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公版皇朝经世文续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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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工政二十各省水利

陈水利说

姚舆

今天下至不足者财也。至足忧者贫也。不知国贫。由于民困银钱不足。由于积储不充。盖 国家之赋税皆取于民。民困不能。输将。于是有民欠。一有偏灾。势必议捐议。而又不能给。于是小民饥寒交迫。则相率为非。长吏失于抚驭。遂至酿成事端。縻饷劳师。不可纪极。是 国家有赋税之名。而无赋税之实。且不仅无赋税之实。并有意外之縻。百姓不足。君孰与足也。若使民物康阜。仁让风行。伏莽不生。输将恐后。是 国家有赋税之实。绝无意外之縻。用者舒而生者众。自无匮乏之虞。百姓足。君孰与不足也。至银钱所以通布帛菽粟之有无。非以之御饥寒也。所以古者贵粟重农。使民有三年九年之蓄。积储已多。缓急有备。虽有水旱。不能为害。银钱之所出有限。彼嬴则此绌。布帛菽粟产于地。生于人。取之不竭。生之不穷。且饥不可以为食。寒不可以为衣者。银钱也。一日不再食则饥。终岁不置衣则寒者。布帛菽粟也。使银钱少而布帛菽粟多。不难将布帛易菽粟。菽粟易布帛。一切器用。俱可有无相通。如银钱多而布帛菽粟少。则此之所长。不能易彼之所短。虽坐拥厚赀。立有冻馁之虞。且布粟足而银钱亦觉其有余。非银钱忽能有余也。以其用少而银钱自见其有余。试以时事证之。道光三十年。南省米价至七千文一石。八口之家。每岁食米约计十五六石。合制钱百有余千。设家藏百千。不足以籴米。他用无着。日形不足。乾隆时。南省米价不过千二三百文一石。八口之家所藏之钱。仅五十千。籴米十余千。尚存三十余千。足备他用。反觉宽裕。此布帛菽粟多。而银钱日见其有余也。独是欲民富而积储充者。则惟有亟兴水利。舆请约言之。北五省自古帝王建都之所。民生庶富。未闻仰食于东南。盖斯时川泽通。沟洫利。水旱有备。积贮无缺故也。自沟洫废。川泽为民占耕。始则以为开荒增赋。有益于官。而不察其为川为泽。听其阻塞。年复一年。故道尽失。蓄泄无所。雨少则无从引水以济之。势必赤地千里。雨多则又无河道以泄之。甚至汪洋一片。旱涝悉听于天。此所以多凶岁也。并有无知愚民。侵占大道。或取土壅苗。将大道变为沟渎。往来大为不便。而地亦阴受其害。不知川泽相为体用。川主流。泽主聚。川则从源达之。泽则从委蓄之。有大川以泄水。则田不致涝。有大泽以蓄水。则旱不成灾。此古之立国者所以先视山林川泽之利也。陕西河南大河之外。俱有小河。并有渠堰可以蓄泄。山东则有汶运沂濑等河以泄水。亦有诸泉以灌溉。山西则有汾沁汭洚等河以泄水。亦有大泽以停蓄。如法兴修。尽成沃壤。即直隶大小七十余河。除东府数河各自入海外。余俱会于天津。以达于海。若卫河即南运河。白河即北运河。永定河即卢沟河。又有二淀曰东淀西淀。又有二泊。曰宁晋泊。即北泊。大陆泊。即南泊。此皆诸水总会之所。永顺流浊。故亦名浑河。康熙三十七年。直隶巡抚于成龙。以浑河冲半壁。近其祖墓。奏改河道迤东入淀。淀清浑浊。沙停河淤。冲决为患。

雍正三年。  上令引浑河别由一道入海。水患渐息。至道光三年大水。漂没数百里。又费银数百万。为之修治。庶得疏消。近来小河多塞。水不能泄。大河淤浅。水不能蓄。伏秋暴涨。四处泛溢。治河诸臣。虑其冲决。为之加高河堤。不知此治其末也。盖河之所以为患者。因河水多沙。河身日浅。愈积愈高。有与平地者。有反在地之上者。若不治其本。而但知加高河堤。河堤虽高。而河身愈浅。民地愈低。此所以多冲决之患也。舆以为现值 国库未盈。经费不足。一时难以修治。请先择其紧要而可不费帑银者。为之以收其实效。徐复图其大局。以规久远。所云可收实效者如何为之。舆谓大河不论外。凡小河与田间之水。俱有来去。观其来在何方。泄在何方。何处可以停蓄。何处可以入河。于大道两旁。各开深沟。沟中之土。即培大道。使水由彼而来。由此而去。或使停蓄。或使入河。停蓄处掘之使深。入河处拦之使塞。旱则引停蓄之水以济之。涝则泄沟之水以消之。州县小道。亦各处开沟。使水到处流通。欲蓄由我。欲泄亦由我。此即古沟洫之治。今不复其制。师其意获其利亦可矣。然蓄水之所须在水来之处。旱则放之顺流而下。随处灌田。若蓄在最下之处。则逆行为难。亦不可不知。且西北地广土脉厚。水源亦深。比东南涂泥上上数倍。如法治之。若非非常大水。岁必丰收。且大道高。行人往来亦便。两旁各有深沟。戎马不能横行。十字口各设更栅。官兵守之。盗贼之风亦息。一举而数善备。疆吏何久不为此。舆丁未抵都。路过河间。见有如舆所云治者。私冀观感兴起。可使直省尽成沃壤。戊申晤永定河道熊虚谷观察。始知河间之所治。皆虚谷观察为守时之所经画也。迨升通永道。后任不理。仍复故常。然则事非不可为。亦非无人为。苟在上位者欲使之为。不过期年而大局定。虽熊观察之所治尚未能一一如法。苟择一知水利明地理者为之指使。无不尽善矣。或曰。小民不知治水。将何以为。舆曰。小民不知治水。无不知治地。治地即所以治水。盖地治而水亦治也。或曰。小民性惰。又不知大局。焉能无费而使之治也。舆曰。小民不知大局。而自己之地则知之也。一经旱涝。则颗粒无收。已历有年所矣。使之整治以后。从此旱涝无虑。利虽 国之利。小民亦未尝不利也。小民不知利 国。岂有不知利己者乎。农隙之时。晨夕无事。而偶务劳于沟洫。即可岁岁丰收。虽至愚者亦必欣然乐从矣。由是则旱涝无灾。地皆生殖。一岁之所出。足备岁余之资数年。后家有盖藏。不待南粮而自足食矣。至南省财赋莫盛于江浙。舆故先言之。江浙所最盛者。莫如苏松常杭嘉湖六府。赖以奠乂者。全在太湖。太湖即禹贡之震泽。职方之甚区。计三万六千顷。周围八百里。居两省之中。跨三州十县。为诸郡蓄泄之所。吴淞江等处。乃太湖入海之口。故苏松常无杭湖之来源。则水易涸。常嘉湖无苏松之去委。则水四溢。所以苏松入海之河道。通湖州入太湖之河道。塞则水患在苏松常。并及嘉湖。此东南数郡之所以盈歉共焉者也。然此论大概水患。若欲治之。非假以岁月不能成功。为目前计。请亦先治其易为而有实效者。

盖五郡俱是稻田。田之圩大小不等。有数十顷。或数顷。并有一二顷者。田外俱是河道。十分之一是大道。大道向有官塘。今损坏者多。塘亦渐低。并有断缺。行人往来。久已不便。田则更受其害。在小河者。或桑地。或田塍。或荡阡。形势高者十有六七。低洼者十有三四。高者可以御水。然一处稍低。水即从低处入。所以大水骤至。田皆沈陷。自道光三年后累年水患。二十九年尤甚。为从古所未有。民之饥而死者不可胜数。三十年夏秋之交。已十大稔。八月十三四两日。大雨如注。水势陡长。将熟之禾。半为水淹。岁反大。舆以为官塘择其有桑麻者。地主修之。无桑麻者。官雇人修之。费归钱粮内扣除。如官捐修。则更善矣。田塍荡阡之底者。圩中公派人修之。或加高二三尺。加一二尺。河旁低地。亦一律增高。地主主其事。督其工。所用之土。即于兜处或小河浅窒处取之。淤塞去则水道通。地土高则田地固。所谓一举两利也。虽水暴涨之时。乡民亦昼夜用土培筑。于临时祇能筑其人力所及。不能筑其人力所不及。且只能顾一方。不能顾全局。何如救于无事之时一一得效乎。外面河岸可以栽柳。柳根能固岸。柳枝可作柴料。田荡阡。可以种桑。凡种桑树者。岁必撵泥。一年可高二三寸。田土墓与地。日见其高。水患可以永息。如雨水过多。田中水积。以水车泄之。如雨水少。田中水浅。以水车引之。水旱无灾。岁皆大有矣。若山地虑旱不虑涝。相度地势。逐处择低洼之所。令作公地。使之开深以蓄水。水多则泄以注川。雨少则引以灌田。层层蓄水。处处拦阻。旱则有灌溉之资。自无苗[槁](稿)之患。岁亦大有矣。江浙大县。如吴县漕米二万七千八百石。[仓]谷三万石。嘉兴县漕米六万五千八百二十石。仓谷一万三千三百三十石。乌程县漕米七万五千一百三十石。仓谷一万八千九百八十石。民间丰收。每年一县。约有一百余万石之数。统计水旱及[偏]()灾。十年不过五年丰收。如水利行。岁皆丰收矣。十年之中。一县可多五六百万石。一府计之若何。合一省计之又若何。且西北水利亦兴。南漕不必北上。留为本省兵吏口粮之用。则到处盈仓盈箱。菽粟如水火之治。竟可复见于今日矣。或曰。子是大言欺人。如能为之。自汉至今。已有二千余年。何以无人为之。可见非无人为。不能行耳。舆曰。不能行是无人为。非为之而无效也。子不闻仲子治百里之国。三年可使有勇。冉子治数十里之国。三年可使足民。舆之言欺人。岂仲子冉子之言亦欺人乎。如二子之言不欺人。百里数十里弹丸之地尚能奏绩。岂 国朝幅员数万里。民人亿万万。食有不能使之足。兵有不能使之强。民有不能使之信哉。此说非仅出自北门。三代后之富庶者亦不少。唐贞观元年。年米直绢一匹。四年米不过三四钱。其效何如。焉得谓无人为也。如或不信。此乃不病 国。不伤财。不害官。不扰民之事。何妨先以一方试之。试之有效。处行之。试之无效。停之亦无所损。试之若何。令一贤能之县令。亲到乡间。熟观地势之高下如上所云云。为之择里中绅耆能任事者主之。不准胥吏于其间。照地多少。公平派人。绅富不能自为。雇人为之。

大凡民情每难与谋。始不能因其为难而中止。此为大局。即为小民。设有奸民设计拦阻者。当即惩办。爱民如子者。不能不嫉恶如雠。子产治郑。所以谁嗣之歌先云孰杀也。冬令开工。易治之所。数月即毕。遇难理者。三年亦必有成。观以后或水或旱有无成效。即可知矣。此舆晨夕读书数十载。南北阅历数十年。细察地土。广询舆情。确知其大有裨益者。故敢言之。惟冀仁人君子采纳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