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蔡太师接书信一看,上面写的是:“禀报太师爷得知,您放奴才韩德祺来府上任,为照料您那义子吕登清。现据兑城县知县报告,吕登清去莫家村抢亲,有一走而大好打路见不平,这才摔伤人命。那走而大原名石禄,别号穿山熊。如今不知他与莫方的去路。知县张纯习忧愁,恐爷怪罪。为此呈报。”蔡京一见,说道:“蔡会呀,你去将护院的神拳李增,潭腿江文,二人叫来。”蔡会答应,出去传知二人。当时江文、李增两个人来到书房。一看太师爷面带怒容,连忙上前拜倒。口称:“太师爷在上,呼唤我二人,有何事故?”太师爷说:“我那义子吕登清,乃是你二人的拜兄。如今他被那奸王八贤王赵毓淼重用的石禄给摔死了。”江文、李增一闻此言,气顶咽喉,当时翻身栽倒。太师忙命将二人缓醒过来。少时,二人缓醒过来,站起身形,一跺脚说道:“太师爷呀,我二人必须走一趟。”太师爷说:“你二人走一趟,我这宅院何人看守呢?”江文说:“您可以派人去到天官府把老教师爷请来,我可以与我师父说明,请他老人家代理即可。”当下太师爷便派蔡会,前去天官府把赖教师爷请来一叙。江文说:“蔡会呀,你去到那里,见了我师父,你就说太师爷有请。”
蔡会答应,便出去了。穿街过巷,直到了天官府。与那吏部天宫马的府相离不远,蔡会到了府门外,一叩门,里面有马府家人马明出来问道:“你是甚么人?”蔡会说:“我是太师府的管家。”马明忙问:“有甚么事吗?”蔡会说:“我家太师爷有请赖教师爷。”马明说:“你在此稍候,待我为你回一声去。”说完转身往里来到内回事房,大声说道:“老教师爷,太师有请您哪。”赖荣华答应,随定马明一直来到外面,见了蔡会,那蔡会说:“教师父,我家太师爷请您去哪。”赖荣华说:“有甚么事吗?”蔡会道:“您到了那里就知道啦。”说完两个人便一同的来到太师府。蔡会把他安在门房,他进里头去回话。太师传话,令他在此务必与我义子报仇雪恨。江文、李增说:“是。”二人随家人出来,到了门房。见师父行礼已毕,一同来见太师。赖荣华见了太师,上前有礼完毕,忙问道:“太师爷呼唤有何事故?”太师爷道:“我跟你打听一个人,有一个姓石名禄的,你知道吗?”赖荣华说:“不错。有一个叫石禄的。”蔡京说:“这个石禄是干甚么的呢?”荣华说:“我听说此人是横练三本经,善避刀枪,在前一个月,各戏馆子贴官座,那就是八主贤王与石禄他们定的,因为他们给八贤王找过宝铠。那石禄蒙上人见喜,天生的有运气。”蔡京说:“老教师爷,我有一个义子名唤吕登清,跟您两个门人是神前结拜,不料被那石禄给制死,我打算派遣江、李二位追赶石禄,好与我儿报仇。我再想一条妙计,把奸王参倒。江文、李增二人说:“是。”荣华说:“你二人要离府追石禄,你们可知道他是回家呀,可是回何家口呢?你二人可多要十分注意才是,咱们师徒可是艺业浅薄,见了他可万万留神。他一对短把追风铲,实有万夫不挡之勇。自古道,逢强智取,遇弱活捉。在上半个月有黄云峰、黄段峰及银花太岁普铎,夜入天官府要借路费,是我与他相见,我每人赠送他们一百白金。据黄云峰说:他们三个人是从西川路来,要上何家口前去报仇,因为他有一个兄弟,名叫狠毒虫黄花峰。他刚要走,我便对他们说道:西川人不是好惹的,可是山东人也不是好斗。后来云峰又说:他们到了何家口,一镖三刀制死何玉。不知从南房上下来二人,是那路的达官。而今他们一齐离京,回了山东。”赖荣华说:“为人交友,必须交那会友熊鲁清。别看他阴毒损坏,那可是地道君子一个,山东半边天。只要是山东人,在外边吃了亏啦,他一定给你设法。再说,在兖州府西门外杜家河口,为首的达官,老龙神杜锦。他有一儿,名叫混海龙杜林。这两个人在山东省是威名远震。是咱们绿林人,全拿他二人赌咒。他们送宝铠之时,我看见有他二人在内。江文、李增,你二人打听好了石禄他们山东的事情完毕回来,可千万别动手。”二人答应,当时收拾齐毕,蔡京给预备了盘费。二人说:“师父,我二人走后,师父你老人家可以多来几次,因为府中无人护夜,银钱事小,恐怕师爷的心爱之物取成。”荣华说:“是啦吧,你二人走你们的,不用操心啦。”蔡京说:“快命人与二位义士备马。”江文、李增说:“不用,我二人脚力最快,不用马匹。”告辞往外就走。赖荣华说:“为师我听你二人的准信。”那蔡京送到屏门,蔡会赖荣华将二人送出大门以外。江文、李增拜别老师,穿街过巷,够奔山东。暂且不表。
且说石禄放了莫方他们一走,看他们已然走远啦,这才说:“班儿的,这里的事我可不管啦,我上大府大县大村子去啦。”说完打马往前飞跑,走到了一片大河,东西有座桥。这匹马在贤王府八年没出来过,如今一看大白石桥,它一眼忿便顺着西河沿,往南惊下来了。石禄说:“老黑,我看你有多大的力量?”马跑到南头,那河就往东拐下去啦,直跑到天黑,马已然没力啦,便缓缓而行。眼前有片松林,在河北有座庙,庙前有座小土岗,东边有三只打渔的小船。河的西边也有三只小船。石禄忙将马勒住,往四外一看,村庄镇店没有,就有这座孤庙。只得翻身下马,拉马过河,以为遇见人好打听道路。过桥往东,来到庙门外,还不见有人,他便拉着马围着庙绕了一个湾儿,顺西端往南,在山墙外边一看庙内,是三层大殿。便对马说道:“这里不知道是陀还是佛?是陀咱们吃和尚,要是佛呢?(就是老道)咱们吃斋。”当下将马拴在松树之上,上前打门,高声说道:“是佛呀,是陀呀?”就听见里边有人问道:“无量佛。是那家施主在外边山嚷怪叫的啦?”石禄说:“我叫唤哪,快开门。”那小老道忙将门开放。书中一句垫笔书,他不进此庙还则罢了。一进庙中,是凶多吉少。
且说石禄一看是小老道,遂说:“小杂毛。”那小老道说:“我是老道,你有事吗?”石禄说:“有事,眼看着白灯笼就灭啦,我打算在你们这里住一夜,明早就走。多给你们点钱。”这要是明白的主儿呢,可以跟人家说明,是走在此地,因为天黑,上不着村,下不着店。无奈石禄他是任什么不懂,不会说话。所以说了个糊里糊涂。那小老道一听,暗中从袖中取出一个柬帖来,细看石禄,暗中点头。遂说道:“施主您稍微等一等,我去与您回禀一声。留下您也别喜欢,不留您可也别恼。”石禄说:“小子,你就去说去吧,留我也不走啦,不留我也住下啦。”说着话将马解了下来,拉马进了庙门。小老道说:“您等等吧,待我与您回一声去。”说完他走了进去,见他师父施礼。老道问什么事?小老道说:“方才外边有人叫门,原来来了一个黑汉,您忘了前七八天,我黄大叔他们来了,不是与您留下一个柬帖吗?我看这个人好像石禄。不过不是那匹马,我听说他得的中江五龙的粉定云鬃扣,今天这匹马乃是一匹黑的,在八骏马中第七匹。您看这不是咱们还有这个图吗?”老道抬头一看笑道:“徒儿,你可知他叫甚么名字?”小老道说:“您没对我说过呀。”老道说:“此马名为卷毛狮子乌獬豸,踏雪乌,一丈青。此马烈性太大,可是一匹宝马良驹。徒儿,你去将他引了进来,是石禄将他毒死,好与那普莲报去前仇。我那死去的贤弟黄花峰,被他力劈两半,全给他们报了仇。此人若不是石禄,那时算是他情屈命不屈,他是命该如此。”书中暗表,这个老道弟兄三人,他是长兄,姓夏双名得贵,外号人称飞火燕子。此庙名火龙观。后文书正北有一双马土地庙,那里还有他二兄弟夏得林,外号寻花羽士,改庙名为双龙观。再正北有个禹神观,观主夏得峰,外号人称小桃花。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如今且说夏得贵,他弟兄全是九首真人李玄清掌门的三个徒弟,他三人在外发卖五路薰香,结交江洋大盗,没有一个贪生怕死之人,全是一群亡命徒。与石禄这些人,正是冰炭不同炉。如今他听石禄到啦,遂说:“徒儿,你快去把他引了进来,晚上与他备下酒饭,要甚么吃,就给他甚么吃。那食物之中,多下八步断肠散,要他一死。他是石禄,算是与我至友报了仇。要不是石禄呢,那就算得了他这匹宝马良驹,我也不叫你白受累。将来送你五十亩香火地,令你出庙还俗,自行度日。”小老道一听,心中大喜,连忙来到了外头。说道:“师弟你随我来,师父许给我的,我不能一个人独吞,算咱们两个人的。”两个小老道,一个叫清松,二个叫清鹿。清松说:“这个事我一个人也办不了,必须咱们二人才成。”清鹿说:“好吧。”当下两个人一齐到了外面,清松上前说:“施主,您把马赏给我吧。”石禄说:“小杂毛,你别动手。我这个老黑,不叫人拉,哪里拴马?你告诉我吧。”当时小老道把他带到一个院里,将马拴好。石禄将皮搭子拿了下来,问道:“小杂毛呀,这个门不开,要有人拉走这个大老黑呢?”清鹿说:“施主您放心,惟独我们这观中不用说是大骡大马,就说一草一木,也丢不了哇。”石禄说:“丢了我跟你要。”小老道说:“是啦吧。您跟我要。”他们说话的功夫,那清松早将山门关好,将屋中打扫干净,这才同他到了西殿屋中。
这院是西殿五间,东配殿五间,正殿七间,院中方砖漫地。他们到了西配殿一看,是一明两暗,南北里间,明间南房山,有一张抽屉桌,上头有一面古铜镜子,高有六尺,宽有一尺二,上面擦得光亮无比。桌上全是妇女应用物件。桌子东西有小凳,北房山照样的一份,前面挂着虾米须的斑竹帘,当中有佛桌,后面有佛柜。南北里间,挂着青布软帘。石禄将皮搭子放在桌上,说道:“小杂毛,你快去打酒端菜来馍馍,铡草喂马,吃完了我好睡觉。明早好走。”小老道说:“施主,把您马匹拉这里来喂呀?”石禄说:“你找打呀?拴马的那里喂。”清松说:“是啦吧。您稍等一等,少时全到。”说完转身出去,石禄看他走了,打帘进了北里间。前糟有八桌,左右有椅,后槽有书阁子。又到北掖间,见前槽有大床。他又来到南里间一看,与北里间一样,他这才来到明间,坐在上垂首。自己心中暗想:听我叔父刘荣言道,树林有庙,四着无靠。不是凶僧,必是恶道。今天我睡着了他要咬我。他不咬我,我也把他拉,或是掌铲把他们送到家去。
不言石禄暗中准备,且说清松来到院,东房三间是厨房。西房三间是斋堂。他到了厨房,进北里间。小老道说:“五叔,您赶紧预备酒席一桌,菜里多下八步断肠散。”里面的厨师父,姓赵,名叫赵贵。做饭做菜最快无比,因此大家送他一个美号,叫快手军师。不论甚么菜,他都能给起个名儿,他比世人都多知多懂。老道夏得贵在此结交往来宾朋很多。要有那高的傲的来此买薰香,在此住个三天五日,夏得贵要一说,这个人吃过花过,这个赵贵便能做出一样菜来,能将人考住。老道要夸讲谁,他便叫老道把他请来,赵贵用面做一个面人头。佐料等物满在人头之中蒸好,放到碟中,给放在桌子当中,然后将布碟放好,几个人吃放几份,真能把人头给盘问短啦。没吃过的主儿,不会下家伙,吃过的主儿,先拿起筷子来,往面人头的鼻子眼里一阡,然后往上一掀,就算揭了盖啦,然后再吃里面的佐料。再拿起牛耳尖刀,斩去人头左耳,那就任凭你们吃啦。这个赵贵,在盘龙岛做过厨房。各山各岛,他全作过事,就是酒后无德,好犯脾气,所以他在哪里也长不了。今晚一听,忙问道:“清松,是你师父说叫下药,还是你说叫下药呢?”清松说:“我师父叫下药。”赵贵说:“我未曾要下药,是治一经,损一经,我卖的是手艺。我可不能白下,你师父许给你多大的利益?我也得沾上一点。”清松说:“五叔,您做好了,我师父许给我的,我也分给您一半。”赵贵说:“你师父许给你甚么哪?你送给我一半。”清松说:“我师父许给我五十亩香火地,三合房一所,四百两白银。您是要那样?说明白点。”他们两个人正商量怎么分啦,清鹿来到,进门问道:“你们老爷俩个商量甚么?”赵贵说:“好,你来了正好。我们正商量怎么分啦?我最不会打哭啦一个,哄笑了一个。干脆咱们爷儿三个,每人一样吧,平均。”清松问:“五叔您要甚么呀?”赵贵一想,房子较好。遂说:“那么我要三合房吧。”清鹿问道:“师哥您要甚么呀?”清松说:“我要四百两白银。”清鹿说:“到我这里不用说啦,一定五十亩地归我啦。”赵贵一听也乐啦,当时刀杓齐响,预备好了一桌毒药的酒席。清松说:“师弟,回头我一个人在那里侍候他得啦,两个人倒叫他生疑了。我听黄云峰说,石禄掌中一对短把追风铲,能为出众,武艺高强。别说你我二人,就是连师父算上也不是他人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