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公主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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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命之尊贵(1)

1

月华之下,亮白赛雪的银狐皮大衣包住他单薄的身子。腰间金光闪闪的带子坠下细碎的冰蓝色流苏,仿佛有股涓涓细流隐匿其中。纤细白皙的手指间是一枚玉佩,来回旋转。

“洛莲夏!”我叫他。

他应了声,回了头,似乎也并没有因为王美人的事情跟我过多生气。

“你怎么还不睡觉?”憋了大半天,我终于问出一个傻问题。

“因为有心事,自然是睡不着。”

“有什么心事?”

“千和不必担心。”

“可我想知道。”

“千和。”他转过身,银灰色的眸子里光华流转,“我真为你担心。”

“担心什么?”我假装镇定。

然后我的手就被他握住了,我一惊,手就开始抖,他的手也在不停地颤抖,我鼓起勇气反抓住了他:“不必为我担心,我跟王美人不是为了争宠,搞不死人的,我们只是在……”我努力地想一个形容词,于是沉默了好久,迎着他有点儿莫名其妙的眼光,我自然而然地说了:“斗气。”

“斗气?”

“对!斗气。”

洛莲夏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被我抓住的手挣脱开去,一手牵住我,十指紧扣:“走,我们去星尘楼看月亮。”

“月亮?我们在这里不就可以看吗?”我随手指了指天上挂着的月亮,周围雕栏玉砌,怎么说也不算个太差的地方。以为他要说什么,我努力淡定地装出小白兔模样,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牵着我的手就开走。

我能想象出这是多么美的一幅景象:月光如水般铺满整座王宫,琼楼玉宇,白色不知名质地的地砖上映出柔和的光芒,如入仙境。我们两个人缓缓前行,衣衫拖地,一个纯白似雪,一个红艳如血。

红色衣服是很没品位,但出奇地适合我现在这个身体,或许是映衬了那颗朱砂痣,或许是因为皮肤白皙。

一路走着,他什么也不说,我细细窥测,他的孱弱似乎是从肤色中体现出来的,他很白,是苍白的那种,没有半丝血色,连嘴唇也透着淡淡的白。

牵着我的手指也没有太多温度,凉凉的,像月光。

我心里有点儿酸酸的,他宠爱我,是以为我是那个人,才对我好,对我关心。但可惜,我不是那个人。我有血有肉有思想,所以我会难过,我也会真心想要一个对我好的哥哥。

沿着那条长长的大道一直走,接着拐了几个弯,随之眼前一亮。七层的楼宇,雕花精致。王宫里头的房子大多很漂亮,但这座有点儿不同,像是动物有了人的表情,它有自己的灵魂。

遗世独立般。

像仙律一样。

然后我们就开始爬楼梯,天知道我有多痛恨爬楼梯这件事。家里住的小区有点儿老,没电梯,我家住六楼,一到周末我就宅在家里,一点儿不想下去,但是身为女生,怎可不吃零食,楼下的小卖部店员厌倦了给我送东西上楼,于是我便和小卖部店员合计,拿了一根长长的绳子,绑了只篮子,要什么东西打电话下去,然后把钱

丢在篮子里放下去,再把东西拉上来。

当我站在那充满着灵魂的七层的名曰“星尘楼”的脚下时,我也很想让洛莲夏先上去,然后再丢下根绳子把我拉上去,但是刚停下脚步就看到了他疑惑的眼神。

罢了罢了,美少年哥哥赐予的力量是无穷的,爬吧。

他莲步轻移,优哉游哉,如履平地。我走一层歇一下,气喘吁吁,当他的眼神传来时,我还得假装什么事都没有,继续往上爬。

不过总算没白爬,在我气血上涌地爬上了七楼,也再顾不上美少年的手是多么柔软多么舍不得扔掉,喘平了气直起了腰的那一瞬间,我觉得我激动得都要流泪了。

大大的月亮,如梦似幻,仿佛触手可及。走廊的扶栏边有棵菩提树,上面挂着很多木质小牌匾,我欢呼雀跃着就蹦了过去。这可比我住的地方美多了,洛莲夏紧跟着我,我蹦到了扶栏边想要拥抱月亮,洛莲夏一把拉住我,说:“千和,别想不开。”然后我就倒在了他怀里。

几秒钟之后,我的王兄洛莲夏,握着我的手摇了摇我,于是我睁开眼睛正好迎上他银灰色的眼眸,余光扫到他手里捏着的一块手帕,他正郑重其事地看着我,说着:“别动,别起来。”

我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心想着我的眼角不可能有眼屎的,果不其然,他说:“千和,来,鼻血擦擦。”

我很窘迫地接过了手帕,顶着一脸灼烧。我们两个人看月亮,看菩提树上的小牌子,看端端正正摆在那儿的五弦琴。

再接着我就真的开始难过了。

2

我想起王美人上演自杀那一夜,仙律支走了殷清正,说是有事儿跟我说,然后在我的无忧殿里,他“扑通”一声跪下,目光灼灼,声音温和,有条不紊地说:“请让臣为公主找回失去的记忆吧。”

不得不承认,我没他霸气,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就被他摁住了头,然后那些交错的情景,就在我脑海里不停浮现。他手上的浮光,硬生生地把那些分明不是我的记忆塞进我的脑袋里,陌生而熟悉。他给我的第一个记忆,便是千和公主投湖之前,那是一个非常美丽的电影片段。

金国王宫,大红的灯笼挂遍了每一个角落,这座四四方方的皇城,照亮了半边天空。王宫中央的大殿往西一点儿的偏殿里,洛莲夏穿着纯白色的描金龙袍,葱白如玉的手指滑过面前少女的长发,唇红齿白的少女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什么来,她抬头看着他。

轮廓分明的少年,眉目如画,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束在肩后,语气温和:“是你自己要嫁与这天下文武双全的新科状元殷清正,为何看起来不是很开心呢?”

“我没有不开心,嫁给天下第一人,自幼便是我的心愿。”少女视线回到了面前的铜镜上,黛色娥眉细扫,蚕丝滚边的红色宫服隆重地包裹住小巧的身子。那是副绝色的面容,唇边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哥哥,让我再为你弹奏一曲吧。”不等洛莲夏回答,少女便径直起了身,坐到几米开外的五弦琴边。

洛莲夏一只手支起了下巴,定定地看向了抚琴的少女。纤指翩跹舞,暗将声色传。柔和,悠扬,琴声慢慢升腾,一时间令人有种烟花迷乱的奢华,可是为什么,他还是感觉到了无法隐藏的细细忧愁在空旷的房间里袅袅飞扬,于是他站立起来,颀长的身影移到了少女身边,“千和。”他说,他按住了她的手,“也不用这么着急的,这样突然,王兄都未能好好为你准备些什么,你还可以再考虑。”

红烛灯台下,千和异常惨烈地朝他笑了笑,说是惨烈,是因为那绝望的眼神冰冷至极。

洛莲夏还想说些什么,殿门外好像已经有阵阵哄乱,先是遥远的东边,接着是南边,紧接着北边好像也乱了,再接着哄乱声直逼这西边偏殿。

“有刺客!”洛莲夏猛地站了起来,脸上的温和全然不见,一个飞身他取走了屏风上悬着的剑,握在手中,转过脸冷峻地对千和说:“快,去密道。”

千和不动。

哄乱声终于涌到了门前,率先冲开门的是一个小宫女,她头发凌乱,鞋也跑掉了一只,身后跟着一群宫女,慌乱不齐地说道:“不……不……不好了……殷清正留书出走了……”

“呱……呱……呱……”一排乌鸦从他脑门飞过……

握着剑横在胸前的手缓缓地垂了下来,他在努力调整面部表情到正常再侧身面对千和,一道蓝色的光迅猛如闪电,从夜幕下的大殿门外射进,“嘎噔”一声,五弦琴断了。

洛莲夏刚泛起笑意的脸再一次僵硬了下去,白纸黑字上写着:“择良辰吉日,我东海三宫主定来迎娶金国公主。”

“现在知道我为什么着急了吧。”千和缓缓地站了起来,“哥哥别担心,我不在意的。”

“这种冷箭,这样的距离,这样的准确度,你以为是开玩笑的?”洛莲夏将字条紧紧地攥在手心,“但是哥哥一定会保护你的,永远都不会让你做出违心之事。”

千和幽幽地走出殿外,长裙拖裾一步一涟漪,跨出殿门时她明艳如三月桃花,回眸一笑:“哥哥的得力助手,左相大人的卦,果然准得很呢。”

然后我的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这是被千和的剧情逐渐感染。我眼泪汪汪地看着洛莲夏,他身体微微一颤,上前一步,手似乎要往我面前伸,但随即马上又放下:“你想起什么来了吗?”

我摇摇头,说:“这儿好漂亮,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美丽的景色。”

“哦。”他神色暗淡了一点儿,像是自言自语了一句“想不起来也是好的”,然后背转过身去。

很久,很久。

他就像被石化掉了一样,一动不动,我已止住哭泣,夜深了有些寒意,于是我忍不住上前戳了戳他。

他回过头,眼睛有点儿红,于是我吓了一大跳,说道:“你怎么啦?”

他浅浅一笑:“没事儿,你忘记了王兄的身体不好,见不得太强的光?”

有这种说法吗?风眼应该也是迎风落泪吧,难道这是光眼?这个世界不可以用常理来推断,若干时日之前我绝对不会想到自己会来到这样一个莫名其妙且无史书记载的地方,认识这么一堆人。

于是我开始神游,洛莲夏几步走到了琴边,说:“你忘记了弹琴没关系,王兄弹给你听,喜欢的话,王兄可以教你。”

听琴可以,但是教我那就免了吧。

看着他翩翩然坐下,一恍神间我又想哭,鼓起勇气,忐忑不安地开口问道:“洛莲夏,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并不是你的妹妹?”

他诧异地看着我,我定声说:“三年前,你去接我回宫时,会不会想到,接错了人?”

洛莲夏一笑,嘴角慢慢扬起,连月光都失去了温柔,仿佛带着伤,他说:“怎么会呢,千和?”

怎么不会呢,洛莲夏?

一时间很多东西哽咽在我喉间,仙律给了我之前的记忆,可是即使想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我感觉有点儿无地自容了,洛莲夏问我怎么了,我说:“哥哥,你好漂亮。”

洛莲夏显然一时间接受不了这样的夸赞,低下了头,再度抬起头时,就开始犯糊涂:“千和,随为兄走吧,或者留下。”

“走?”

“是的,走,去哪里都好,山清水秀,风里人家。”

看来他还是比殷清正待见我一些。

“留下?”

“成为金国的王,武有殷清正,文有仙律,定能保一百年盛世太平。”

这……我紧张,我觉得我应该正视一下问题。

眼前这个王,好好的闲散皇帝不当,要出去做闲云野鹤?殷清正是个贪吃的人,目前还没有见他有什么才能。仙律嘛,我不好说,但是这样也好,正中仙律下怀。对,仙律那天晚上还跟我说过,要么干掉他,要么无论以后面对怎样的事情,都要义无反顾地选择当这金国的王。

可是眼下,是不是太快了点儿呢?

心里涌起一阵又一阵难受的感觉,我无法呼吸。柔和的光芒笼罩着洛莲夏,他像是天上掉落凡尘的谪仙人,静静地站在琴边。深色的楼阁,白色的人儿,身边是大大的水银色的月亮,孱弱、病态的苍白。他望着我,眼神无比温柔,看得我浑身上下没有一根汗毛能服帖的,语气里充满着不肯定,他朝我伸出手:“千和,随王兄走吧。”

半米之遥的距离,只要我一抬手,就能牵到他,那种怅然若失的忧伤一下子又涌了上来,甚至我仿佛听到一道清冷的声音在我耳边说着:“跟他走吧,跟他走吧,不管去哪儿。”

我缓缓地伸出手去,一半自愿,一半来自一种莫名的力量。

“我……”

“臣仙律来接公主回宫。”我话还没说完,一道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便从身后响起,吓得我魂儿都差点儿没了。回头一看,是仙律一袭黑衣地站在楼道的拐角处,黑纱蒙面,也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

他轻走上前,对洛莲夏行了个礼:“公主的决定是,留下来。”洛莲夏的手重重地垂了下去,嘴角的那是自嘲,还是无力?

3

就这样,我的人生,开始和乱七八糟这个词纠结到了一起。

如果命运能让我重新选择,那么我一定选择那天和洛莲夏在星尘楼上一跃而下,而不被仙律拽走。但这个世界没有如果的事,每一步的选择,都注定了一个无法挽回的结局。

仙律那天将我押回了永安宫,吩咐我好好休息。第二天大清早我一睁开眼就看到个女人坐在我的面前。

其实住在王宫里头也有一个来月了,往来的女人见过不少,我一般都是假装看不见。要知道我可是谁都不认识,但这个女人不同,她坐到了我的床头,跟王美人那种妖艳的美丽不同,她浑身散发着一种超凡脱俗的清香,一起身,行步间裙裾如波。未施脂粉皮肤却超好,只是秀气的唇略微点了点儿胭脂,不笑便可倾城。

于是我瞥见她时立马缩进了被窝,三秒钟搞定了那头乱蓬蓬的长发后钻出了被窝,虎视眈眈地看着她。仙女吗?看起来不像,仙女一般都不会随便坐下的。洛莲夏的妃子吗?极有可能是,于是我说:“你找洛莲夏吗?你跑错地方了!”

她咧嘴微微一笑,语气清冷得不可一世:“你就是那个失去记忆的千和公主?”

我点头,继续警惕地盯着她,生怕她会说出——“我是代替洛莲夏来将你拖去午门斩首示众的”。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在电视上看过太多“腹黑男”,搞不好洛莲夏也是温柔又“腹黑”,毕竟我昨日才拒绝了洛莲夏。

她气定神闲,说:“我叫神舞。”

“哦!洛莲夏住在盛华宫。”你叫神舞关我什么事。

“我是来找你的,仙律没跟你说会请一位舞师来教你跳舞,在一个月后的国君寿辰上献舞吗?”美人淡定如斯,看得出来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我不会跳,我忘记了。”我气结地甩了甩头发,隐约记得昨天晚上仙律是和我说过这档子事情来着,但当时太困了,而且我当时好像也没同意。

她惊讶得张大了嘴,差一点儿就要发笑了,但看我气结的表情,又立马收敛了起来,一脸云淡风轻状,说:“噢!原来还真是个刁蛮公主呀!”

我没再说话,美人也没再说话,这种场面让我闷得打了个哈欠,唉,有点儿困,转身想往被窝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