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公版皇朝经世文续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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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治体七用人(3)

复张石卿中丞启

胡林翼

一坚壁清野。非用士用民不能集事。士民中岂无欺我之人。亦岂无偾事之人。然兵将之滑者十之九。士民之朴者十之六。近年宦途颇杂。牧令既少真才。佐杂尤多庸妄。其心术见识。不堪设想。不如士民之真性未漓。可激以忠义。楚官与民仇。楚民与官仇。此孟子所谓疾视其长上而不救也。惟有勤接见。决壅蔽。视民如官。视官如民。无众寡大小。推诚相与。咨之以谋而观其识。告之以祸而观其勇。临之以利而观其廉。期之以事而观其信。知人任人。不外是矣。近日人心。逆亿万端。亦难穷究其所。惟诚信之至。可以救欺诈之穷。欺一事不能欺之事事。欺一时不能欺之后时。不可不防其欺。不可因欺而灰心所办之事。所谓贞固足以干事也。况赏罚具在。董劝因时。以大权临之。何患不济。未有注意于保甲团练。坚壁清野。而无成效者也。昔卢忠烈公之督兵大名郧阳。其得力在坚壁清野。其制胜在亲兵之卢能杀敌致果也。傅重庵以碉堡制苗。而练丁千五百人。因闲雕剿。兵威乃振。钧示招练如何可信。为日已。训练岂一蹴可能。诚为深虑。窃谓襄毅治粤。陶鲁参军所领三百人。皆实时应募。而所向克捷。且战且练且守。练一日得一日之力。练一人得一人之力。百金之士。千金之士。诚为难得。然三年之艾。亦在蓄之而已。至练勇之不可恃。则在驭之之法如何。领之之人如何耳。 国威久不振矣。人心思乱。不自今日始。亦不自今日止。除日日练兵。人人讲武。别无补救之方。此说与专言守御者。实可互为其用。而相与有成也。一闲谍为行军之要。而此事最难。其弊由于安乐日久。无耐劳苦壮胆智之人。甘蹈白刃者。更不可得矣。来谕言我处之一举一动。贼必知之。则是保甲不实。稽查不力之故。贼之举动。我不能知。则是未得闲谍之故。物色此人。谈何容易。陈平恶草具。付之以金而不疑。野利枣。杖至垂毙而不悔。其用人之妙用智之巧。良可味矣。窃谓谋野则获。积诚可通。虽非一二月所能猝办。然未有求而不得者。一江岷樵昔年在京乡试。负其死友之榇而归。二次行邯郸道上。送一不曾谋面浙江举子之榇。此其行谊。即汉代独行传中。亦不多得。昨已函致岷樵。彼风节优于天下。当有感奋不能自已之诚。左公高隐。尚不知雄才大。是文忠公一流人物。设其真知。必翻然应命。今已函致矣。林翼才力至劣。伏维河海不择。刍荛不遗。故敢即其所知。上陈座右。一代伟人。必能宏济时艰。吾楚幸甚。天下幸甚。

再者所陈各条。其要仍以用人为先。即一技一能亦不可弃。不之药。勾践藉以破吴。善穿地洞。李光弼因以陷敌。信陵得侯生。石勒得张宾。符坚得王景。皆以一二智谋之士。战胜攻取。然必不拘资格。然后丹书中之斐豹得献其能。亦必宽其文法。然后怒攻主将之邓羌立摧勍敌。伐曹一役。晋文诛颠颉而舍魏犨。自古英雄作用。不拘一例。良以奇才难得。不容不加委曲于其闲耳。

敬陈  圣德三端预防流弊

曾国藩

奏为敬陈  圣德仰  高深事。臣闻美德所在。常有一近似者为之淆。辨之不早。则流弊不可胜防。故孔门之告大言。必严去其六蔽。臣窃观  皇上生安之美德。约有三端。而三者之近似。亦各有其流弊。不可不预防其渐。请为我  皇上陈之。臣每于祭祀侍仪之顷。仰瞻  皇上对越肃雍。跬步必谨。而寻常事亦推求精到。此敬慎之美德也。而辨之不早。其流弊为琐碎。是不可不预。防人臣事君礼仪固贵周详。然苟非朝祭大典。难保一无疏失。自去岁以来。步趋失检。广林以小节被参。道旁叩头。福济麟魁以小节被参。 内廷接  驾。明训以微仪获咎。都统暂署。惠丰以微仪获咎。在  皇上仅予谴罚。初无苛责之意。特恐臣下会风旨。或谨于小而反忽于大。且有谨其所不必谨者。行礼有仪注。古今通用之字也。近来避  皇上之嫌名。乃改为行礼礼节。朔望常服。既经臣部奏定矣。而去冬忽改为貂褂。 御门常服挂珠。既经臣部奏定矣。而初次忽改为补褂。以此等为尊  君。皆于小者谨其所不必谨。则于国家之大计。必有疏漏而不暇深求者矣。夫所谓国家之大计果安在哉。即如广西一事。其大者在位置人才。其次在审度地利。又其次在慎重军需。今发往广西人员不为不多。而位置之际未尽妥善。姚莹年近七十。曾立勋名。宜稍加以威望。令其参幕府。若泛泛差遣委用。则不能收其全力。严正基办理粮台。而位卑则难资弹压。权分则易致牵掣。夫知之而不用。与不知同。用之而不尽。与不用同。诸将既多。亦宜分为三路。各有专责。中路专辨武宣大股。西路分办泗镇。南太。东路分办七府一州。至于地利之说。则  钦差大臣宜驻札横州。乃可以策应三路。粮台宜专设梧州。银米由湖南往者。暂屯桂林。以次而输于梧。由广东往者暂屯肇庆。以次而输于梧。则四方便于支应。而寇盗不能掠。今军兴一载。外间既未呈进地图。规画全势。而 内府有康熙舆图。乾隆舆图。亦未闻枢臣请出。与  皇上熟视审计。至于军需之说。则捐输之局。万不可开于两粤。捐生皆从军之人。捐资皆借之项。展转挪移。仍于粮台乎取之。此三者皆就广西而言今日之大计也。即使广西无事。而凡为臣子者。亦皆宜留心人材。亦皆宜讲求地利。亦皆宜筹划 国计。图其远大。即不妨略其细微。汉之陈平。高祖不问以决狱。唐之房杜。太宗惟责以求贤。诚使我  皇上豁达远观。罔苛细节。则为大臣者。不敢以小廉曲谨自恃。不敢以寻行数墨自取竭。必且穆然深思。求所以宏济于艰难者。臣所谓防琐碎之风。其道如此。

又闻  皇上万几之暇颐情典籍。游艺之末。亦法前贤。此好古之美德也。而辨之不早。其流弊徒尚文饰。亦不可不预防。自去岁求言以来。岂无一二嘉谟至计。究其归宿。大抵皆以无庸议三字了之。间有特被 奖许者。  手诏以倭仁。未几而疏之万里之外。  优旨以答苏廷魁。未几而斥为乱道之流。是鲜察言之实意。徒饰纳谏之虚文。自道光中叶以来。朝士风气。专尚浮华。小楷则工益求工。试律则巧益求巧。翰詹最优之途。莫如 两书房行走。而保荐之时。但取工于小楷者。阁部最优之途。莫如军机处行走。而保送之时。但取工于小楷者。文取士大典也。而考差者。亦但论小楷试律。而不复计文义之浅深。故臣常谓欲人才振兴。必使士大夫考有来之成败。讨 国朝之掌故。而力杜小楷试律工巧之风。乃可以崇实而黜浮。去岁奏开日讲。意以人臣陈说古今于黼座之前。必不敢不研求实学。盖为此也。今  皇上于军务倥偬之际。仍举斯典。正与康熙年三藩时相同。然非从容  召见。令其反复辨说。恐亦徒饰虚文。而无以考核人才。目前之时务虽不可妄议。 本朝之成宪。独不可称述乎。  皇上于外官来京。屡次  召见。详加考核。今日之翰詹。即异日之督抚司道也。甫脱乎小楷试律之间。即与以兵刑钱谷之任。又岂可但观其举止便捷。语言圆妙。而不深究其真学真识乎。前者臣工奏请刊布  御制诗文集。业蒙  允许。臣考  高宗文集刊布之年  圣寿已二十有六。   列圣文集刊布之年。皆在三十四十以后。  皇上春秋鼎盛。若稍迟数年。再行刊刻。亦足以昭  圣度之谦冲。且明示天下以敦崇实政不尚虚文之意。风声所被。必有朴学兴起。为 国家任栋梁之重臣。所谓杜文饰之风其道如此。臣又闻  皇上娱神淡远。恭己自怡。旷然若有天下而不与焉者。此广大之美德也。然辨之不精。亦恐厌薄恒俗而长骄矜之气。尤不可以不防。去岁求言之  诏。本以用人与行政并举。乃近来两次  谕旨。皆曰黜陟大权朕自持之。在  皇上之意以为中无毫之私。则一章一服。皆若奉天以命德。初非自执己见。岂容臣下更参末议。而不知天视自民视。天听自民听。 国家设立科道。正民视民听之所寄也。  皇上偶举一人。军机大臣以为当。左右皆曰贤未可也。臣等九卿以为当。诸大夫皆曰贤未可也。必科道百僚以为当。然后为国人皆曰贤。黜陟者。  天子一人持之。是非者。  天子与普天下人共之。  宸衷无纤毫之私。可以谓之公。未可谓之明也。必国人皆曰贤。乃合天下之明以为明矣。古今人情不甚相远。大率戆直者少。缄默者多。  皇上再三诱之使言。尚且顾忌濡忍。不敢轻发。苟见  皇上一言拒之。谁复肯干犯  天威。如禧恩曹履泰前闻物议纷纷。久之竟寂无弹章。安知非畏雷霆之威。而莫敢先发以取罪哉。自古之重直臣。非特使彼成名而已。盖将借其药石。以折人主骄侈之萌。培其风骨。养其威棱。以备有事折冲之用。所谓疾风知劲草也。若不取此等。则必专取一种谐媚熟之人。料其断不敢出一言。以逆耳而拂心。而稍有锋铓者。必尽挫其劲节。而销铄其刚气。一旦有事。则满庭皆疲苶沓泄。相与袖手。一筹莫展而后已。今日  皇上之所以使赛尚阿视师者。岂不知千金之弩。轻于一发哉。盖亦见在廷(他)无可恃之人也。夫平日不储刚正之士以培其风骨。而养其威棱。临事安所得人才而用之哉。目今军务警报运筹于  一人。取决于俄顷。  皇上独任其劳。而臣等莫分其忧。使广西而不遽平。固中外所同虑也。然使广西遽平。而  皇上意中。或遂谓天下无难办之事。眼前无助我之人。此则一念骄矜之萌。尤微臣区区所大惧也。昔禹戒舜。曰无若丹朱傲。周公戒成王。曰无若殷王受之迷乱。舜与成王何至如此。诚恐一念自矜。则直言日觉其可憎。谀日觉其可亲。流弊将靡所底止。臣之过虑。实类乎此。此三者辨之于早。袛在几微之间。若待其弊既成而后挽之。则难为力矣。臣谬玷卿陪。幸逢  圣明在上。何忍不竭愚忱。以仰裨万一。虽言之无当。然不敢激切以沽直声。亦不敢唯阿以取容悦。夫惟  圣慈垂鉴。谨  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