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原有的场景被改变了。这里原来是一片大平原,一条叫白河的河流从中间弯曲流过。几乎在某个瞬间,或许是若干年,从地下冒出来燃烧的岩石和红色浆水,这些发自地球内心的声音以它们特殊的方式改变了这里的场景,甚至这里的一切。五大连池的诞生是以牺牲一条河流为代价的,这在若干年前发生的事在若干年后是否还会发生?
这火的礁色的玄武岩石龙,这在流动中被固化下来的乐章,深厚、深刻和安静。也许没有人目睹当年的这一幕,但想起来一定惊心动魄。面对这一片六十多平方公里的凝固的火的波涛,我想,在火的河流不可阻挡地流动的情况下,一种思想被改变了,一种生命被改变了,一个世界被改变了。
它们流动时相互间发生的一道一道擦痕,被低低垂下的乌云擦洗得清晰并且闪动着微弱的光亮。我感受到即使现在它们仍在呼吸着,它们身体上布满了气孔儿,似乎有很多东西在述说:天空、云、变幻、白桦树、黑桦树、毁灭、火山杨以及对过往游人的面孔的印象。但它们一动不动,它们不用声音说话,它们只是默默地说——这是它们特有的一种言说形式,用它们的各种奇异的造型和基本上属于礁黑的颜色。而这里的夜为此而黑得和静得让人难以置信,仿佛所有的声音都来自天空或面前的空气。躺在床上能听到远处街上某个人的鞋底摩擦地面的有节奏的沙沙声。
在这波涛之中,青苔片片点点绿得像初春般普通和可爱。它作为一种由低级地衣类植物顽强地进化为先锋植物仍保持着它的个性:给点阳光就枯萎,给点雨水就灿烂。这些火山杨最大可能地伸展它矮小曲折的身躯,使它坚韧于火山岩的根部成为这里一道艰苦的景观。
爬上老黑山火山口,它像一只永不瞑目的眼睛观察着这里的天空和浮云,不过,它当年壮烈、凶猛和残酷的目光现在已显然冷静下来,陷入新的沉思或玄想。雨中各种颜色的伞围着偌大的漏斗状的老黑山火山口,像刚刚在雨中编织的花环,那其中也有我的那把红白条相间的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