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那一曲军校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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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当小妖和她的侦察连连长的两地爱情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郝好、朱颜和我都不免有几分失落。甚至,看到丁素梅整日里郁郁寡欢独自品味失恋的痛苦,我们竟还有些暗暗的羡慕。朝思暮想着远方心爱的人,和为一个曾经爱过的人流泪,这感觉是什么样的呢?正是二十上下的如花年龄,哪个女孩儿内心里不渴望一份浪漫而炽热的爱情呢?就是那酸涩的失恋的滋味,竟也能招引得我们无限向往。我们身上似乎有太多的青春能量需要燃烧,这漫长的青春啊,不折腾似乎都不知道怎么过完它。

军校生活的第三年的开始,郝好、朱颜和我,我们三个人自发成立了我们的组织——“光棍会”,表明我们的一种麦田守望者的姿态。当小妖收到了爱情中尉的来信,脸色绯红,满面幸福的时候,我们三个总是不自觉地偷偷用眼角去瞟她。心里是多么盼望也能收到这样的一封情书啊,哪怕,是这样的一个暗示也好。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我们于是没缘由地生小妖的气。

这天晚上熄灯后,小妖在我的上铺,轻轻翻动信纸。不用看,我们几个就知道小妖在重温白天中尉写来的信,这是她的爱情圣经啊。江城的夏夜,我们几个都睡不着,天气闷热难当,心头也有些七上八下。

“小妖,别光自己独享了,也给我们读读吧。陈骁信上都说什么了啊?也让我们大家都感受一下爱情的滋味。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郝好第一个忍不住了。

小妖没吭声。我想她一定在笑,她永远只是笑,肯定还带着一丝的羞涩。而后,继续再低头看信。她知道郝好是在逗她。

“小妖,你这样下去很危险知道不知道?你才刚刚踏上青春之路,偌大的世界里,你就认识一个陈骁,这样你的视野肯定会越来越窄,最终会把自己的发展之路堵死。亲爱的女孩,亲爱的姑娘,你要警醒呢!”朱颜一副电台晚间节目主持人的腔调。

宿舍里就数朱颜的夜生活过得丰富多彩、花样翻新。军校里熄灯早,特别是大夏天的,十点钟灯一黑,不安排点自己的夜生活还真觉得无聊。熄灯后朱颜先要在床上做30个仰卧起坐,而后是向空中踢腿30下,每回如此运动起来,把睡在她下铺的郝好摇晃得像是睡在轮船上。运动结束后她打着手电筒记日记,日记写好,手电筒一黑,她就戴上耳机,进入了她的晚间广播收听时间。

那段时间,社会上刚刚开始兴起那种谈心和音乐结合的节目,有点类似于“零点乐话”一类,不同的是,那时节听众的个人故事或者情感困惑是通过写信或者打电话来向主持人倾诉的,而今,却是一条短信就搞定了,真省了不少吐沫星子,这显而易见又是手机的伟大。朱颜对这类节目听得很是津津有味,应该说她主要还是奔“乐话”里的那个“乐”去的,吸引她的是那些好听的流行歌曲。但在副产品“话”有意无意的熏陶之下,朱颜说话总有点拿腔拿调的知心姐姐的派头。

“哎,小妖,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问你,你必须开门见山地回答。”郝好一副很认真的口气。

“什么事嘛?”小妖的话语里带着淡淡的湖南口音,温柔绵软,很好听。

“你给我们大家说说看,这个亲嘴究竟是个什么滋味?”郝好勇敢地发问。这问题令郝好上铺正在做床上锻炼的朱颜精神为之一振,因为她已经一骨碌坐起身来了。

“啥亲嘴不亲嘴的,老土!都是你那信天游唱多了。那叫接吻。接吻!”朱颜显然很兴奋。

“扑哧。”小妖笑出声来了,却没有给出答案。

“哎,今天既然郝好问到了,咱们大家正好都跟着学习学习。提前预习一下,不打无准备之仗,免得到了真枪实弹的时候,显得特别被动是不是?小妖,你给大家说说嘛。”朱颜表面上很客观很理性。

“咦,朱颜,你这么急迫,是不是有了真枪实弹的对象了?”我忍不住了,开口问朱颜。我喜欢开朱颜的玩笑。

“叶小米,你,总是喜欢这样打击别人抬高自己。其实咱们几个女生里我最发愁的人就是你了。你想,你戴着个大眼镜,真到了那种时候,难道还要先摘了眼镜再接吻?激情一上来,天翻地覆的,怎么顾得上啊?”朱颜的嘴巴向来不饶人。

我决定与她理论下去。“你不用替我发愁,到时候我肯定解决得很成功。大不了我戴着隐形眼镜约会,要不,我就摘了眼镜,反正绝不耽误正事。听你这口气,你好像已经跟谁实战过了,天翻地覆的感觉都体验过了。不会,是跟我们廖凡老乡吧?”我故意气她说。

果然,朱颜不扔枕头了,从上铺直接跳下来袭击我,我们在铺位上笑闹成一团。

“安静安静!”郝好坐了起来,伸出两只手在黑暗中拉开我俩,“你看你俩,本来是让人家小妖谈感受的,人家还没开口,你俩倒先掐上了。争风吃醋也要看看对象,两条光棍,打什么打,莫名其妙嘛!我说小妖,你好歹说一点体会,看我们这两个女光棍都急成啥样子了。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啊!”

我和朱颜是“光棍会”的成员不错,但被郝好这么一口一个“女光棍”地喊,还真有几分不习惯。

“小妖,你就简单说说嘛,要不这一晚上我们可睡不踏实啊!睡不踏实就起不来,起不来就耽误了早操,耽误了早操就得挨班批评,挨了班批评心情不好,心情不好就要犯错误,犯了错误就要退学,你忍心看着我们当中的一个退学啊?求求你小妖,你就说说嘛。”朱颜真没白听晚间广播,啥事都能让她联系到一起去。

小妖显然不想看着我们因为这点事纷纷犯错误纷纷退学,她终于开了金口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接吻的滋味,因为,我还从来没有被他吻过呢。”小妖的话里怎么似乎带着一份幽怨呢。

我们三个一下愣住了。沉默中,一直没有动静的丁素梅那边,翻了个身。

“你们,都爱成这样了,还没接过吻吗?那在他之前呢,有没有人吻过你?”坐在我铺位上的朱颜显得很老到,话越问越离谱。

“是啊,都爱得要死要活的了,连个吻都没有,难以置信啊!小妖,至于你的前史,我虽然很感兴趣,但你不说,我不怪你。善解人意嘛。”郝好的话也怪怪的。

“我没有前史,只有他。我们总共就见了四次面。他在信里写了,下次见面一定吻我的。”小妖的话满是诚恳和羞涩。

明白了,十八岁的小妖的初吻,是要留给她的爱情中尉的。可是,这神圣的激动人心的时刻,下次见面,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是啊,总共没见几次面啊。第一次,咱们跳墙,高梁地,和陈骁连长遭遇。第二次,陈骁来军营探病,背小妖上医院。第三第四次……”朱颜替小妖盘点。

“第三第四次,都是他到医院来看我,两次。对了,还有一次,就是他开着吉普车,追咱们的火车那次。”小妖幽幽地说了。

小妖的话令我们禁不住一惊,可不是,这轰轰烈烈的爱情,其实总共没有几次的碰面啊。

“不止这么几次啊。小妖,你住院的时候,他来看过你好几次呢,我不是告诉你了吗?都是你睡着了,他才来的,在你的病床前站了好久才走。”我赶紧插话。

“我知道。但是,我并没有等到他见到他啊。不算的。”小妖的语气,听上去竟是那般无奈和酸楚。

大家不由都沉默了。南方的夜,白日的闷热并没有消散。不远处的长江上,一两声汽笛声划破夜空,闷闷地传来。

“哎,做女人难啊,做军人的女人更难啊。”朱颜开了口。而后,悻悻地起身,爬上了她的上铺。

“什么叫军人的女人?你直接说军人的妻子或者军人家属不得了,整天听那些酸文假醋的广播,连人话都不会说了。”气氛太沉,我故意开朱颜的玩笑。

“不对不对,应该这么说,做女人难啊,做军人家属更难,做军校的女生同样难,做一个军校女生兼军人家属是难上加难。怎么样?”朱颜还很得意呢。

“不怎么样,听起来这世界上的事一跟女字联系起来就没一个好,闹心!”郝好毫不客气。

当夜终于静下来的时候,我没有睡着,一个人的面孔却突然浮上了脑海。

是我的老乡马小蕾。

就在刚刚过去的这个暑假,临近开学,她又一次来到了我家。与以往不同,马小蕾满面春风,眼睛里满含笑意,整个人都明亮了几分。她在和远方的他通了近一个小时的电话后,满心欢喜地和我告别。

我去送她。出了我们的院门,马小蕾忽然提议,到马路对面的一个小公园走走。当我俩沿着公园湖畔漫步的时候,马小蕾忽然神秘地对我说了一句:“小米,你知道吗?我已经不是女孩了。”

我扭头望了她一眼,不以为然:“怎么会?开玩笑。怎么着你也不能变成男的啊?”

“不是,小米,你没懂我的意思。我是说啊,我已经是一个女人了,一个完整意义上的女人。”马小蕾的语调里有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这下我听明白了。其实也不是真明白,是大概明白。书里面对这件事都如此措辞。

我把眼镜推了推,用两只圆眼睛定定地望了马小蕾,一字一句地像是在舞台上说台词一样抑扬顿挫地说了:“你,跟电话里的,他,那样了?”

马小蕾却扑哧乐了:“我刚从他的部队上回来,住了半个月呢。他已经毕业了,又提了一职。”

“你这么早就……不怕他变心吗?”我完全是从理论角度发问。

“怎么会呢。说好了,他这就往北京调。等我毕业,再把我也分回来。然后我们就结婚。”马小蕾满脸幸福。

“可是,那什么,总不太好吧?”面对了马小蕾展望的完美生活的前景,我还是有几分忐忑。

“这你就不懂了。要想留住男人,必须把身子给他。”马小蕾压低了声音说。虽然午后的公园很安静,湖畔就我们两个。

我满面诧异,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天晚上在宿舍里,其实我很想和郝好她们探讨一下,一个女孩子究竟是怎么变成一个完整意义的女人的。但,我没好意思开口。在深陷热恋中的却连个吻都没有的纯洁的小妖面前,在苦苦求索接吻滋味的光棍郝好和朱颜面前,在一段恋情戛然而止默默忧伤的丁素梅面前,我没法张开自己这张嘴。甚至,真觉得连想想那件事都不应该。

于是,我很是郁闷地让自己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