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那一曲军校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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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传说,3000多年前,古希腊美女海伦就被视为“世界第一美女”。荷马史诗中说:“她的美貌足以击沉数以千计的船只”,她的移情别恋,与情人私奔,导致了世界上旷日持久的特洛伊战争。

在认识姚小遥之前,我对这个传说半信半疑;认识了姚小妖之后,我对这段历史深信不疑。

说到因为小妖而引发的那场新闻系男生和我们哲学系男生之间的火拼,请注意我在这里用的是“火拼”而非别的词,意即同伙之间的拼斗。我之所以把新闻系和我们哲学系的男生看成一伙,是因为两年后当小妖的那场意外变故发生之后,有人亲眼看见这场火拼中的领袖人物——新闻系的彭鹏,在军校的小酒馆里抱着我们系的男生廖凡哭泣。

说到那场内部斗争就不能不先提提我们的女生宿舍。因为,我一直觉得女生宿舍虽不是整个事件的导火索,但绝对是故事的缘起之一。

江城的这所军校是一所军队文科院校,男女生的比例是10比1。女生们集中住在一幢两层小楼里,小楼正对操场,操场过去,就是七层楼高的男生宿舍。男女生宿舍中间隔了个操场,跑道是圆环形的。于是就流传下了个说法,管男生宿舍叫牛郎楼,女生宿舍自然就叫织女楼,中间隔着的自然是星汉迢迢的银河了。

女生宿舍的小楼前种着几棵法国梧桐,梧桐树伸展着繁茂的枝桠,像修长的手臂一般直举到女生们的窗口。门口有花坛,花坛里有两棵月桂树、两株玉兰。春天玉兰花开,白色的花瓣散发着清雅的香气,总有女孩子在树下拾花瓣往书本里夹。一到秋天,幽雅的桂花香便荡漾在了空气里,连女孩子们晾晒在窗口的衣衫上都熏上了淡淡的香气。从宿舍楼下经过,经常能听到从楼里传出的各种演奏乐器的声音,有小提琴的如泣如诉、手风琴的轻快旋律,还有笛子的悠扬乐声。有时是首完整的曲子,有时则长一声短一声的像在做起步练习。虽不是很流利,到底也有着音乐的悦耳。经常地,还能听到女孩子们的笑声,银铃一般悦耳。

女生宿舍总给人以无限的遐想,特别是在你根本就无法进门的时候。

还没踏进女生宿舍楼的大门口,就能望见门上方的玻璃上横着四个大字——男宾勿入。四个字是用黑色的墨刷上去的,规整的楷体,透着严肃和警告的意味。走到大门口,一眼就瞥见了一张长桌,紧紧地抵着门口斜放着,只留下一个能通过一个人的小口。长桌后面终日坐着一个面孔严肃的妇人,眼神炯炯地望向每一个经过门口的人。这女宿监其实长得并不赖,鼻直口方,梳着利落的齐耳短发,颇有点妇救会干部的英姿。但她的神情却总让人不由感到畏惧,那是一种很奇怪的神情。眼睛发着亮,从中发散出来的光束是直的,直直从你的脸上扫过,再从上身扫到下身直至脚下。如此一层一层地打量着,像给你做了遍彻底的X光检查,让人忍不住先为自己的肉身自惭形秽。她的嘴巴紧闭着,两边的嘴角却一努一努地往两边抻着,像随时准备嘲笑什么人和什么事。

日子久了大家都知道了,这女宿监是军校里某个教员的随军家属,之前在村子里,一直担任着乡党委书记,也是大红大紫的人物。跟着丈夫一进城,英雄无用武之地,困顿数日后终于在女生宿舍找到了自己新的人生坐标。以她过硬的党性原则和扎实的工作作风,完全做到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没有通行证的男士进女生宿舍难于上青天。女生宿舍多年来如一块圣洁的处女地,始终保持着她的纯洁无瑕。

你禁不住会问了,在这样的重重戒备之下,能有多少爱情的花儿尽情绽放呢?是啊,正是十七八岁的青春年华,相处久了,男女间难免会产生出异样的化学反应。这就像种子入了地要发芽,果子熟了就要坠地一般自然。但在军校,纪律上的特殊要求使得恋爱成了一种违规行为。男生女生间的交往完全没有私人空间,永远是处在人民群众雪亮的眼底下。而愈是这样,似乎就愈容易上演那种飞蛾扑火一般的令人瞠目的悲情剧。

寒假过后,开春了,美女小妖的追求者在蛰伏了一个冬天之后,纷纷开始登场出动了。不久,众多的追求者中突然杀出了一匹黑马。

黑马彭鹏来自新闻系,家里的背景据说在军界极为显赫,算是个军队的高干子弟。这男生形象气质都不赖,算得上是个帅哥。笑起来的时候爱把头向后仰,神情一派优越。平日里周围总跟着一干小兄弟,做派很有几分啥都不怕的架势。元旦里,因为一句话不对付,就和几个干部学员在军校的小酒馆里干了一仗,自己虽没动手,可底下几个拥戴他的小兄弟却趁乱给了人家几脚。他因此背了个警告处分,但他依然我行我素不改咄咄逼人之势。

彭鹏怎么看上小妖的详情不得而知,其实也不用去想,军校里谁人能不注意到小妖呢?他追求小妖的路数有点特别,起码在那时候的军校里看起来很有些洋派。他不给小妖写情书,小妖收到的情书太多了,恐怕就不那么容易脱颖而出。所以他有意剑走偏锋。他派了个整日里跟他形影不离的小兄弟,在从食堂回宿舍的路上猛跟小妖搭讪,塞了张票在小妖手上,说是邀请小妖周日去离军校三站地外的军人俱乐部游泳。

早春时节,穿着游泳短裤的高干子弟彭鹏同学在游泳池边望眼欲穿,最终没能等来泳衣遮身的美女小妖。第一次贸然出击失利归来,难眠的夜里彭鹏在铺位上辗转腾挪,一个接一个地打着响亮的喷嚏。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早春的游泳馆还是很有几分寒意的啊。睡在彭鹏下铺的一个兄弟有点看不下去了,就告诉了彭鹏一个信息,那就是小妖最近时不时会出现在周末的舞会上。

彭鹏于是打算到军校的周末舞会上去走一遭。周末终于到了,他没有像张雪飞那样乔装改扮,晚饭也没顾上吃,请了个假后披上一件黑皮夹克就去了进修班的宿舍。他父亲手下的一个团长就在学院进修,得知了小兄弟为情所困的窘境后,先是把他拉到军校的小酒馆里小斟了几杯,算是做了战前动员和上场热身。而后,他带着彭鹏,一路畅通无阻地就进了军校的舞厅。

彭鹏守候在舞厅里,如等待猎物的猎人一般,两眼炯炯望着舞池的人时刻警惕着。终于,他望见了一个款款而来的窈窕身影,眼睛一下就直了。当晚的小妖,纯白色的衬衣扎在一条水磨蓝的背带牛仔裤里,纤纤细腰勾勒得仿佛盈手可握。小妖一路走来,边走边抖开一条红色的羊绒披风围在了肩头。瞬间,仿佛舞池里翩然而至了一朵红玫瑰,一下吸引了众多的目光,整个舞厅仿佛陡然间明亮了好几分。

彭鹏赶紧飞奔向前,低头弯腰伸手向小妖发出共舞的邀请。小妖见是他,忍不住愣了一下。同是一届的,又有那么一次失约在先,小妖有些难为情,于是把一只手放在了彭鹏摊开的手心里。一旁的团长见彭鹏首战告捷,已经抱得美人在怀,就冲他做了个胜利的手势,转身离开舞场找几个老乡打牌去了。

两个人晃动到舞池中央的时候,小妖已经被彭鹏踩了好几脚了,奶白色的高跟皮鞋上已经落下了点点污迹。不是彭鹏寻机报复,而是他着实不会跳舞。小妖面色绯红,几次停下舞步想要终止这次合作,但这个唐突的舞伴却很执著,一只手顽强地揽着她的腰根本不撒手,另一只手则握了小妖的手迟迟不肯放开。并且,舞伴的一张脸已经红得像她的披肩一般耀眼,令小妖着实不忍断然抽身。

几个圈子绕下来,小妖出了一身的汗脸上也汗涔涔的,舞曲终于停下来了,她获得大赦一般赶紧跳离了舞伴。临走,不忘礼貌地冲那男生笑了一笑。天哪,彭鹏被小妖这美人一笑弄得啊,立刻就天旋地转眼冒金花起来。他完全找不着了北。等彭鹏举了两瓶汽水从舞厅外回来,一首舞曲已经在舞厅里悠然响起。此时彭鹏一眼望见小妖正跟一个一袭白色西装的小伙子舞蹈着,两个人步伐配合得天衣无缝,如行云流水。彭鹏不痛快了,敢抢我的女人?他已经晕得以为小妖就是他的女人了。他举着两瓶汽水,大踏步地就迎着小妖和她的舞伴走上去了。

舞厅里的人们成双成对,起舞翩跹,安然享受这愉快的周末时光,完全没想到,一场冲突顷刻间将要发生。并且,眼下他们沉浸其中的分分秒秒,已然进入军校舞会告别前的倒计时了。

只听得“噼里啪啦”一声,舞池正中,一瓶汽水被一个穿黑皮夹克的小伙子摔到了地上。旁边,一对金童玉女一般的舞伴惊诧地张大了嘴。周遭的人们全傻了眼,眼望汽水瓶落下的方向,像被定格在那里了一般一动不动。但见那黑皮夹克小伙伸手去拉玉女,穿白西装的金童下意识地把玉女往自己怀里拽了拽,伸手来挡黑皮夹克小伙的手。这一下,他的脑门上立刻与一瓶汽水亲密接触。汽水瓶在白西装金童的脑门上顿时开裂,黑皮夹克小伙喝了酒,手上的劲却来得并不含糊。血痕毕现,立即有殷红的血从白西装的脑门上涌了出来。汽水瓶的碎片一路滚落下来,再次拥抱了舞厅的木地板,第二次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动。

人群这才有了反应,有尖厉的女声发出“哎呀”或者“噢呦”的叫声,仿佛机器人的开关刚刚被启动。场面瞬时混乱起来,人群四散,叫嚷声四起,舞曲里的音乐却还在继续。此刻,舞厅呈现出一种历史回放画面,仿佛地下党和狗特务狭路相逢,一场激战在所难免。在老电影里才见过的混乱场景,突然发生,恍然重现。随便哪个拍暗战剧舞厅戏的导演进得门来,不用设计安排,准保抓起机器就能拍个过瘾。

十分钟之后,舞厅里的这场纷争延续成了一场格斗,战场由舞厅拓展到了军校的操场。两队体格精壮的男生在操场上分两列排开,中间隔了10米的样子。一列有十人,正是军校里一个班的编制。这是新闻系的彭鹏和哲学系的廖凡经过谈判后,从各自的兄弟中挑选出的精兵良将。更多的人,围拢在周围给两队人马打气助威。

这是一个春风沉醉的晚上,军校的操场上,随着裁判员——一位特邀来的历史系男生的一声令下,军校里的20个生猛小伙儿,龙腾虎跃一般奔向敌手,立刻双双抱成一团,开练起了军体课的训练科目——军事擒拿格斗。这不是平日的军事训练,这是为了捍卫一个美女而发起的战争,不,是火拼。

那一天晚上,很遗憾我没在军校里。那一天是我20岁的生日,我去了父母的一个战友夏伯伯家里,亲爱的夏伯伯方阿姨一家人为我过了一个温暖而难忘的生日。当我背着一军用挎包的苹果走过操场的时候,已经是熄灯前的十分钟了。

操场上早已偃旗息鼓灰飞烟灭,完全看不出任何争斗的痕迹。熄灯前的晚间音乐悠扬地播放着,皎洁的月光下青草依依,晚风里飘荡着蔷薇花的芬芳,完全是一派和平温馨的美好景象。

我一进宿舍的门,梨花带雨的小妖正在郝好怀里啜泣。见了我,这个军校里的海伦一头就扎进了我的怀里。

那一夜,我20岁生日的那一夜,我失眠了。长这么大,我头一次为自己不是一个美女而心思辗转彻夜难眠。美丽的女人竟然有着原子弹一般的杀伤力?比任何出众的才华、任何美好的品质都来得直接?可书上不是一直都在说,心灵美是最持久、最有力量的吗?不是一直在说,人不是因为美丽而可爱,而是因为可爱而美丽的吗?我发现,我上当了,上老当了,上了整整20年的大老当。我傻啊!

严重失眠中,我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我穿上军装,套上军用胶鞋,拿上手电筒,下了楼。女宿监每天熄灯号响准时下班。女生宿舍楼前,换上的是两名学员岗哨。在通过了值班员细致的盘问之后,我奔跑在了军校空无一人的操场上。

天,我才跑了一圈,就望见一个人晃悠悠地从门诊部的方向一路走来。走到眼前了,竟是他,胡子拉碴,一脸沧桑。我赶紧扶住了高烧中的任天行。

如果任天行那天没有发烧,没有去门诊部输液,担任区队长的他,会加入这场全校瞩目的“海伦之战”吗?

我希望答案是肯定的,也是否定的。

从我20岁的第一个晚上开始,我有了一个重大决定。我决定,要把自己变成一个美女!我要在不远的将来,看到任天行为了我而跟别的男人决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