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普铎之妻马氏说道:“好吧。我夫主上山东报仇,回来时,我问他情形怎么样,人家来报仇,那时我能躲开,躲不开那也就无法,一定死于他人之手。你可以先将她带走,奔河南聚龙庄,南门内路东,铁瓦观的观主。此人姓马双名万梁,人送外号叫神手真人,能摆走线轮弦,他是我的胞兄。我一出阁之时,他给我两张阵图,一张是摆阵的,一张是破阵的。”志文道:“嫂嫂哇,那马万梁是您的亲哥哥?”马氏说:“不错。”志文道:“他与巧手将王万昌,他们是师兄弟。我弟兄二人,与他王万昌,很有来往。我莫若将姑娘送到铁瓦观,您看如何?”马氏说:“那可不行。于氏婆子,我可将此女交与你啦。”殷志文道:“嫂嫂莫若我将于氏跟普红花,一齐送到那里成不成呢?”原来殷志文又看上婆子了,见他头紧脚紧,长得又有几分姿色,这小子又动了邪念。马氏说:“志文呀,我这个婆儿,与我这姑娘,你就不必惦记着啦。”说到此处,忙叫于氏将姑娘带到东里间去啦。
这里马氏与殷志文,志文道:“嫂嫂,您将阵图拿来,待我观看。”马氏当时开了箱子,取出一个蓝包袱来打开。里头有个匣子,长有五寸,宽有四寸,厚有一寸中盖上有字,上写着:摆阵之时,先看阵图,摆阵不破阵,存阵不摆阵,摆阵若破阵,此人不得善终,此乃阴阳八卦蛇阵图。将匣子盖打开,马氏说道:“志文你看,这上边是破阵的,那下面才是摆阵的啦。”殷志文忙将阵图打开一看,见当中有一个阴阳鱼,四外有字,写的是乾坎艮震,巽离坤兑;里面写着是,休生伤杜,景死惊开。此阵有虚眼,有实眼,实眼在头里,虚眼在后头。志文还要往下瞧。马氏说:“你不用看啦。”当将阵图又放到匣子内,包好了,说道:“志文呀,容等他们报仇回来。人家要来报仇呢,我躲的开,那就无的可说。倘若是躲不开,全家死后,你务必要与我报仇。那时我阴在九泉之下,也就甘心瞑目,死而不屈。现下屋中无人,你可以对天赌咒,你若是对我女儿,有安心不良之念,要起个重誓,我才放心。”殷志文听,当时跪倒地,说道:“嫂嫂啊。我要有一点不良之念,叫我不得善终。天厌之,地厌之。”马氏说:“好吧,志文呀,你到前边去吧。”殷志文这才出了后宅,到了前边与志武等,暗中巡查山寨。这里马氏便将于氏与红花叫到西里间。马氏将此包袱交与红花,说:“女儿,你可放到你的身旁吧。”书中暗表:这于氏婆子与殷志武有染。后话不提。
如今且说,普铎段峰云峰,他们三个人,奔山东而来,饥餐渴饮,晓行夜宿,报仇的心盛。这天离着何家口切近啦。云峰说:“二哥,咱俩要进何家口的西村口,可有认得的?在没盗铠的时候,我二人常上何家口来。咱们到了那里,先住前街。”普铎说:“好吧。”三个人这才够奔前街,进村口,来到中间路北一座店,字号是祥魁客店,进店问道:“店家,可有干净屋子没有?”从里边出来一个伙计,看他身高七尺,一身毛蓝布的裤褂,白皂青鞋,腰结一条围裙,面如重枣,粗眉阔目,准头端正,四字海口,大耳相衬,光头未戴帽,年岁也就在三十里外,问道:“三位客官,你住店吗?随我来。这里有三间西房,新收拾的。”三个人答应往店里而来。那伙计把马接过,拉到后边马棚,令人刷饮喂,回来给他们开了西屋的门。三个来到屋中。伙计给打脸水,净面烹茶。这个伙计爱说话,说道:“你们三位,从那里来呀?”普铎说:“从打西川地面。”伙计说:“您来这里有甚么事吗?”普铎说:“我为访一个朋友,望看一个贵友。”伙计说:“您望看哪一家呢?”普铎说:“贵村是何家口吗?”伙计说:“不错,是何家口。”普铎说:“此人在何家口很人名望。我要打听你能知道吗?”伙计说:“您说吧。只要是在这三条大街住的,没有我不知道的,我不知道的太少了。您说罢。”普铎说:“这里有一位逆水豹子何凯吗?”伙计说:“那是我家二东家,哪有不认识的。”普铎说:“我烦劳你一趟,将他请了来。那不是外人是我盟兄。”伙计说:“您可来的不巧,我家二当家的没在家。”普铎说:“他上哪里去了?”伙计说:“人都交宝铠去啦。”普铎乃是明知故问,因为知道何凯没在家,他才打听他啦。伙计说:“没有几天,就可以回来啦。”普铎说:“我三人先在此住着,是等候他。二爷没在家,那么谁在家呢?”伙计说:“我们大员外在家呢。”普铎说:“你家大员外官印怎么称呼?”伙计说:“名唤何玉,人称分水豹子。”普铎说:“我且问你,甚么人盗去宝铠?”伙计说:“客官,我说话可嘴冷,您得多多的原谅。盗宝之人也是西川之人。”普铎说:“我怎么不知。”伙计说:“前几个月西川地面没见滚单吗?宋朝九省地面,全都见了公事,拿盗宝之寇。”普铎说:“我没听说过,我常常的不在家。”伙计说:“他是银花沟的金花太岁普莲,来到了屯龙口打虎滩。那看守宝铠的与我们店主有交情。后来我家庄主请来各路宾朋,攻开山寨,逃走三寇。后来追到中三亩园,才将盗宝之寇拿住。如今入都交铠,您在此等着吧,三五天也就该回来了。”普铎说:“何玉他们住在那里?”伙计说:“我家大员外住在中街路北有座吉祥店,就在那里住着。”普铎说:“你把那上等酒席给预备一桌。我们三个人,去到里请我大哥去,好一同用酒用饭。”伙计答应前去叫厨房预备。少时酒菜全来啦。摆齐了之后,普铎说:“你给照看一点。我三个人去请我们大哥去。”伙计说:“您请吧。”
当时三个人出了店,往西出村口,往北进中街,进中街来到中间,看见何玉正从祥顺店出来。云峰低声说:“二哥,您看那人便是何玉。”说着他二人紧行几步,就到杂货铺屋中去避。”那普铎用袖子挡住了面孔,偷看何玉,看他高九尺开外,胸前厚膀背宽,精神足满,头戴蓝布头巾,净白抹子眉,一对环眼努于眶外,鼻直口方,大耳相衬,海下一部花白胡须,年长约有六十开外,看他样子已然龟了腰啦,一身蓝布衣服,身背包袱,闪披一件英雄氅,花布裹腿,走到吉祥店门口,往南一拐湾,叫开店门进去啦。三人看的明白,遂照旧回了店口。那伙计说道:“您三位回来啦。”普铎说:“我们回来啦。”伙计说:“您见着我家大员外了吗?”普铎说:“没见着。”伙计说:“也许是有事出去了,他的事情太多。这三条大街,不论有甚么事,全都请我家员外爷。”三人来到屋中说道:“伙计,你把灯给我们点上。叫你你再来,不叫你就不用来啦。”伙计答应,送来灯,他就去侍候旁的客人去啦。这里三个人低言小语。普铎说:“少时到他家,我一人敌住何玉,你二人与我打下手,杀他满门家眷。”云峰说:“且慢。少时咱们吃喝完毕,天交二鼓,咱们到了那里先给他挑个亮子,然后再给他个措手不及。小子有甚么能为,也不成了。”普铎笑道:“好吧。咱们到了那里,临时再商量。”当时他们等到天交二鼓。三个人换好夜行衣,上房软底袜,绒绳十字绊,背后勒刀,明露刀把,将白昼衣服包在小包袱之内,青纱包扎腰,收拾紧衬俐落,不绷不吊。低头看了看,零碎东西不短,将灯息灭。三个人出了屋中,反身将门倒带,扣好料吊。各人长腰上房,蹿房越脊,向中街而来。站在房上看见那吉祥店门大开,来往人不少,他们没敢下去不知道那里有甚么事。
书中暗表:那何玉自从将各店的总账拿来之后,一查没有底漏之事。何玉道:“就拿我弟兄来说,自生人以来,没有多少得罪人之处。连我儿何斌,都不知怎么叫得罪人。今天可以叫人到各镖店,找来各处的伙计,每家两个人,将木头枪刀也带了来,在此练习。”先生说:“对啦,您可以传授我点真正武术,我们多学点,您也可以多活动活动。您累得浑身是汗,也能多吃点。”何玉一听也对。此时外边已将各店的伙计找来,祥顺店的伙计,已将刀把子拿了来。何玉便命人把院中灯光点齐,此时院内照如昼。何玉将大衣脱了,收拾利落,一齐来在院中。何玉说:“你们大家爱怎么使兵器,就怎么使吧。”众人答应,各人毛腰拿起各人的合手军刃。有一个拿起大枪的,就有拿起一把大刀的。何玉道:“这个大刀有四个字,是扇砍劈剁,大刀为百般兵刃之帅。”又有一个人拿起一根棍来。何玉道:“棍乃百般兵器之王。凡是长家伙,全是从棍上所拆。齐眉者为棍,是短军刃之宗。”那边又有一个人拿一条杖来。何玉:“杖乃百般军刃之威,也有四个字,支扑床盖。”又有一个伙计,拿起一条大戟来。何玉道:“戟乃百般军刃之耳,也有四字,是勾排锁挂。”有一个人拿起一把竹剑。何玉道:“此乃百刃之师,它也有四个字,击刺割丝。”大家各人全拿了军刃,站在四外。何玉伸手拿了口砍刀,太轻不合手,放下拿起一口朴刀,仍然是不成,遂说:“你们大家在此等候,等取我的军刃去。”说完便来到柜房,打开立柜,取出金背砍山刀来。来到外面,众人一看这口刀,是明煌煌照眼增光。伙计说:“达官爷,咱俩不练啦。”何玉说:“怎么?”伙计说:“我们全使的是木头的,您使真的,那如何能成。您的刀砍到,我们躲之不及,那时轻者带伤,重者废命。”何玉说:“不要紧。可是我这口刀,疆场不让步,举手不留情。不过有一样,我有眼力,不能叫你们受伤。不信你们把大衣服穿上,我要刀划了你们衣裳,赏银五两,见血给十两。”伙计何四说:“如果有谁不小心成了刀下之鬼,那时有恤银一百两。只要有我姓何的在,就有你们哭主每月取十两银子。你这个人多大岁数出的世?就以一百年为期。”有一个伙计说:“四哥,您今年高寿?”何四说:“我今年四十有四啦。”这个说:“你家中有多少口人?”那个何四说:“有你的嫂嫂,还有三个姑娘一个小子。”这个说:“大的是姑娘小的是小子?”何四说:“是姑娘。那小子今年才四岁。”这个说:“莫若您跪在那里叫咱大员外爷,给您个脖子平。叫我嫂嫂每月领十两恤银,还有一百两恤金。”何四说:“你别费话啦。好死还不如赖活着,谁也不愿意死呀。”说话之间,他双手抱着一条大枪说:“达官看枪。”何玉说:“你拿枪扎我,你就别言语啦。我跟敌人动手,他能告诉我吗?”说完还了一刀。那何四转身就面向北啦。他往北一看,那后罩棚照有红光,连忙说道:“达官爷,您后宅不是没有人吗?”何玉说:“是呀。”何四说:“您快去看看去吧,那后边可有火光的亮子。”何玉一听,急忙向后观看,果然有红光。他赶紧往后边夹道而来。到了夹道一看,那三寇正在那里站着。
书中暗表:三寇来到南房,看见他们正在院中要比式。三个人便绕房来到吉祥店后宅,往下一看是黑洞洞的,下边无人。普铎连忙纵身,跳下房来。到了北上房廊子底下,伸手取出银针,扎个小孔,往屋中观看,见屋内灯光明亮,一人没有。他一点手,将二人唤了下来,遂说:“这个老贼料事料得远,老小子会把家眷移开啦。来吧,后宅咱们先给他个亮子,好不好呢?云峰说:“好!”说话之前,三个人各亮火摺子,当时就把窗户给点啦。东西配房连到一块,火光冲天。他三人见火起来啦,急忙各亮军刃,到夹道来等何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