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公版大八义
3867500000036

第36章 中三亩园应誓拿普莲 八贤王贺号石禄得马(5)

第二天吃完早饭,杜凤说道:“哥哥你在外可千万别跟他生气。他在外若有不听话的地方,给我来信,我一家不答应他。”说着话过来拉着杜林的手,说道:“杜林啊。”此时随声双目落了泪,继续说:“孩儿呀,你可不准叫你爹爹在外生了气,他跟你身上全都中了病哪,一气就糊涂。因为我跟你爹爹是一母所养,处处关心。你们父子在家中,你要是惹了人家,我能出去办理。如今你们远出在外,又道是在家千日好,出外一时难。倘若你要是再惹了事,我可怎么前去给你调停去呢?再者说杜家口,本族一大片,就属咱们这一支子人口少,还属咱们辈数大。花刀杜家本谱咱们执掌,那么你出去闯荡江湖,我还能不愿意吗。一辈子不出马,终久是个小驹。我弟兄现下年迈,一辈子执掌花刀第五门,可没栽过。你出去闯练,若再成了名,岂不是给咱们家门争光耀祖吗。你到了外面,倘若招我那兄长生气,把他气坏了,岂不叫咱们本家本户,暗中趁愿吗。所以我劝你要跟杜家五狮子争一口气,你到外边千万不可小瞧人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到外头又不准目空四海,艺高人胆大,到处都要留神。你们父子全是好打路见不平,那时难免又有一番的周折,保不住有些意外。杜林呀,我劝的你可是外皮,那你自己的心中可要长牙才好。倘若作了一官半职的,回到家来,也算改换门庭,给咱们杜家门争了光荣。”说着泪下,杜兴上前劝道:“爹爹您就不用啼哭啦。我哥哥随我伯父出门在外,一定听我伯父的话。请您放心吧。”说完他又转身冲杜林双膝拜倒,说:“兄长你随我伯父出门在外,千万要体念他老人家年迈,二来看我伯母身上,以及我父子。千万别招他老人家生气。你是鬼计多端,我父子在家,实在放心不下。可是您在外成名也在您,摔牌也在您。可别忘了与那五狮子争气。”杜锦说道:“你们爷三个哭甚么呀,他不是叫我带着他出外闯荡去吗?那我就带他走一趟得啦。”便叫家人带马,父子二人往外而来。那杜凤率领杜兴,往外相送。要依着杜兴,先到南院通知杜家五狮子一声,说他们父子要飘荡在外啦。杜林说道:“不可,咱们是各闯各门,叫他们知道干甚么呀。”父子拉马向西村口而去。杜凤道:“杜廉呀,你先回去吧。我父子还得送他们几步。”那家人自行回去。这爷四个出了西村口,忽见对面来了两个人。杜林虽然年轻,可是眼神最好,他问道:“老爹爹,您看见对面那二人没有?”杜兴道:“二位老人家已然年迈,眼力不佳,就连兄弟我也没看出是谁来。”杜林道:“那是闯江狮子杜万,混江狮子杜红,待我气气他。”说着话飞身上马,往对面而来。那杜万杜红看见他一嘬嘴,原来他们是面合心不合。杜锦是拉着马啦,杜凤杜兴在后相随。那杜万二人,看见他们,便往南一甩脸,并没理他们父子,就走进庄去。杜锦道:“二弟你看他们两个人,还有尊卑长上没有吗?”杜凤道:“兄长您别有这个气,这是杜林招的。这本是激将法,为是激杜林。”又说道:“兄长,那五狮子在背地里,将杜林踩化的粪土不值。杜林此次在外倘若成了名,你我在地府阴曹,也心甘瞑目的。他要是成不了名,咱们死后都得跟他受累的。”杜林走了不远,这才翻身下马。当时已然走了很远,遂说道:“你们爷儿俩要跟我们去是怎么着?”说着话一看杜凤与杜兴,爷俩全是眼泪在眼眶里转,遂跪杜凤面前说道:“叔父您请放宽心,孩儿我一定往正道上走,请你老人家放心。”说着站了起来,伸手拉出刀来,用刀尖在地上划了一道,说声:“叔父,这道儿东边是咱们的家,西边是外头。孩儿我若成不了名时,我是永远不回家,您看怎样?”杜凤点了点头,杜锦道:“得啦,送人千里终有一别,你们爷儿俩就回去吧,我们也该上路啦。”说着话他父子上马,那杜凤与杜兴直将他们目送的没有影儿,这才回去不提。

如今且说杜锦与杜林父子走了过午,前面有三股道,正西是奔涟水县,西北这股岔道,是奔何家口,西南这股岔道是奔济南。杜林是在头前走,杜锦在后边,他恨不能一时飞到何家口才可心。他停马在岔道嘴上,等杜锦马到,遂问道:“爹爹咱们往那股道去?”杜锦说:“不用忙待我看一看。”看好了说道:“咱们往西呀。”杜林这才催马直向西而行。走了半天,他一看村庄离着大道远啦,心下纳闷,连忙问道:“爹爹咱们把道儿走错了吧。”杜锦说:“没走错,你就往下走吧。”杜林说:“不对,大半是走错道啦。”杜锦说:“往西。”此时天色已黑,村庄镇店没啦,眼前一大片松林。他们爷俩个到了切近一看,原来是片阴宅,座北向南。杜锦道:“咱们别走啦。”杜林道:“咱们别走啦,就住在这里呀?”杜锦说:“你这孩子把我气坏啦,现今咱们把道走错了。”杜林道:“我不认识道儿,我怎么把您气坏啦?”杜锦说:“是你把我给气迷了头。”杜林道:“咱们走在三股岔道之时,我没问您吗。叫您看好了方向,咱们好往那下走,如今怎么会说是我气坏了您呢?”杜锦说:“杜林呀,简直你就是我的一块心病。咱们到了何家口,你是人不出众,貌不惊人。到了那里,好叫我心中不高兴。因为你何大爷那里有三个徒弟,你比你们哥四个,比那一个你也比不上啊。”杜林道:“我比他们缺胳膊,是少腿呀。生来一个男子汉落生之后,不是就要名姓吗。人要是有好名,在沿关渡口,大村小镇,提起来是人人知道,个个称赞。或是名声不好,也可以在沿关渡口上一传说,不也是有名吗。”爷俩说话之中,下了马,将马拉入了松林。进来一看迎面有一个石头案子,旁边站着一个石头人。石桌以西,是三大士的像。他父子便将马拴到了石头人的身上,从马上搬下褥套来,放在石头桌上。杜锦坐石头桌上,往褥套上一靠。杜林说道:“爹呀,咱们就在这啦,不往下赶啦。”杜林又自言自语的说道:“合着也不用吃甚么,就在这里给人家看着坟地,知道这坟地是谁的呢。咱们不吃啦,那么马也不用喂啦。”说着话他将马解了下来,叫它在地上吃些青草。杜锦道:“你别麻烦,胡倒乱。”说完他倚了褥套,就合眼睡着了。杜林见了,只好又将马拴好。按说他多有智谋,究竟是十六岁的小孩,心里没有甚么。

他一个人出了树林子到外边往四下里一看,是四野黑洞洞的,并无人声犬吠。他顺着松林往西而来,到了西面,看见有一股小道,是直奔西南。正在看着之际,就听西南之上,人声呐喊,一片锣声。当时火光成片,杜林不知何故。他急忙顺着小道,一直往西南而来。走在中间路上,两旁蒿草很深。听见前边有人说话。杜林忙一分蒿草,就蹿进了草地。细听来人说道:“哥哥您跟江南蛮子赵庭斗志盗宝铠,不应当住在何家店。那老儿何玉是山东省的人,虽然说人不亲,那他们水土也是亲近啊。那里面除去姓石的与江南赵,其余全是山东省的人。咱们哥们不是山东省的人。那老儿何玉率领众人是探山带打山攻山,是三次,就将山寨攻开了,我三弟黄花峰,被石禄给劈啦。偌大的山寨,是化为粉碎。那山寨的东西,都没法顾的住,只可任其查抄入官。那么宝铠又被石禄得回,这岂不是前功枉费吗。如今直落得无片瓦遮身,咱们哥弟兄三人,并无有立足之地,可称是人财两空。宝铠一回都,那王爷必定下令,各州府县一体严拿盗宝之人,哥哥您不是落网黑人吗。眼看着天光就亮,咱们周身的血迹,可往那里去。”普莲说:“二位贤弟,不要着急,他得的那铠是假的,真铠在我身上啦。再说你我的妻子呢那没有甚么的,好比衣服一样,脱了一层还有一层,没有关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二位贤弟,咱们在路上行走,少要多言。跟随我走,必有相当去处。少要多言,免得路上被人听去,那时与你我不便。”杜林一听,普莲嘱咐云峰段峰啦。知道三寇逃走啦,他这才顺着草地,回到了林中,将他父唤醒,说道:“爹爹您起来吧,买卖下来了。汪至点,拿着上色的包袱。”杜锦一扶身起来了,急忙到了林外一站,看见从西边来了三条黑影。头前走着是金花太岁普莲。普莲问道:“前边是合字吗?”杜锦道:“那位呀?”普莲到了切近一看说:“莫非是杜老哥哥吗?”杜锦道:“正是,原来是普贤弟。”普莲说:“老哥哥,您往这边作甚么来了?”杜锦道:“我跟下镖来了,走在半道之上,肚子疼痛,故此在林中解解手。”普莲说:“是啦,咱们哥两个改天再说话吧。我同着朋友,现下我的垛柴窑抄啦,外边风紧。您往阳山把合把合,起啦红啦,吗密风紧,你我改日再会吧。”普莲说完,带着云峰段峰,一直东北角下去了。普莲所说,全是江湖的行话。跟杜锦说,您往阳山把合把合,就是您往南边看一看。起啦红啦,是着了火啦。垛柴窑抄啦,是山寨丢啦。吗密是官人办他来啦。风紧是官人太多啦。

三寇走后,杜锦转身形,来到里面,说道:“杜林呀,好孩子,你真是我的要命鬼。”杜林说:“爹爹,您怎么不劫呀。”杜锦说:“我还劫啦,你怎么不打听打听他们是谁。”杜林道:“他是谁呀,我不知道。”杜锦在林外与别人说话之时,那杜林可就将夜行衣靠偷偷的从褥套中,取了出来,围在身上。他一听是盗宝之寇心中暗喜,遂说道:这不是我进见之功吗?做官的苗头就来了吗。我在外保些日子镖,行侠作义,家里也改不了门庭。我小孩子要是将宝铠得回,送给我何大爷,那够多好看。或是将普莲再拿了,贼铠全到手,那时不用说得个一官半职的,就是从王府里得了点赏,也可以跟五狮子夸一夸呢。因此他存下心,才将夜行衣带好。他赶紧问他父道:“那三寇是谁呢?”杜锦道:“这三寇是西川人,内中还缺少一人呢。”杜林说:“短谁呀?”杜锦说:“短黄花峰贪花童子黄云峰,第三个是巡花童子黄段峰。杜林呀,你怎么单给我惹这个事呀?”杜林说:“我给您惹甚么事啦?”杜锦道:“那三寇全是莲花党之人。”杜林道:“那么他们莲花党之人,刀法比咱们强,武艺比咱们好,咱们刀法是敌不住他们?”杜锦道:“不是刀法敌不住他们,因为老虎还有打盹之时啦,得罪了他们还不好防备。他是常来常往,咱们看守不住。你看的严密,他不下手,你有个疏神大意,一个看守不到,他要下了手往里弹薰香,就如同治死人一般,那时咱们死都不知道。因为莲花党之人,不行人事,专一在各处做那不仁不义之事。杜林呀,我要知道你是这样的一个琉璃球儿,我把你过继你二叔。你看杜兴,他怎样的仁义,三纲五常,仁义礼智信,尊卑长上。”杜林说道:“爹爹,您可知为人任养活贼子,不养活亲侄。杜兴是我亲兄弟,把他过继了我二叔啦。合着您老弟兄一屋里一个,他也是坐船开绕庄村,巡查。咱们喝的是江中水,有人在水内洗脚等事,他就不管。我在何家渡口,打过马俊。您要跟他没交情,我就叫他死在那里。再者说,凡是咱们这兖州府的地面,提起杜兴来,无人知晓。您要提起我杜林来,管保那些个贼人,都得想一想我是怎样人物。”杜锦说:“杜林啦,咱们爷俩个睡一会儿吧,不必提这些事啦。在这露天地里,防备有人听见。我也想着他那上色的包袱里,必是宝物。得啦,不用提了。”说完他一靠那褥套,又睡着了。杜林一看他爹爹睡觉了,拿起自己的大氅给他爹爹搭上。杜林恐怕未睡实啦,低声叫道:“爹爹您睡着啦。”问了两声,那杜锦是沉睡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