻飘飘的话就能抚平她的伤痕的。
“我很清楚地记得那天,因为那是我哥哥上小学的第一天,9月3日……”
安彤听到这里,突然捂住了嘴巴,今天又是9月3号,是季雪家人的忌日。
“你今天有没有去拜祭他们?”
季雪摇摇头:“哥哥在最后……跟我说,要过得就好像他们还在一样。不要把它当作特别的日子,今天开学,所以应该开开心心的。”
“你哥哥对你很好。”安彤由衷地说道。
“嗯,我到最后才知道他对我很好。其实他可以独自逃离那场大火的,他为了回来救我……”季雪抬头,怕眼泪掉出来,“他平时总是欺负我,可是他只允许我被他欺负,别人欺负我了,他会去帮我加倍地打回来。以前我不明白,现在明白了,这是他爱我的一种方式。所以这次我一定会听他的话,今天不是一个特殊的日子,一切就好像他们还在一样。”
这样的夜晚,太适合诉衷肠。季雪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她的故事,安彤是个好姑娘,虽然她们只不过才认识几天。安彤却犹如她的多年好友一般,足可分享她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安彤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她从来不知道季雪的故事那么美那么长。她也好想把她的故事一字不漏地告诉季雪,可是这还远不是时候,她只能把季雪抱得紧一点儿,再紧一点儿,给她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给予不了的安慰。
季雪好久都没有那么放肆地哭过了,在姥姥面前不能哭,不然会惹她伤心;在外人面前不能哭,因为那毫无意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不能哭,因为那只会徒增悲伤罢了。
可是现在,她却想酣畅淋漓地哭一场,在心里为他们做一场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