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普莲将石禄困在七巧楼,且说普莲来到大厅前头一看,在东边条凳上,坐着何玉,南面的鲁清,在鲁清的下垂手站着水豹子石俊章。鲁清道:“俊章呀,而今你师父,你师兄全受伤了。如今普莲可回来了,那石禄可没回来。你快将刀亮出,先保护你师父要紧。”石俊章连忙答应伸手抽刀,在何玉身旁一站。普莲来到了丁银龙的近前,双膝拜倒,说道:“老哥哥您受我一拜。咱们哥俩个无仇无恨,冤家宜解不宜结。最可叹我跟何玉,我二人曾有三江四海五湖仇。从我离了西川,来到了山东地面,兄长们将山寨让与我。那何玉跟我面合心不合,他绝不该累次叫人攻取我的山寨。由其交友之道,还能打哭了一个,哄笑了一个吗。”说着说着话,他往前一长身,举刀就砍何玉。那石俊章用刀背一迎,他没砍着。普莲说:“列位齐备了。”说完哨子一响,那群贼一齐提兵刃跑了过来,沙子灯乱杀乱砍。那鲁清一见,急忙翻身上了东房,伸手掀下两块瓦来。往外一看,就见屏风门外,有许多的兵丁,灯球火把,刀枪并举,一齐闯进屏风门来。何玉道:“谢斌谢亮石俊章,你们三个人千万别叫普莲走啦。”三个人一闻此言,各摆军刃,上前就把他给围啦。叶秋风道:“列位,他们要群殴,咱们也一齐而上。”那飞杈手李文生,横杈挡住了叶秋风。叶秋风轧刀一站,问道:“对面来的老儿,报上名来,我刀下不死无名之辈。”李文生说道:“你要问我,住家山东青州府阴县北门外,李家岗的人氏,姓李双名文生,别号人称飞杈手镇关东。来人可是莲花党之人叶秋风吗。”叶秋风道:“不错,正是某家。”李文生道:“按规矩说,我得让你三招,你我素日无仇。不过你是莲花门的人,我是一招不让。”李文生乃是双头杈,那叶秋风举刀就剁。他往前扑,杈头一找他的手腕子,贼人腕子一沉,一抽刀,李文生杈头落空,赶紧往回撤,焉能来得及,只听噗的一声,叶秋风的飞镖打中哽嗓咽喉,焉能来得及,倒地气绝。这时石禄赶到,一摆双铲,与叶秋风战在一块。叶秋风老奸巨滑,一看大英雄杀到,准知道讨不着便宜,就想三十六计走为上,虚晃一刀,探囊取出飞镖,抖手指向石禄的咽喉。石禄一身横练功夫,哪听他这一套?举起右手一铲劈下,那叶秋风登时身首异处,栽倒在地。众贼人一看大势不好,纷纷抱头鼠窜而逃。石禄杀起了性子,手提双铲追杀过去。那喽喽腿快的幸免于死,腿慢的可就倒楣了,工夫不大,倒下一大片。傻小子还真有个好记性,一边追杀,一边大喊:“莲在哪里?花布帘子快出来。”不大工夫,追上两个喽兵,问道:“莲在哪里?”喽兵吓懵了,一个劲喊“大太爷饶命。”石禄说:“饶你命可以。你带路,领我去找何家口的人。”喽卒吓得浑身筛糠,迈不动步,加上天黑,迷迷糊糊领到庄子外边去了。石禄急眼了,伸手提着一个喽卒说:“不给你点厉害,你还敢骗我!你看我这一巴掌打下去,你架得住吗?”兵卒说:“行,我架的住。”石禄说:“好,你可架的住?”那个兵卒说:“行。”他一低头,石禄上前,抡圆了一拳,竟将他打得万朵桃花,脑浆崩裂,死于非命。吓得那个兵丁,颜色更变,拉了一裤子屎。石禄说:“你带我去吧,不用管他啦。他架不住,他说架的住。”兵卒无法,只可头前引路。石禄提双铲后面跟随,穿宅过院,来到前面,是从大厅东夹道过来了。兵丁用手指道:“大太爷您瞧,那何家口的人,全在人群里头啦。”石禄说:“好吧,那么你去吧。”他一提双铲,说声:“小太岁闪开,我来了。”那鲁清在前坡上问道:“下面石爷来了吗?”石禄说:“我来啦,清呀,莲在里头啦吗?”鲁清说:“莲花里头啦。你把双铲提起往里打吧。他们可把大何给围上啦。”石禄一听忙将双铲两旁一分,一扎煞两胳膊,叫上三本经书法,当时成了铁的啦。说道:“小太岁你们全不躲呀,我可要往里打啦。”此时人声过众,他在后面人家听不见呀。他急了往里打来,那些兵丁是挨着死,碰着亡,浑身血迹可就多啦。他来到里面,正赶上何玉,身上已受了几处刀伤。石禄说:“大何你躲开吧。”郎千跳过来就是一刀,奔石禄砍来。石禄左手一接他腕子,往前一拉,右掌往里一推,郎千当时就绝气身亡。黄花峰过来。说声:“好胆大的石禄,你吃我一刀。”黄花峰他想这个金钟罩不怕刀砍,他可怕锯。双手托刀奔他肚腹,往里一扎,石禄往旁一闪身,刀就空啦。他一上步,一歪腕子,奔石禄眼睛扎来。此时石禄已然挨近身去,外摆莲腿一扫。右掌切他耳门子,黄花峰栽了个大倒。他倒了之后,石禄说:“小子,你就不用起来啦。”说着上前一脚将他右腿钩着,两手一抱左腿,说声“开”,他是力劈黄花峰。云峰大声说:“哥哥,那老三死在他人手下,你我如何。”普莲一看不好,遂说:“列位,咱们是三十六着,走为上策,云峰段峰随我来。”众人从此奔大厅西北夹道而来。鲁清正在东房坡上站着,低头往下瞧。看见石禄身上背着一个黄缎子包袱,忙问道:“石爷,那个是宝铠吗?”石禄道:“对啦,正是宝铠,我从楼里拿出来的。”鲁清说:“你认得吗?你打开瞧了没有?”石禄道:“我没打开瞧,我也不认得。”鲁清道:“众贼逃走,千万别放走普莲,他是盗宝的正差。”普莲带着云峰段峰到了西夹道,往后一看,他们众人往这里追来。普莲一毛腰拾取一物,往后扔来,口中说道:“看法宝。”众人一见,连忙往旁一闪,吧喳一声,摔在地上。大家一看,原来是个花盆,再看普莲是踪影不见。就听大众前头。丁银龙说道:“列位不必追啦,只要得回宝铠,许他不仁,不许我不义。”大家这才回到大客厅。
此时那兵卒见他们众贼已逃,本来兵是贼人之威,贼人是兵卒之胆。如今众贼已逃,他们连忙全都跪下了,扔刀抛剑,苦苦的哀求。鲁清看见,忙问道:“你们大家可知普莲逃往何地,近处还有他的至亲至友没有?”当时有他手下一个人说道:“咱们寨主素日说过这话,一问三不知,神鬼怪不得。”鲁清上前在人众中揪住了他的头发,一刀将他耳朵削下一个来,说道:“你快说普莲藏在何处,你要不说,我非砍掉你的人头不可。”那兵卒吓得颜色更变,说道:“您把我杀了,我也不知我们寨主逃到那里。”鲁清便将他撒了手。又听四外梆锣齐响,外面交四更,遂说道:“兵卒你们大家是认打认罚呢?”兵卒说:“我们认打怎么论,认罚怎么讲?”鲁清说:“你们要是认打呀,把你们捆送到涟水县,打你们个知情不举。你们要是认罚呀,把死尸给他掩埋起来。”这兵丁们连忙点头,说:“我们认罚,我们认罚。”鲁清说:“好,那你们大家就去吧。”那些兵丁听见,如同恩赦一般,他们就全站起来走啦,见死尸就埋。这里众人便到了大厅之中,各将夜行衣脱下,换好了白昼衣服,将夜行衣包成小包袱,拦在腰中。众人满都收拾紧衬俐落,此时天将大亮。鲁清问道:“龙签王谕,现在谁的手啦?”李翠说:“我拿着王谕啦。”遂说道:“那么你二人快出山,向县中报案,说拿到了贼首,已将宝铠得回,叫官家派人急速来抄,查点东西物件,封关他的巢穴。”二人一听,连连头点。鲁清问刘荣道:“今晚石爷这身衣服,非回何家口才能有,而今怎么办呢?”刘荣道:“那你就设法子办吧,我此时也无法可想。我听我那嫂嫂所提,石禄他是差色的衣服不穿。”鲁清道:“石爷,你在大厅等着,那普莲不一定藏到那里啦。眼看这不是太阳满出来啦吗。”石禄说:“哟,白灯龙出来啦。”鲁清道:“对啦,我回到了何家口,取回衣服来,你穿上好回去。那普莲他恋恋不舍山寨,少时一定出来。你见了他千万把他拿住,别放走了他,把他腿给撅折啦。”石禄点头。他把石禄安置好了之后,众人这才往外,看见那埋死尸的兵卒,里面留下傻英雄石禄:“你们可别惹他。”
说完他们大家一齐出来,又到了独索桥西岸,问林贵道:“此处走人没有?”林贵说:“没有哇,就是走了李翠云龙。”鲁清说:“众位咱们看看他里岸有船只没有。”众人一听便四下查看,就见西边山有船只,鲁清喊道:“石俊章,快换好了水衣,下水去看看有甚么样的走线轮弦。”石俊章忙脱下白昼衣服,换好水衣,将衣服打在油抄包之内,围在腰中,收拾好了,提刀下水。往水中里岸外岸看好,见那消息满被损坏啦,这才从里岸上来,将口中水喷出。连忙将水衣脱下,又换好了白昼衣服,遂说:“鲁大叔,现下水中的走线轮弦,满全毁啦。”鲁清说:“好,你快入水,将他们船只,一齐摆到护山壕里,把他的锚给提了起来,停在那里。”此时逆水豹子何凯,与独角蛟谢亮、水豹子石俊章,叔侄爷三个,下水将船满全冲到山坡壕的当中,将锚全弄下砸坏,爷三个这才上岸,众人便从独索桥,过到东岸。又叫林贵用虎尾三节棍将独索桥的一头砸折。林贵答言,举棍将那索头打折了。大家来到东面石板坑,又用三节棍把翻板的轴,砸折有三四块,那翻板才不动。当下众人各自飞身蹿了墙头,往下一看,没有甚么,他们恐怕外边有人暗算,大家一看没有,这才下了墙,大家往何家口走。
此时太阳已高,众人到了何家口吉祥老店,上前打门。里面有人问道:“甚么人叩门。”鲁清答说:“我们大家回来啦。”店里伙计一听,连忙将门拉开,大家进店,够奔北上房。何玉吩咐伙计们与大家预备脸水,沏上茶水,伙计答应,这才出去,少时与大家全预备好了。众人洗完脸,坐下吃茶。鲁清问道:“列位哥哥,有挂伤的,不知伤势如何?”何玉道:“兄弟你不要惦念,不伤筋动骨,没有多大的关系。”众人在店中不提。
且说李翠云龙,离开山寨,绕边山一直正北,到了涟水县的南门。见有行路人,连忙抱拳拱手问道:“列位,县署现在那里?”有人说道:“您打听县衙呀,从此往北,那十字路街北边路西,就是县公署。”二人致谢,按照此人所说的道走去,果然看见。这才上前说道:“列位辛苦,”那位当差的当时有人出来,一看他二人,问道:“二位找谁呀?”李翠一抱拳,问道:“这是涟水县的衙署吗?”当差之人说道:“不错,您有事吗?”李翠道:“有事,贵姓呀头儿?”那人说道:“不敢,我姓张,名叫张春。您贵姓氏?”李翠当时报通了名姓,便将丢铠之事一说,以及访贼事。张春一听是上差,连忙将二人让到里面,请二人坐下,捧过茶来,问道:“怎么此案落到何处啦。”李翠道:“此案落到你们县界南门外屯龙口打虎滩,金花太岁普莲盗去宝铠。”张春一听,大吃一惊。李翠道:“你们不用担惊害怕,有我老哥哥兄弟们,已将山寨攻破,盗宝之贼逃走,得回宝铠,可不知道真假。”张春一听忙问道:“您二位可有龙签信票?”二人说:“有。”便将信票王谕取出,令他观看。张春伸手接过,笑道:“二位爷台,您还有甚么话吗?”那张春就到了里面,向县太爷一回,知县看了是真,这才又派张春出来相问,交还龙签王证。问二人道:“还有甚么事。”李翠云龙说道:“请县太爷带人前去查点山中东西物件,派官兵看守山寨。”张春点头答应。李翠将王谕等接过,二人这才回了何家口,见了大家细说一切,按下不表。
且说石禄在屯龙口的大厅上,眼看着东方发白,太阳已然出来了。他左手指着说道:“白灯龙你看你怎么一点也不动啊。我是够不着你,够着你非打你几下不可。”这里无人,他等的工夫大了,心中也烦啦。遂提了双铲,自言自语的说道:“我不等着他啦,我回口子哪。”说话之间,他就要往外走。低头一看,浑身上下无一根线。当时来到了外面,直奔大门,便在门洞里一站,看见有一个兵卒,背着一个包袱。石禄说:“太岁你站住。”那个兵就站住了。说道:“大太岁,您有甚么事?”石禄说:“你那个包袱里有甚么呀?”兵卒说:“全是衣服。”石禄说:“好小子,你把包放下,给我找两件好的。”兵卒忙放在就地,将包袱打开,一看倒是竟是红绿的衣服。那兵卒给他拿起一件妇人穿的大红夹袄,水绿的袖儿,又肥又大,说:“大太爷给您这个穿。”石禄当时放下双铲,解下包袱,用脚踩住了,伸手接过这件衣服。低头一看,下身还露着呢,遂说:“这可不成,下身还露着啦。”那兵卒又给他拣了一条葱心绿裤子,大红裤腰。石禄伸手接过来,一穿,双腿伸了进去,可是屁股进不去。那兵卒给他出主意,叫他厂肚子吸气。石禄当时听了,真照法办,好容易才穿了下去。兵卒一看成了大老妖,要乐又不敢乐。石禄笑道:“这倒省裤腰带,可是你也得给我一条啊。”那兵卒又给他找一条水绿的汗巾,石禄系好,往后一撤身,毛腰要拣包袱。哧的一声,裤子破啦,伸手拣了起来,仍然提好。二次拿起军刃,说道:“小太岁你还不走吗?”那兵卒闻言,忙包好了衣物,径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