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图是湖和它上面的山峰。
那时候岛上有雾。
门打开着,
想进去而没进。想出来而没出。
门仍打开着。
这似乎隐喻着某个事件,
企图在面前,也在遥远。
有关丁香的印象
多年过去。有几片丁香树/
一直在记忆里摇动,并且发出/
沙沙的响声。每年,严寒还没有/
完全退去,丁香花就开放了/
噢,丁香树/
淡紫色的,粉白色的花瓣/
开在枝头。淡淡的香味儿,略带些/
苦涩,几乎就是人生的暗示。我和它们/
都是这座城市的居民,而它们/
来到这里比我的祖先更早/
噢,丁香树/
有一天,是星期日。一片丁香树/
不见了。在我走熟的街旁/
我停下来。挖沟机轰鸣着/
把它巨大的爪子掘进空地/
那上面散落着深绿色的叶子/
噢,丁香树/
又有一天,我下班走出单位大门/
门两侧,丁香树的尸体倒伏着/
在夕阳里,像一群牺牲的士兵/
据说,它占据了人行道的位置/
噢,丁香树/
后来,从报纸上得知一个不错的消息/
这座城市把丁香花确定为/
市花。但我一直认为这不是真的/
直到现在,也不相信/
噢,丁香树/
印象里,也许只有夹树街上的/
那片丁香树是幸存者,因为那里/
有一群老太太们还活着。其他的/
也许还有几片,但不清楚/
噢,丁香树/
我的一位朋友,住在一个叫丁香园的地方/
我去过几次,却没有闻到丁香花的气息/
其实,那里并没有丁香树,而丁香园/
不过是一个名字而已/
噢,丁香树/
在东京
今年东京是个暖冬。街上/
银杏儿树的叶子,黄得新鲜/
而透明。随着细雨,
它们星星点点地飘落,
让我想起俳句的节奏,
和父亲早年在这里求学的情景。
我第一次到东京是2001年秋夜,
整个城市漂在港湾里。
白色的,黄色的,红色的/
光点,在深蓝色的玻璃上飘移。
而父亲活着的时候,
连一个字也不曾提起。
这次到东京是2004年冬天,
零上15度。我们一共9个人/
熟悉而陌生,好像来自/
九个不同世界。
有个晚上,我在地铁里转了向,
凭着一张房卡,打的,回到住处。
东京的的士也许是全世界
最干净的,但并不便宜。
窗下的街已经没有了行人。
银杏儿树的叶子/
在灯影里一片、一片地飘落。
而樱花,要等到明年/
四月间在大海对面开放。
今天,什么事也不想做
今天什么事也不想做。躺在田野/
把身体摆成一个标准的汉字。
枕着青草的香味儿,还有闷热的风,
闭着眼睛听不远处的玉米地没有动静。
太阳吊在额上,一会儿/
就烤得顶不住。蚊虫也围上来聚餐。
翻身起来,发烫的土灌进鞋里,
刺痛的脚心很过瘾。爬上斜坡/
蹲在路边的大杨树下,汗珠儿/
还是呼呼地往外冒,似乎从来没这么/
轻松和舒服。反正/
今天不想做什么事情。
太阳初升的早晨
出门,太阳正在初升。
它随即就进入云里,像受惊的身体/
躲进内衣。此时有些人/
看不到这个早晨所发生的事情——
街口处,有两辆的士相撞,
围上不少人。旁边一位老人/
把自己摔倒在/
可能是世界上最滑的步道板上。
又一天开始了。
网上有很多新信息,
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
有些是半真半假的。
但要核实清楚可能需要很多年。
这一天,我们又被包围在/
阴霾与黑雪里。
这时候我总会想到另外的景象:
公路旁,深绿色森林/
和浅绿色的草地之间/
太阳照耀着一些悠闲的村庄。
冬天,以及后来
冬天停止在冬天。梦继续/
沿着惯性向前滑行。
现在只能靠回忆追回一些零碎印象,
像街上犹豫的路人/
从衣兜儿里掏出几枚被想起的硬币。
为守候这个寒冷时刻,
他们的握手曾被冻僵/
直至初春以后才慢慢松开。
回头看。
多年以前,在火车站等车/
从他的座位前走过一张令人怀疑的脸。
具体时间已经模糊,
但怀疑所形成的影像/
一直没有走远。
从那以后他开始回头看。比如他在/
大街上走,经常回过头看看后面,
是否有一张令人怀疑的脸在注视他,
或者同样令人怀疑的脸/
在注视着别人。但愿没有,
这样会使他的心情放松些,
到后来,也就无所谓放松或不放松,
只剩下回头看的习惯。
第一场雪之后
在北方,第一场雪之后,
这是随季节而来的景象:
树木的头部,悬挂着/
一团一团黑色的物体。
不知是鸟窝儿,还是冬青。
或者有些是鸟窝儿,
有些是冬青。
在这里冬青是一种植物,耐寒。
看着这些物体,天就暗下来。
一些鸟儿已经归巢,
一些鸟儿正在路上。
这个季节,到下午4点钟,
山野里已经听不到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