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公版爝火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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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康熙二年(癸卯、一六六三)

永明王讣至台湾,郑经仍称「永历」年号。

郑经杀郑泰,以其贰于袭也。泰子缵绪、弟鸣骏、忠靖伯陈辉、武卫杨富、虎卫何义俱来降〕。

遣使约红夷合兵攻岛。

二月二十一日(庚申)

鲁王妃陈氏遗腹生一子。

贼郝摇旗等复攻巫山。大军与鏖战,而遣使密斫其营,贼大溃。刘二虎投缳死,郝摇旗、袁宗第被获;闯逆始尽。

十月

耿继茂、李率泰、郎赛合红夷出全州(一作泉州),提督马得功出同安,黄梧、施琅出漳州;郑经令周全斌御之。得功先至,战于乌沙,殁于阵。已而王师大集,全斌溃,退守铜山。大兵入两岛,两岛之民烂焉。

孙可望以忧悒死。二子尚幼,面如傅粉,手不释卷。可望死,其子袭封一代,后降为公。

番禺蛋民周玉、李荣,皆捕鱼者;辖罾船数百,设楼〈木虏〉、列兵械,三帆八棹,冲涛如飞。平南王尚可喜委以游击,防护水乡。壬寅,奉旨禁海,掣其舡分泊港〈氵义〉、迁其孥于城内;玉等不堪笼絷,诈称归葬,携家出海,纠合亡命。至癸卯十一月,连樯直抵州前,尽焚汛哨庐舍,不扰民居;复破顺德,执县令王胤去。可喜即发舟师剿捕,获周玉,出胤于贼舟。可喜及督抚俱讳其事,胤仅罢职而已(「觚剩」)。

三年(甲辰、一六六四)

郑经将黄廷、周全斌、林顺来降。

擒张煌言,杀之。煌言,字符着,浙之鄞人(一作定海人);崇祯壬午举人。鲁王监国时,官兵部尚书;握兵七十余万,不隶郑成功麾下。独居海中,兵粮皆与沙民通易以济。康熙元年,将沿海沙地民居尽行拆毁,移民入内地,填塞各港;煌言粮遂窘乏,麾下多散去。向恃日本国援;二年兵科张某往日本封王,日本进贡于本朝,与煌言绝,煌言之势益孤。八月,煌言与麾下心腹十人将往普陀削发为僧。内有一人不愿披剃,密降于浙之赵总督;赵曰:『汝欲得官,必先建功乃可』!其人言:『某月日,张尚书等将到普陀,可率师擒之』。赵遂命帅兵数百往;张果帅数人至,猝遇兵格斗,杀数百人(一作百余人),力竭被擒。解于赵;赵见之曰:『久阔』!盖赵曾入海与张相见也。少叙寒暄,即送浙抚。浙抚还偕煌言见赵,三人坐同堂上,抚右、赵左,煌言居中,闲论海中事久之;徐谓张曰:『公若肯降,富贵、功名可立致』!张曰:『此不必言。某惟求速死耳』!赵知不可屈,居之别馆;拜疏上闻。廷议:或解北典刑、或拘留本处、或优待以招后来;部覆:解北恐途中不测,拘留恐祸本不除,不如杀之。九月,旨下。临刑时,麾下数人俱绑,张独、立而俟戮;曰:『阵上交锋被获,死亦甘心;今若此,心终不服』!作绝命词,士林竞传之。一斫刀忽两断,众甚惊异。前之降者得官,演戏庆贺;末初冲场,张之神附之,所言皆海中事。降者惊曰:『此张爷爷口角也』!拜之,末仆而醒。既而抚署亦然,众皆大惊;罗拜之,撤宴而罢。降者不数日死。

元着与仆杨贯玉、幕友罗子木同被执。元着乌巾葛衣,不言不食数日,惟啜清水一盏。临刑,二卒以竹舆舁至江口;元着从舆中出,见江上青山隔岸,始一言曰:『好山色』!因作绝命词付行刑者;子木、贯玉俱死焉(「觚剩」)。

张煌言复闽抚郎廷相书云:『钦命赞理恢剿机务、察视直浙水陆兵马兼理粮饷兵部侍郎兼翰林院学士张煌言,复言于辽阳世冑郎君执事前:夫揣摩利钝、指划兴衰,庸夫听之,或为变色;而贞士则不然。其所持者天经地义,所图者国恨家雠,所期待者豪杰事功、圣贤学问;故每毡雪自甘、胆薪弥励,而卒以成功:古今以来,何可胜计!若仆者,将略原非所长;只以读书知大义,痛愤〔胡〕氛,左袒一呼,甲盾山立。区区此志,济则显君之灵,不济则全臣之节。遂不惜凭履风涛,纵横锋镝之下,迄今余一纪矣。同仇渐广,晚节弥坚;练兵海宇,只为乘时。此何时也,而两粤失守,三楚露布以及八闽羽书,奚啻雷霆飞翰;而岛寇外横,插虏内讧,清人左支右吾,立见消灭矣!仆因起而匡扶帝室,克复神州;此忠臣义士立志之秋也。即不然,谢良、平之竹帛,舍黄、绮之衣冠,一死靡他;岂谀词浮说,足以动其心哉!乃执事以书通,视仆仅为庸庸末流,可以利钝兴衰夺者;譬诸虎仆戒途、雁奴守夜,既受其役而忘其哀:在执事固无足怪,仆闻之怒发冲冠。虽然,执事固我明勋旧之裔、辽左死事之孤。念祖宗之恩泽,当如何愤怨;思父母之深雠,当如何报雪!稍稍转移,不失为中兴人物。顾陵律自甘,华夷莫辨;甚为执事不敢取也!即就恩雠之说言之,自辽师起而征调始烦、催科益急;故溃卒散而为盗贼、穷民聚而为弄兵,是酿寇盗者囗人也。乃中华失守,倾国兴师;倘能挈故物而还诸天朝,将吐蕃、回纥不足称羡。顾乃拒虎进狼,收渔人之利于河北;长蛇封豕,肆蜂虿之毒于江南!此果恩乎?雠乎?执事亦当憬然悟矣!愚谅执事亦非愦愦者,遂附数行以闻』。

四年(乙巳、一六六五)

水师提督施琅请攻台湾;不克而还。

郑经复藩院书云:『久聆智略,芳名流播;虚心仰慕,悒悒何已!顷荷惠书,教以不逮;又遣贵介刘、马二君备述委曲,幸甚幸甚!然窃怪麾下未能谅不佞之心,而犹从流俗之末议也!曩者,思明之役,自以粮尽而退,非战失也。况风帆所指,南极高、琼,北至登、辽,何地不可屯田、何地不可聚兵?不佞所以横绝大海、移国东宁者,诚伤女士之仳〈亻离〉、干戈之日滋也。是以区区鄙怀,曾见于前札。往岁得贵藩院书,知贵朝犹未深察,尚严边界之禁;遂使百姓流离、四省邱墟,坐捐数千里之租赋、岁糜数百万之钱粮:斯非贵朝之失策哉?今麾下计深虑远,欲为朝廷久远之谋、万民之命。而贵介所传,又述前日之套语、「削发」之虚谈,欲以八闽及沿海各岛相饵;尚为知识者之伦乎!昔贵朝之议和者屡矣,从先人以至不佞,止缘争此二字。况今东宁远在海外,非属版图之中;东连日本、南蹙吕宋,人民辐辏、商贾交通。王侯之贵,固吾所自有;衣冠之盛,不输于中土。即未敢遽比太王之迁岐,而生聚教训足以树万世之基业;此是贵介所亲睹者。不佞亦何慕于爵号、亦何贪于疆土,而为此「削发」之举哉!而麾下以海滨为虑、苍生为念,则息兵安农,复归故业;使男女老幼皆得遂其生育,而举朝可以岁获百万之赋。此仁人之心,不佞亦有同心也。缕缕膈言,麾下谅之』!

七年(戊申、一六六八)

命明珠、蔡毓荣至漳州,遣兴化知府慕天颜持书招谕郑经。经遣柯平、蔡亨入奏,请如朝鲜事例;不报。

十二年(癸丑、一六七三)

遣使撤回三藩,云南差学士傅达、礼部侍郎折尔肯;吴三桂不奉诏,二使被害。福建〔差〕吏部侍郎陈一炳。

十二月

吴三桂反于云南;复遣使賷手诏谕靖南王耿精忠,内云:『朕闻云作乱,靖南王相应固守地方,不必搬家』。平南王亦如之。

川湖总督蔡毓荣檄沅州总兵崔世禄援贵州。

吴三桂前军至镇远,贵督甘文焜死之。

蔡毓荣檄河南总兵周邦宁守偏沅,檄彝陵总兵徐治都悉力防御;以彝陵为楚、蜀冲要也。再檄黄州副将王宗臣协防武汉;以会城与荆南犄角也。并移咨邻省,各调兵作速救援。具疏陈:『川省遵义、永宁逼近滇、黔,三桂向自陕入川、自川入滇,形势熟悉;倘乘虚窥伺,蜀一震动,则陕右可虞!请于遵、永、重庆各设重镇,仍敕陕西将军、督臣分路救援』!

吴三桂令伪将李本深、马宝袭四川,夏国相、张以诚自镇远掠湖广境。

福建总兵某出洋邀截,得大舡一只;内有黄绫边敕书赐护国公者,上书「永历二十七年」并有护国公札付给某副总兵共二件。解至制府,不知所谓「护国公」者何人?但细阅札付,其年月悉用「永历」;印文大径五寸,而上乃「护封」二字:殊不可解(许旭「闽幕纪闻」)。

有间谍自郑氏归,得一小册。内书东宁国地形险要,某处山礁、某处水门;官员现任、休致,兵马屯扎多少。文武如陈永华、冯锡范、柯平、薛进忠、洪磊诸人,俱才能知干。新建天兴、万年二州及各县城郭、濠堑、军器、储积,事事修整、时时讨练,势非一日忘中国者。明室子孙崇养在彼者甚众,而无一人任事权。

十三年(甲寅、一六七四)正月

吴三桂僭号「周王元年」,自称「天下都招讨兵马大元帅」,率兵入辰州。自辰州分道入犯,遣别将刘之复、陶继智等由水道攻遵义;镇将黄建中等叛降。四川尽陷,并破归、巴等县。

二月

岳州、常德、长沙相继陷,荆州戒严;蔡毓荣上疏待罪,上命革职留任,戴罪立功,专督湖广。四川别设总督,以周有德为之。

前锋统领硕岱、都统巴尔布、纛章金、宜尔都、泰额思泰自京师次第统兵至荆州,宁南荡寇大将军顺承郡王继至。

三月

贼水陆合攻彝陵,徐治都连战却之。

十五日

耿精忠据福建,执总督范承谟以叛;八闽镇将及巡抚刘秉政俱附之。

潮州镇将刘进忠叛,遥为吴逆声援。

五月

耿精忠调海澄总兵赵得胜兵;得胜不从,附郑经,经以为兴明伯、左都督。时经偷安日久,兵甲钝敝;精忠易视之。经遣人于精忠,借漳、泉二郡;精忠不许。经遣冯锡范取同安,精忠守将张学尧降;精忠惧,使王进守泉州。王进即王老虎,时降于耿;至泉,未几为王锡范所逐。先是,经平北将军王进功入奏,精忠羁之福州;至是,锡范诱泉州守将赖玉杀之,遂逐进而附经,经以锡范为指麾使。

按范承谟「画壁诗」「自序」作提臣王进功;而此云精忠羁之福州,事不相同。子名锡范,岂与冯同名异姓耶?

平南王尚可喜发兵讨刘进忠,以次子之孝督师,屡出无功;凤凰山一战,挫衂尤甚(「觚剩」)。

侯官萧震,字长源,登顺治壬辰进士。官大名府司理,擢御史,巡盐两淮,家资巨富;与耿藩有隙。及精忠叛,萧之内子和药劝其自尽;震不从,遂污伪命为布政司。未几,以事收之,腰斩于市;籍其家产得三十六万(「坚瓠集」)。

华景昞在福宁州幕中,策耿逆必败;说守城密约镇弁,购死士赍蜡书间道迎王师。谋泄,几不免;事定而归(景昞,字持干,无锡人)(「陆铁庄集」)。

七月

大清兵围潮州,耿精忠不能救;刘进忠纳款于郑经,经请援剿左镇金汉臣率舟师援之,全军败殁。

守备郭文魁、把总陈应龙、赵世逢同满洲兵击贼于岳州,杀贼甚众;各以捷闻。

襄阳总兵杨来嘉、郧阳副将洪福相继叛,据房、保、竹山、竹溪诸县诸洞寨,诸民夷附之;谋犯郧、襄。蔡毓荣檄襄阳总兵刘成龙守下荆南道、石琳亟招抚洞寨以散贼党;于是蜈蚣、飞凤、十姑、文阳诸岗寨江从华等就抚。又命中军副将胡世英、守备王子明、巡捕武昌典使孙元德賷示赏由远安县间道招抚各洞寨,又密饬彝陵总兵徐治都、远安游击徐铠、知县徐嘉祯各拨兵役入山抚谕,而点子、龙虎等寨洞伪都司夏子锜等就抚。由是二贼失势,成龙等屡败之。吴逆伪将张以诚、王会等来援,成龙与之大战于马鬃岭,败之;贼始不敢窥南漳。

九月

耿精忠命漳浦降总兵刘炎与王进为犄角,取泉州。

十月

郑经将刘国轩败王进于涂岭。

十一月

赵得胜、王锡范攻漳浦,刘炎降于经;遂援潮州,与大兵战于北岗,潮州围解。

长沙朱氏女遇吴逆之乱,尽室星散。朱为兵所掠,志意坚决,众莫敢犯。舟至小孤山下,奋身投江,逆流三昼夜浮于故居水滨;梦诉于其父母。父母惊起迹之,果获女尸,颜色如生;解其襦,得绝句十首,重缄密纫,字不沾濡(「觚剩」)。

十四年(乙卯、一六七五)正月

耿精忠使张文韬往郑经议和,以枫亭为界。

五月

刘国轩入潮州,与何佑、刘进忠徇属邑之未下者。平南王尚可喜帅兵十万攻之,晨掩佑军;佑死战,国轩继之,可喜北。

吴贼犯彝陵红花套、乌石浦,大兵遇之,杀伤相当;归州贼舡继至,蔡毓荣命胡世英驰援。

闰五月

贼将刘之复、陶继智川归,贼谈三、邢钺、孙佳、王三各领众渡长河河突至;大兵奋勇杀贼,贼踞险以拒。

六月

郑经率诸将围漳州。先是,癸丑岁海澄公黄梧卒于漳州,子芳度权知军事;经招降之,以为德化公。芳度阳受命而阴通本朝;事泄,经率兵攻之。芳度使兄芳泰突围入粤乞援,自与诸将分守四门。

七月

吴贼乘江水暴涨,分其舟为二:一由里河干坝顺流而下、一由黄陵庙嘴飞棹而上,与陆路贼三股攻西寨埧,围大军;满、汉兵四面迎敌,总兵徐治都夹攻贼舡,贼退踞百里州。

吴三桂驻兵衡州。衡山岳神庙有小白龟,大仅如钱,多历年数。土人以为鬼神之使也,敬而祀之;藏诸帏中,藉以占卜。三桂妄希神器,择吉祀神;铺天下舆图于神座前,默祝。视龟之所向,蹒跚循走,终不出长沙、常、岳之间,回转至云南而止。三卜皆然。三桂遂不敢轻出(「大有奇书」)。

郑经围漳州六阅月,部将吴淑开门降,黄芳度投开元寺东井死,不及援师止三日耳。事闻,赠王爵,谥「忠勇」;世袭十二代。经入漳州。

平南王尚可喜于粤秀山后浚濠筑垒,为固守计。

十五年(丙辰、一六七六)二月

吴三桂兵至肇庆,碣石总兵苗之秀、东莞守将张国勋降。三桂檄让惠州于郑经,经令刘国轩入据之。

蔡毓荣率标兵渡江,众奋勇先登,贼众败走;追至荆州对岸之太平卫虎渡口,贼望风遁,遂焚其营。会飓风作,坏渡江舡过半;乃留兵江南,暂移驻筲箕洼;贼固守松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