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丁银凤,住在王家老店,不想到了第二天,竟自浑身发烧,病在这屋中。那老者王会出来一看,知道他夜间受寒,白天雨淋的成病。忙上前一摸他身上,是锅边一般的热。叹道:“银凤啊,你是怎么啦?”丁银凤道:“老伯父,这可害了我啦。”老头说:“不要紧,你病了在我这里济养吧。”银凤伸手取出六十两银子,说道:“老伯父,您可以拿这个银子,请医生与我看病。”老头答应。从此是给他煎汤熬药,老头给他端屎端尿,一展眼就是三个多月。
这一天老太太的娘家兄弟来啦。老太太娘家姓杨,他兄弟叫杨忠,杨忠是卖野药为生。他常上丁家寨,因此认得银凤。可是丁银凤不认得他。今天他来到屋中,看见了他,急忙到东屋问道:“姐姐,您知道外间屋中坐着那人是谁?”杨氏说:“他是一个过路的病人。”杨忠说:“他做甚么事的?”杨氏说:“他镖行做事。”杨忠说:“不错,他是在镖行。那么他姓甚么呀?”杨氏说:“他姓丁名叫丁银凤。”杨忠说:“对啦!他叫丁银凤,他哥哥名叫丁银龙,是山东一带著了名的人物。他武艺能为,比世人都强。我常从他们丁家寨过,所以认得他。那么他怎么会来到您家呢?”杨氏便将那经过的事,说了一遍。杨忠说:“是啦。那么我姐夫,上哪里去啦?”杨氏说:“他上涟水县与病人买食物去啦。”杨忠道:“甥女玉蓉,今年也不小啦,何不招他为婿呢?”杨氏道:“你那姐父眼中并不瞎,想必早已打定了主意啦,大概也就照着这样去办。”姐弟这里说着话。老头从外边回来,说道:“屋中是谁说话哪?扎啦扎啦的。那病人还怎么睡觉哇。”说着走了进来。丁银凤道:“老伯父我没有睡觉,您去看看去吧,屋中您来了宾客啦。”老者来到屋里,说道:“兄弟,你几时来的?”杨忠说:“我刚来不大工夫。姐丈啊,外边这个人他是干甚么的?”老者王会说:“他是在镖行做事。”杨忠说:“不错,他姓甚么呀,您可知道?”王会说:“他姓丁,病在我这里两个多月啦。他说住在丁家寨,现下父母双亡,只孤身一人。”杨忠说:“他今年多大年岁?”王会说:“他说十八岁。”杨忠说:“岁数倒对,不过他说孤身一人,那可不对。我倒常上他们那个庄儿去,他有一个哥哥,在镖行作事,人称神偷小毛遂丁银龙。他的外号人称赛彦章丁银凤。您这里来,我与您说两句话。”当时将王老汉带到西里间,问道:“我甥女今年多大啦?”王会说:“她今年十七岁啦。”杨忠说:“姐丈啊,如今莫如招他为婿。这可是一件好事,可称起是打灯笼都没地方找去。”王会点头微笑道:“不劳兄弟提拔,我早已有了此心。如今正缺少一人,从中说合。你既有此意,那么你就在此多住些日子吧,容他好了好与他提亲。”杨忠答应,从此他也住在了店中。后来丁银凤病体完全好了。王老者说:“银凤啊,我与你指引一个朋友,此人姓杨名叫杨忠。是我们姑娘的舅父。”银凤一听,连忙上前行礼,遂说道:“我病倒您家,多承你老人家关照,才将我命保住。可称是我重生父母再造爹娘一般。他老人家既是我姐姐的舅父,当然也是我的舅父啦。”杨忠说:“不要客气啦,实不相瞒,我认识您,您不认识我。我时常到丁家寨去。”银凤说:“啊。”心中暗想:或者他与我兄长相认,也未可知。当下没敢往下再说,他们就坐下用饭。
过了一个来月,这天杨忠说道:“姐丈姐姐,不是爱看练把式吗?如今有人会练,为什么不叫他练一趟,咱们看看呢?”王会夫妻说:“谁会练呀?”杨忠回答道:“银凤,你可以活动活动腰腿,叫他们看看。”
丁银凤答应,收拾好了衣衿,取出刀来,在院中练了起来,三个人一看果然是好,容他练完,四个人一同来到屋中,王会问道:“你与何人所学?”银凤道:“与我拜兄所学。”王会一听点了点头、假作不知,杨忠说道:“银凤我姐夫这里有个姑娘,你不单知识,我那姐姐到是常见,每日与我那伯兄母做饭做菜。如今我跟你提一件事情,你可不要推托,只因为我姐丈所生一女,今年十七岁,长的如何,咱们先不用说,现在他们打算将此女,许配你身旁为妻。你要不答应他们二老羞臊难当,一定在西里间上吊。
丁银观说道:“舅父啊,那是我的一位姐姐,我焉肯做那灭人伦之事。”杨忠道:“此言错矣。这不是你强行,是他二老因无人照管,再说你又无有妻室,正好是一举两得。有何不可呢?银凤,你要是不点头啊,你可丧尽天良。你再一走,他家三口,一定是全行死去。”丁银凤一闻此言,臊得面红过耳。杨忠一看,又不好一死的钉问。这才大声说道:“姐姐请过来。”杨氏来到西屋,又将王会也叫了过来。杨忠道:“银凤,快给二老叩头,答应此事了吧。”银凤忙说道:“二位老人家,我可不敢做此事。因为我受了您的大恩,实在不敢应允此事。”杨忠道:“此事出于我们的本心,与你没有甚么关系。你要不应,那你就远走去吧,我三人是悬梁自尽。”说着伸手取出三根缠绳来。杨忠说:“银凤,真忍得他们三口人一齐断送了吗?”丁银凤一看,不由双眼落泪,连忙跪倒,口中说:“老人家您千万不可如此,我应允了就是。”当时与二老叩完了头。王老者说:“快与你舅父磕头。”银凤答应,又与杨忠行完礼。原来那老太太在平日服待他病的时候,暗中早把他生辰八字问明白啦。便跟他女儿的八字,求人一合,还是上等婚。四水相合,并无妨克。因此这才一死的给他,今日他既然答应了,不由大喜。便来择选黄道吉日,给他二人圆了房。丁银凤不由心中难过,遂说:“嗳,我只可就拿他二老当作自己父母看待吧。”从此他们四口人,还真过得很好。不在话下。
这一天,有掌灯时候,外边来了老夫妻二人,前来住店。银凤一看那老头儿,用手巾蒙着脸,像是被人打伤的样子。那老太太也是满面红肿,满身泥土。口称:“店家,您赶紧开门救命吧!”银凤连忙上前将他们让进来。到了里间,王会出来看了看,说道:“我看着您面熟哇。”那老妇人说:“王会哥哥,你还认识妹妹吗?”王会一听,心中暗想:她能叫出我的名字来,大半不是外人,可是自己一时想不起来啦。遂说:“这位姐姐,我可实在想不起来啦。”那妇人说:“真是贵人多忘事,你可记得生养玉蓉的时候吗?那不是我接的生吗?”屋里杨氏一听,连忙出来。说道:“那么那位可是李德山,李大哥吗?”那老头道:“正是我呀。”杨氏问道:“你夫妻为甚么落到这步天地?”李德山道:“不用提了,你那侄媳妇被恶贼给抢了去啦。他们一死的要杀我,多亏你嫂嫂跪地苦苦的哀求,才保住生命。如今将我左耳削去,我用手巾这里包着啦。”旁边丁银凤一闻此言,不由大怒,忙问道:“这一位大娘,但不知被哪里贼人所抢?”老太太说:“从此西北,有个荒草山,那上头住了许多匪人,是被他们抢了去啦。”杨氏道:“那么你们上了哪里啦,怎被贼人抢去。”李德山说:“唉!您是不知。只因你嫂嫂,带着儿妇住娘家,一去三日未归。我放心不下,这才套车去接她们,原来在那里会上了亲,所以耽误着,没回来。不想今晚我们吃完饭,一同回来。可巧,就遇见山寇了。本来那荒草山,不打抢过客,拦道劫人,因此我们放心大胆的从那里经过。当时到是有五六个贼兵在山口站着,我们赶车过来,他们就往山里去啦。不想来到了南山口,忽然过来十几个人,各执明亮刀枪,拦住去路。内中有一个头目之人,横眉立目,要抢我那儿妇。我夫妻不答应,他将我二人弄得如此模样。后来还是被他们把人抢走了,还削了我一个耳朵。”丁银凤大怒,问道:“荒草山离此地多远?”王会说:“离此地约有五里多地。”李德山道:“我认得那小子,他叫小丧门张燕。”
书中暗表:荒草山上原有三家寨主,这全是二寨主与三寨主私自在外做的事,大寨主不知道。大寨主便是闹海白猿焦豹,乃是扬州焦家林人氏。他路过荒草山。那二寨主金毛吼王德与张燕,二人下山来劫路,被焦豹把他们战败。这才请他上山,充当大寨主。他们俩个人,乃是吃浑钱的。绿林人名册子上,没有他们两号人。自从焦豹来到山寨之上,从新改了规矩。王德让他为大寨主。焦豹对他们说:“你们武艺浅薄,不准私自下山断道劫人。要打算去做事,可以先禀报我知道。要不叫我知道私自去做买卖,那时我可全要了你们的命。”二人答应。可巧这一天焦豹下山访友去了,天晚了,还没回来。有那喽兵坏的主儿,进来禀报说:“西山口来了一辆轿车。上面端坐一个少妇,长得容艳貌美,足下窄窄的金莲。赶车的是一个老者。趁着大寨主不在山上,何不下山将她抢上山来,做一名压寨夫人呢?”王德一听大喜。急忙与张燕弟兄二人,带着喽兵下山。来到南山口,便将他们拦着了。李德山一看,忙说道:“呕!这不是看青的王德吗?”王德说:“呸!我的名字,也是你叫的吗?你休要胡言乱语,趁早将此女留下,万事皆休。不然我是要你的狗命!”德山一见,忙跪倒尘埃,哀告道:“王寨主啊,请你放了我们合家三口吧。”王德大怒,上前一腿,竟将李德山蹋倒。叫人给捆上了,举刀要杀。老太太跪倒说道:“大王爷呀,您千万的留下他的命吧。”张燕说:“胡说!来人先把那少妇掠上山去。”说着手起一刀,先将套车的驴头砍落,那死驴腔子就栽倒啦。众罗兵上前,便将少妇拉下来,向山上而去。王德道:“本当将你这老儿剁成肉馅,看在你的老婆身上,暂且饶你一命。不准你们在外说是我们抢的,如果说出,我全要了你们的命。此时可不能白白的放你。”说着揪了左耳,“哧”的一刀,耳朵就掉啦。那张燕是左右开弓的打了那老太太一顿,他们才走啦。
李德山夫妻二人无法,这才来到王家店。向王会夫妻一述说此事经过。丁银凤一听,在家的时候,听说过有这一个焦豹,谅他也没有多大的能为,自己有意要管。那王会看出来,遂说:“银凤啊,可不准你管。如果要管也可以,必须明日白天,先去涟水县报案。你帮助他们去剿灭才成。”丁银凤连连答应。少时天有二更,银凤说:“四位老人家,在此说话吧。我要到西间睡觉去啦。”王会一听,心中放心,自然是许他去睡。他到了西间,将荷叶门带好。王会还不放心,将门扣好,软帘放下。那银凤到了屋中,将大枕头放在被褥里头,用小头枕垫好。又拿过大氅来,盖在被上。然后换好了夜行衣,背上了刀,取出匕首刀来,划开窗户,推开便出来了。飞身出去,直奔西北方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