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双鞭将邓万雄,从吕家寨回头。莫方之妻李氏问他们吕家寨之事怎样了?万雄备说一遍。并且说:“师娘啊,我师父对待我们四个人,也与我师弟莫陵一样,我看彩娥,如同我亲妹妹一般。今天我说句实话,以后我妹妹千万别出去贪看热闹去啦。无论在家在外,这要看出事来,有多么麻烦。”他们娘几个在屋中讲话不提,如今且说石禄,他来到村口,进了小巷,长腰上墙,跳到院中。说道:“老莫子,铜头养活的铁头,上咱们家里来啦。”莫方说:“玉蓝呀,他们不是外人,是咱们家里的人。”石禄说:“家里的人,怎么不知道我的名姓?他叫我走大哥。”莫方说:“你这里来,我给你们哥几个见一见。”说着话把他带进屋中,在灯下一看石禄。这一身的血迹,遂说道:“来呀,”一齐来到西里间。到了西屋内,说道:“石禄哇,这是你大娘,石禄双膝跪倒,说声:“娘啊,我玉蓝给您磕头啦。”李氏急忙说声:“快请起吧。我家多亏你来啦,要不然我们家是横祸临身。彩娥呀,上前快见过你石二哥。”彩娥上前万福。石禄说:“老莫子,咱们外头说话吧。这个大妞子,我可不跟她说话。”莫方说:“好。咱们外头来见吧。”当时到了外屋,这哥五个上前见过石禄说:“二哥,我们这里有礼了。”石禄说:“你们叫我二哥,我还得叫你们大哥。”万雄说:“您是二哥。”石禄说:“我叫你们没地方搁,这全是谁呀?”莫方说:“这是你大弟邓万雄,这是你二弟李凯,这是你三弟李继昌,这是你四弟燕清,这是你五弟莫陵。”引见已毕,他们爷几个正在屋中讲话。石禄手指一挡口,将灯吹灭。莫方说:“石禄,你为甚么把灯吹灭?”石禄说:“外头有人啦。”莫方一闻此言,急忙来到院中,往房上一看,见南房站着的是兑城县的班头。
书中暗表,那吕家寨被打得尸横一片,吕禄在死尸群中爬着。他见石禄他们全走啦,这才从死尸堆中爬出,乍着胆子往四外一看,没有人啦,急忙出来,便一直的向兑城县的南门而来。这个知县张春习,告诉各门首领说道:“无论甚么时候,有吕家寨的人叫门,是几时叫,几时开。”所以如今吕禄到了南门一叫城,早有人问道:“外面何人?”吕禄说:“我是吕家寨。”守城的问道:“你是那一家呢?”吕禄说:“我是二管家。现下我们宅中是有明夥之事,失了金银无数,尸横一片。”守城的问道:“吕庄主呢?”吕禄说:“是我家员外,命丧家宅。”守城的头目一听,赶紧拉闩落锁,城门开放。头目一看吕禄一身血迹,吕禄进了城,到了县署。命人往里回禀县太爷,就说吕家寨出了明夥之事,抢去银两无数,尸横一片。刘春说:“吕管家,你可知是那里来的匪人?”吕禄说:“是由莫家村而来,请大人差派衙役,将莫方拿住,此案就不难破获。”刘春往里回禀,县太爷闻听此言。急忙派官兵四十人,命班头刘春张和,出东门到莫家村去拿走而大。堂前加话:“并把莫方一齐传来,不准放走一人。”刘春张和说:“太爷自管放心,”随即带领着众人,各持刀枪棍棒,钩锁绳套等物,来到东门,赶紧叫开,守城的问道:“是何人出城?”张班头说:“我们领了县太爷的谕下,到莫家村去拿走而大。”说着把公式递上,守门头儿接过一看不错,赶紧撤闩拉锁,放了众人出城。刘春又对守城的头目说:“你们在此等城门,我们就到莫家村解案,少时即可回来。”
众人出了城,不一时来到了莫家村的北村头,刘春张和说:“这莫家村的达官,是行侠作义,咱们就把走而大拿到堂前去原案。”刘春分派这四十人说:“你们十个,在东村头守着,你们十个人在东北村头守着,你们这十个人把西村头守着。”刘春分派众人已毕,带着下余的十人进了村子。刘春张和说:“你们几位随我来。”来到莫方的房外,抓墙头上了房。看见南房屋里灯光明亮,当时来到南屋房上站着,听着下面甚么动静。不料脚下一滑,登下一块瓦来,吧吱一声,屋里就把灯光止灭。只见从南屋中蹿出一人,正是莫老达官,莫方往房上一看,原来是县里的两个头儿。遂说道:“原来是刘、张二位。快请下来,你们二位一来,事情就好办啦。吕登清在你们县太爷该管地面内搅闹,你们不知道吗?他在此地欺男霸女,抢夺少妇,霸占长女,行出种种不法之事。他要抢别家女子,我莫方不管,如今他要抢我莫方的女儿,我焉能容让?”此时石禄在屋中说道:“老莫呀,你跟谁说话哪?你先把灯光点上。”石禄来到外面,说:“老莫子,叫这两个人上屋里来。两个班头一看石禄,身高在丈二开外,一身上下净是血迹。石禄说:“你们两个人上屋里说来吧。连老莫子也进来。”三人当时来到屋内,石禄把南房的台阶石起下一块来,搬到屋中,往地上一立,两个班头一看这块石头,厚有一尺二,宽有一尺六,长有二尺六七,青色石块,这走而大往石头旁边一站,说道:“我们领县太爷的堂谕,到此办案。”刘春问莫方说:“老达官,你认识这个黑汉吗?”莫方说:“我认识。”刘春说:“此人姓甚么?”莫方说:“此人姓走,叫走老二。你们二位就把这走而大带走,叫县太爷治他的罪。”石禄说:“你叫甚么名儿呀?”刘春说:“我叫刘春。”石禄又问张和,张和说:“我姓张叫张和。”石禄说:“你们带着铁哗啦哪吗?”刘春说:“带着呢。”石禄说:“你拿铁练子把和儿给锁上。”刘春一打怔,石禄说:“我叫你锁上你就得锁上他。你要不锁,我非打你个嘴巴,你们才锁哪。你们看见这块石头没有?”说着他一伸手,照着石头就是一掌。就听吧的一声响,石头粉碎。刘春张和二人一看,石头都叫他打碎了,吓得他二人胆战心惊。石禄说:“春子你快把他锁上。”刘春无法,当时就把张和给锁上啦。石禄说:“将把儿给我。”刘春把铁练的把儿递与石禄。石禄又问张和说:“和子,你有铁练子没有?”张和说:“有。”石禄说:“你去把春子给我锁上。”张和没法子,过去把刘春也锁上了。石禄把把儿要过来。两个人全都锁好了,石禄对他说道:“你二人来办案来啦,不想叫案给办啦,老莫子,你看见过耍猴的吗?”刘春、张和二人,都有七尺高的身量,刘春就说:“贤弟,他要拿咱们两个人耍猴玩。”石禄说:“谁叫你们两个人来的呀?”刘春说:“县太爷叫我们来的。”石禄说:“老县叫你们来,你们不会不来吗?”班头说:“县太爷叫我们来,我们哪敢不来?”石禄说:“爬下吧小子!”说着往怀中一带,两个就爬下啦,石禄把锁练一举说:“起来吧小子!”把两个班头的脖子全磨破啦,直流鲜血,拉得这二人的脖子,就如同上吊一般。刘春说:“莫老达官,您给我们讲讲情吧,别叫他惩治我们了。”石禄一看,他们两个人的脖子都破啦,遂对莫方说道:“老莫子,你把那吃饭的盐,给他们上点,就不疼啦。”刘春这时更疼的厉害了。石禄说:“这儿有老莫瞧着,我不耍猴,回头咱们上道上耍狗熊去。”刘春张和二人跪下说道:“走二爷呀,我们家里都有生身的老母,指着我们。走二爷,千万在半道上别拿我们耍狗熊。”莫方说:“走老二呀,这两个班头可是好的,在县做官清。”石禄说:“老县做官清,那么铜头怎么不管呢?”莫方说:“铜头是蔡京的干儿子,知县不用说惹蔡京啦,连知府都惹不了。因为他官职太小,所以不敢惹吕登清。”石禄说:“老县不敢惹他,我可敢惹他呀。”莫方说:“走老二,是你跟着刘头、张头一路之上,不要戏耍他二人。”石禄说:“是。”莫方说:“走老二,你到了县里实话实说。”石禄说:“老县问我,我实话实说。他要不信我的话呢?他要打我,我可就打他呀。”莫方说:“许老县打你,可不许你打老县。你要一打老县,岂不是对敌官长,目无王法啦吗?”莫方又说:“二位头儿,你们把他带到县署回话,等他这场官司完了,我必须花重礼谢你们二人。这是知县官清,要不然也用不了你二人。如今那走而大把吕登清摔死啦,我给他个换虎出洞。”刘春、张和一听,连忙说道:“莫老达官,这个走老二,是您的至友吗?”莫方这才把他二人叫到西里间,说道:“二位头儿,这兑城县的知县,是位清官,一不贪赃,二不卖法,吕登清披着蔡京的虎皮,横行霸道,叫走老二把他摔死啦,就是给这一县城除了一个祸害。张太爷往上回文之时,不知走老二的住居之地,因为走老二好打路见不平,到我家时正赶上他抢亲,他才打了个不平。那吕登清不是他的对手,吕登清跑回家宅。走老二追到他家中,这才将他打死。他手下人等,上前助战,这才尸横一片。你要面见县太爷,必须拿我一封书信去,叫太爷照信办事。我莫方小展才学,献献我的笔体。要叫太爷团纱高枕无忧。”说着取出一封书信,交给刘春。莫方又说:“容等官司完啦,我将上等家业谢劳你们,咱们是瞒上不瞒下,你们回禀县太爷,照我原书所为就是。皆因县太爷在兑城县,清如水明如镜。所以我们才敢如此。”
刘春、张和随着石禄,来到外面,直向县城而来。来到县衙听审不表。且说邓万雄与他师父讲话。叫道:“师父,据我万雄所想,我二哥石禄,他呆呆傻傻。恐怕到了县署听审,虽然说是位清官,怎奈他上得堂去回话不明,那时咱们全有罪名。人家县太爷执掌国家的王法,倘若他说话不明,那时他写好公事通禀,出了甚么差事,事到临头,那可如何是好呢?”莫方说:“依你之见呢?”万雄说:“依我之见,您赶紧跟他们去找安乐家庭,咱们大家给他个三十六着,走为上策。”莫方说:“言之有理。”说完便来到西里间,说:“你们母女快将家中使用物件,收拾齐备,咱们好另上别处。”嘱咐好了他们二人,有两个夥计,名叫张英、张忠。当时上前招待,然后扑奔南方。找来两个夥计,向他们一说。李忠说:“好吧。”他们一齐来见莫方说道:“庄主,您有甚么事吗?”莫方说:“到是没有甚么大事,不过是平常小事。我们一家子,就仗你搭救啦。”张英、李忠说:“就剩下南北两个村头啦,方才我看见来了许多官兵,不知是甚么事?”按下不表。
如今且说石禄,那张和、刘春在前头走,石禄揪着练子头,那些夥计一看,大声说道:“刘头、张头,你们不是出来办案来啦吗?”石禄说:“甚么叫办案呀?案办吗!”刘春说:“你们弟兄可躲他远远的!他力大无穷,一掌能把石头给拍碎啦,你们赶紧头里去叫城门,进城叫太爷击鼓升堂。”当下有两个兵卒一闻此言,飞身往前跑去,来到了城门洞,一叫门,有东城的官兵,开了半道门说:“有差事在那里啦。”这两个兵说:“你先放进我二人,好上县衙去禀报县太爷知道。”守城兵当时放他二人进了城。来到县衙,回禀明白了知县,此时县太爷闻报,忙重整官服,立时升坐大堂。知县张纯习忙问:“差事现在哪里?”二兵卒说:“他们在后面走着,随后就到。”刘春、张和同着走而大,来到城门,一叫门,有守城的曹儿,名叫赵祥。开了城门,出来一看,不由一怔,忙问二位头儿:“你们不是出去办案去啦?怎么叫案给办啦?”大家一齐进了城,石禄说:“给我留着门,回头我还走啦。”张和说:“兄长赶快叫兵卒到衙门,看一看县太爷升堂了没有?”刘春当派了一个兵卒前去探望,这个兵卒飞跑县署,往里走到大堂,一看已然升了堂。当时他单腿打阡。说声:“报。刘春、张和领的谕,出城已将案办到,”张纯习忙问道:“差事叫甚么名子?”兵卒说:“他姓走,名叫走而大。”知县说:“好,叫他们来到,即行上堂。”兵卒说:“是。”当下石禄与大家来到衙门口外,忽听里面一喊堂威。石禄说:“春子、和子,你们听见没有,天有这么暖和,怎么会有卖狗窝?”张和说:“不是,这是喊堂威啦,接走而大的。”石禄说:“我以为是卖窝的啦。原来是接我呀。”刘春说:“对啦,正是接你的。”说话之间,将他带到大堂。刘春张和上前单腿打阡,说:“回禀太爷,我二人领您的谕下,莫家村前去办案,不想我二人叫案给办啦。您看一看。我们两个人带上练啦。”知县忙往下一看,见他二人,项带铁练,不知为了何故,又看见在堂口上站着一个黑大个,忙说道:“你二人这是为何?快着把铁练挑啦。我每人赏你们五两银子,下面歇息去吧。”二人连忙上前谢了赏退出去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