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一同来到了里面。看见了自己的女儿有尸无头,老太太是痛哭一场,口中说道:“女儿呀,你死不能结冤,这也是你的报应循环。不知我那姑爷是上哪里去了?”回头问道:“电海,我那外孙子电龙呢?”电海说:“我那大员外爷,早就把公子叫到家庙,不放回来,就怕家中有一差二错。因为我主人得罪了毛贼草寇,夜间有个防不到,要出了意外。”老太太说:“那么你家大员外怎么分派的呢?”电海说:“我家大员外爷说,请您不用着急,叫您派那胆大的婆子拿那一大包潮脑,给揉在尸腔子里,暂行盛殓。容等大员外爷的兄弟到来,找回人头,再办丧事。”老太太点头,便吩咐大家照此办理。按下他们暂且不表。
如今且说那王麒弟兄三人侍候老太太他们走后,他弟兄三人收拾齐毕,骑马到了家庙,来见厉蓝旺。到了庙中,仆人将马接过。他们来到西房北里间,跪倒行礼,大哭失声说:“兄长在上,小弟等与您叩头,就请您设法与我那姐丈姐姐报仇雪恨,我弟兄是感恩非浅。且不知您的病体如何?”厉蓝旺说:“三位兄弟请起吧,我的病体见好。王麒呀,我那二弟维环,他一到佛寺是九死连一生都没有。他不听愚兄的良言,若听我的话,焉有今日。再说他去半个月有余,生死莫卜,是凶是吉并无音信,倘得一信,我自能与他报仇雪恨。我打算派你弟兄三人,在电家庄西村头路南有二十五顷果木园子,你们要照料一二。衮州府北门内路西茂盛当,你们要执掌一二。西门里路北二合永杂粮店,房产买卖全是我那二弟维环的,南门外路东德顺店那房产也是他的,你们弟兄也要与他照料。东门外路北二顺镖局,那里房产,满是电家的。十字街道东路南一座澡堂子,字号乃是洪兴,铺掌是阎顺贵,那房产都是你姐夫的。澡堂东隔壁两座大店,那房产也是我二弟的。周家庄北村头,有四顷半地,是我二弟的。赵家庄东村头有十二顷地,也是他的。我厉蓝旺的病体好与不好,但有我的三寸气在,把你们弟兄三人叫来,交代已毕,省得我死后,白断送人家。那时岂不白便宜了他人。容我病体康复,我那二弟维环倘有凶险不测,那时我必然要聘请天下的宾朋与他报仇雪恨。你们在庙里庙外,各持长枪短刀,黑间白日,护庇这个庙。为是保我与你外甥电龙的性命。防备那白莲花普月,与他师父的毒谋,前来行刺。据我想来他们师徒一定设法将我二弟害啦,那僧普月才敢来到庄内。我要没有这场病,我二弟决没有被擒这情。我们借他点胆子,他们也不敢来。王麒呀,你赶紧与电龙预备孝衣,事已至此,我将嘴唇说破、舌头说焦,也算枉费前心。留我阳寿几载,我自有法子与他们夫妻报仇。”王麒说:“只凭老哥哥办理吧。”当下他们这里办理一切白事,按下不表。
且说万佛寺凶僧智深。这一天他心中不大放心,便问道:“普月你可将那蓝旺老儿制死啦吗?”普月说:“连那小儿电龙一并被我斩杀。”智深道:“普月呀,你可别竟蒙哄于我。我倒不怕,给你想的到,将来留他二人活口,老儿交友至诚,他要教会电龙武艺,传好了刀法,那时他知道他父是被你我师徒所害。那时他腰带钢刀,来找你我。可不是我长他人的威风,灭你我的锐气,咱师徒在一处都不准是他人的对手。要是走单了,照面一招不过,就得尸首两分。”那普月听他师父一说,心中也是害怕,他是天天夜换紧衣,小心防备。这天夜内,他偷着来到电家庄东村头家庙。来到了一看,那院中灯光明亮,庙外有许多庄兵,各拿长枪短刀,往来巡行。直到天光大亮,他也没敢进去。普月便出了西村头,来到树林中换下来夜行衣,还是僧人的打扮。离电家庄有三里多地,那里有个崔家营,西村口路北有座关帝庙,那里住着普月的叔父,名叫智善,他便找了来,打算在这里住几天。来到一叫门,里面有人问道:“外面甚么人叫门?”普月说:“师弟开门吧,我是普月,来看我叔父来啦。”小徒弟闻言,连忙将山门开啦。普月进来,两个人一同到了里面,见了智善,上前行礼说道:“叔父在上,孩儿普月与你老人家叩头。”智善说:“普月呀,你行完礼赶快给我走着,千万别在这里。你要在我这里多待一会儿,我都怕叫你给穿唆坏了。你要遵守佛规,我看在我兄长的面上,我能将你逐出门外吗?你小子投奔别的庙也可以,怎么单单的入了黄沙滩万佛寺,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可是我与智深一无仇,二无恨,既然要是身入佛门净地,就应抛去五行戒杀盗淫妄酒,不能再贪荣华富贵,一心守青灯,侍候佛祖。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谁知那个智深,一心好淫贪杯,失去佛规。普月呀,人人全是父母所生,天理良心,全是一样,僧道俗通是一理,谁人没有姐和妹。难道说,你家就没有姐妹吗?你们看见人家少妇长女,长得美貌,你们淫心便动。倘若咱们家中,有个年轻美貌妇女,有个不法的狂徒他看见了,若是五官挪位,行动轻佻,那时你当如何?近来有位侠客爷住在我这里,听他言讲,莲花党专门采花,破坏良家妇女。我听说离此地正东三里多地,有个二友庄,那里原叫电家庄,员外是电真,东村口有他的家庙,在庙中住着位厉蓝旺,人家庙中,名誉就很好,方近左右一带,谁人不说他们好哇。你们师徒在那一方,有甚么名气,大概你自己也知道,像你们这师徒,现在虽然有气活着,我恐怕将来临终之时,不得好死。你看你如今左耳那里去了?”普月一听心想:他必是与电真有来往。只得假意说道:“我长了一个耳线,未能医好,耳自烂掉了。”智善一闻此言,哈哈大笑,说道:“普月呀。你这全是扯,想哄我。你趁早的去吧,别在我这里。”普月说:“您是有所不知。孩儿我与师父拌嘴,因气出了庙,请您收留我几日吧。”智善说:“普月呀,你要在这里住着也不难,必须先到后面沐浴身体,对天赌咒,然后再在这里住着。住十天也罢,住一个月半个月也罢,那时就任凭你个人之便。”普月一听此言,不由心中暗想:我若说出我心中之事,那时我叔父能叫过几个师弟,把我绳缚二背,送到电家庄。那老匹夫厉蓝旺看见我,真有喝我血的狠劲。莫若还得撒谎,蒙了过去吧。想到这里遂说道:“叔父,侄男情愿遵叔父之言。”智善说“好”,遂叫道:“至仲啊。”那小僧人说声“侍候师父”。智善说:“你将他带到后面,前去沐浴身体。至缘呀,你去设摆香案,好叫他对天赌咒。”徒弟分头去了,少时回来了,至缘面色更改。智善说:“普月呀,你师弟已将香案摆好,你要上香起誓。”普月不由暗想:你也就是我的叔父就是了,要不然今夜亮军刃,就将你的僧头摘走,如今是出于无法,不得不从,我为是相离他们电家庄相近,每夜前去探望,有了闲空,得了手时我必要将那老儿以及那电龙一刀斩杀,方出我心头之恨,待我先起下牙痛咒,瞒过我叔父再说。想到此处,便拜倒于地,口中说:“佛祖在上,弟子普月,从今之后,改过自新。我倘若再做那伤天害理之事。叫我不得善终。叫我尸首两半,二目被抠,心肝失去,人头不在。”普善一听,遂说:“阿弥陀佛。普月呀,你这个咒赌的倒好,只恐怕你口不应心。真要是如此改啦,将来一定能得全尸,得啦,你去西间睡去吧,至仲至缘你们将香案收拾下去吧!”
晚饭后,他们三个在一屋中睡觉。半夜之中,善月打把式,抡胳膊、踢腿,打的两个小和尚不得睡觉。过了三五天,还是这样,两个人便来告知老和尚。智善说:“徒儿,你们就把那间屋子让他一个人住吧,不用再跟他一处住去啦。至仲呀,我来问你,那天你同他去沐浴,回来之时,为甚么脸上变色呀?”至钟说:“我师哥一脱僧衣,他内衣有戒刀一口,因此害怕。”智善说:“你可看见明白了,他是有刀哇。”至仲说:“师父,徒儿不敢在你老人家面前说谎言,实有戒刀一口。”智善说:“我查出今天非把他逐出庙外不可。因为日后倘左右有施主前来烧香还愿,一眼望见普月,男女的施主,不就不恭敬咱们啦吗?那时可就耽误了咱们大事。他再做出别的事情,事后有人传到二友庄去,被那二人知道我窝藏他人,此庙一定被剿。莫若早行将他逐走为是。”这天早斋已毕,普月到各殿上香完毕,来到禅堂。智善问道:“普月你可有戒刀一口?”普月说:“不错,孩儿有防身利刃一口。”智善说:“你无事拿刀做何使用呢?”普月说:“叔父有所不知,只因那年您将我逐出门外,我至了万佛寺。我与我师父所学刀法三十二手,我跨这口戒刀专为防身所用。”智善说道:“普月呀,僧道皆为一理,倒是许跨戒刀,道人也许配慈剑,可是全不准错用。你如今要将此刀错用,你可小心在香案之前对天赌咒。你用完了晚斋,归庙去吧,你如若不走,违背叔父我的规矩,我叫你四名师弟将你绳缚二背,送到电家庄。”普月说:“叔父,请息怒。侄儿我一定不能错用,再说我在您这庙中借住,就不能犯您庙规,请您放心。”智善说:“你要遵我的佛规,白天要在佛堂打坐,夜晚你到西掖间睡觉。倘若违背我的佛规,那你就趁早的走吧。”普月一闻此言,是连连的点头。当时他忍气吞声,在庙中很守佛规。那普月真就白天在禅房打坐,夜间在西掖间躺在床棍上,看那桌上的一盏油灯,呆呆发怔。直耗到天有定更之后,知道四个师弟睡着了。他翻身坐起,伸手取出解药来,抹在自己鼻孔之上,又取出鸡鸣五鼓返魂香,便将那四个人薰过去了。急忙换好夜行衣,背插戒刀,转身形往外把门插关拉开,来到外面。双扇门倒带,到了东界墙,飞身上去,这才离了此庙,够奔电家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