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无话可说的时候,那种沉默/
是血液在省略的诗行里流淌/
说什么呢?面对山川和河流/
一个人在街上走/
他的灵魂在回忆中走/
或者他看见两个人在街旁谈话/
他们并不注意他/
他们只是互相注意/
他从他们身边走过时/
他想,也不必注意他们/
2
他有一句名言:我在哪里/
世界就在哪里/
因此,有人问他:你是谁/
你那里有咖啡,还有游泳池吗/
算了!你们不信就算了/
我也不是什么天才,顶多比你们/
还有你——聪明一点儿/
我料到你们不信/
仿佛周围的树叶都是耳朵/
它们听到了,他们只是沉默/
3
城市,至少有一千种气味儿/
让窗子们关闭。他还是在说/
他有点咳嗽。有人递给他一支烟/
他说昨天晚上已经戒了/
有时,一个时代的沉默/
是从一个人的沉默开始的/
只是谁也没有注意这些细节/
仿佛天天吃饭,却没有注意/
哪一顿吃了些什么/
4
他数着自己的脚印/
那是些闪着光芒的星斗/
可是没有谁来公断/
哪些脚印是属于他/
他想找一个人,最好是女性/
谈一谈过去的事情/
尤其是那些容易流泪的经历/
可是,女性们都忙着演出/
台下只剩下他。后来,他也走了/
他不是一个忠实的观众/
他心想:我没有欺骗过谁/
5
有一天,他突然发现/
他们已不再认识他/
他本想开些玩笑/
诸如:听说你被劫持了/
还有一些挺有滋味儿的玩笑。但是/
他想,这些东西自己留着吧/
这是灵魂上的事儿/
他蹲在江边的石阶上/
两只手托着松弛的两腮/
6
有那些美好的东西在心里就够了/
这时,他有些彻悟的样子/
在一家小酒馆儿喝了几盅/
后来走在午夜的街上/
唱起了歌。那歌声使寂静显得更加寂静/
最后的天空
酒杯漂浮在河流的浪花上/
闪烁。你跳动的逗点状的光芒/
像颗裸体的星,后来像一块褐色的/
礁石在跳舞。指尖儿内向/
背影里燃烧着许多语言/
语言是一点一点长大的/
你花朵的微笑被果实收拢的时候/
成熟意味着什么?死亡—再生—然后/
在天空上赤脚奔跑将来必是英雄/
但现在不是。那么等待/
快乐——让人诱惑和迷痴的时光/
充满兴奋和坚挺意象的时光/
光芒刺眼的时光/
诗和欲望在台上跳跃,选择的意义/
如同生存。仅仅有人选择了/
诗。极少的人远离大街,说/
我们去僻静的厕所聊聊/
桂冠在摇晃,在光环里/
充当了重要角色。而你却在/
树荫下两手捂着后脑壳蹲着/
搜索自己。然后决定/
去往哪个方向/
卡拉OK的闪烁,噪声/
听着听着脸皮发皱/
(当然不听或者再干些别的什么/
也会脸色发皱)/
好在天色已漆黑,走出/
梦再走进梦,自己偷偷地/
高兴。然后镜子被憎恨/
地板上布满许多流泪的眼睛/
这些眼睛成为最坏的坏蛋/
旁边的一间咖啡馆里/
有人在郑重地谈论女人,文物/
可能还有世界大战。笑声/
是最低档的呻吟,莫不如/
直接呻吟出苦痛,而苦痛的嫩芽儿/
一旦滋发,会使阳光感到眩晕/
会勃发出艺术,覆盖金黄的麦田/
和地球上所有的海洋和山脉/
会被命名成为一颗星。恒星/
恒星也许就是你,生长在/
地球上的这一颗,并没有发光/
离你最近时——恰恰/
离你最远。你这样感觉吗/
为什么不能两颗星相撞,然后/
粉碎成一片土地,或者/
落向任何一个空间,成为/
那里的鬼魂之乡/
撞击是最辉煌的时刻/
智慧在此时已经没有价值/
天空长出青草是伊蕾小姐的假设/
也是祈祷。私奔的不是人类/
而是地球/
斯芬克斯告诉我们一万遍/
你说你记住了像记住一条街名/
可是走着走着就忘记了自己的性别/
天空启幕到了时辰。让你/
和我,和他们——所有的人唱歌吧/
呻吟得尽量动听/
台上跳舞的唱歌的/
和挥着各种动作的,永远是/
你,是我,还有他们/
一切角色都上演着虚无的戏/
而最重要的角色永远不会出场——
它在台上强烈的光芒里沉默不语/
只能想到或接近却无法看见和交谈/
它时而抛出一件道具/
——酒杯或者发一声笑,牵引着剧情/
和人物的命运/
悬浮的日子
呼喊过后——声音的/
碎屑纷纷落向天空——
父亲以及死者们都死去了/
灵魂总是在黎明深处回应/
——生者啊,当心你的脚步/
刺眼的悬崖泻下阳光之瀑/
体验于瞬间升华/
长成冻土上的一簇红蒿/
雪地。一张桌子和一支笔/
等我。等我写完最后的诗篇/
然后朝悬崖走去/
而街心的那些人们等谁/
张望着,并且焦虑/
此时是否同时发生着各种等待/
胴体照耀着雪/
真实的出现没有人看见/
看见的都将不再真实/
如同爱情/
陷入时间
我凝固在雾里/
另一个我,凝固在——
也是雾里。只有雾是真实的/
云海纵横。兀立的石柱/
下面是一片月光/
铺满饥饿/
根须如手指向前抚摸/
背后,听见有人敲击/
青石之门——上面的/
苔藓是压抑的情书/
凝固之我,已经永远地/
陷入时间。另一个我/
——深深跪成的石像/
朝向深深的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