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手中正拿着一枚玉钗把玩,听了采枫这话,顿时一楞,手一松,玉钗便跌在地上,摔成两半。“你说看到吴贵妃带了一枝金累丝攒珠嵌红宝石双凤点翠步摇?”太后象个学舌的鸟儿一般,重复着采枫的话。采枫安雅都吓了一跳,其他的宫女太监更不用说了,慌忙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出。
太后扫了一眼众人,威严的说道:“你们都下去了,李福采枫安雅留下。”
众太监宫女忙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太后沉声问道:“采枫,你看到的金步摇是双凤飞舞,其他的和这枝步摇都一样么?”
彩枫摇了摇头,忙道:“不是,吴娘娘头上那一枝是点翠,这一枝是嵌闪钻。其他的都一样,特别是这两颗红宝石,都是极品的鸽血红,而且都大如雀卵。”
太后点头道:“看来是确是那一枝金步摇,可这步摇应当在公主那儿,怎么到了吴贵妃手中?”
安雅和李公公跟着太后时日长,都知道当年外番进攻了两枚雀卵大小鸽血红的红宝石,当时先皇命人内庭造办处的匠人做了两枝金步摇,一枝赏给当时的太子正妃,如今的太后,另一枝则赐给贾敏。贾敏如今不在了,她的首饰自当由她唯一的女儿黛玉继承,林家从未衰落过,而且今日的荣华犹盛当年,断断不会把这先皇御赐之物变卖抵当的,那么吴贵妃又是从何处得来的?
“李福,你悄悄儿去打听了,看吴贵妃的步摇从何处得来?”李福忙答应下来。
采枫想起那双老坑祖母绿的翡翠龙凤镯子,便又道:“太后娘娘,吴娘娘今日还戴了一双老坑祖母绿的翡翠龙凤镯子,看着也有些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
太后听了说道:“这老坑祖母绿的龙凤镯子倒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哪一年内庭造办处都要做上几对的。”
采枫微摇头道:“可吴娘娘戴的那对很不一般,那凤头冠子和龙口吐珠各是一团血红,奴婢这些年都没看到过这么精巧的镯子。”
安雅了听忙道:“太后娘娘,当年您不是赏过这样一对镯子给奉国夫人么,当时还是奴婢送过去的。”
太后点头道:“安雅这么一说,哀家想起来了,当年是赏过这样一对镯子给奉国夫人。这可真是奇了,如何吴贵妃既有林夫人的首饰又是奉国夫人的首饰,这二人和吴家是从没来往的,李福,你当好好查查才是。”
李福道:“奴才这就去办。”
吴贵妃到了交泰殿求见皇上,水靖刚好从殿中向外走,阳光照在那金累丝攒珠嵌红宝石双凤点翠步摇上,直晃得皇上眼花,他不悦的对吴贵妃道:“你到这里做什么?”
吴贵妃身姿曼妙的拜倒在阶下,娇声道:“臣妾多时不见皇上,心中很是挂念……”她这一低头,水靖便瞧清楚了她头上的步摇,当下脸色一变,上前猛的拔下步摇,用手去摸那红宝石。吴忠妃被他吓了一大跳,只用双手捂着心口娇声道:“皇上,你吓死人家了……”
水靖在那红宝石上摸到一点小小的凹坑,顿时沉下脸来,喝道:“你从何处得的这枝步摇?”
吴贵妃被吓住了,双手按在胸前,楞楞的说道:“是臣妾母亲前个儿进宫时送给臣妾的。”她今天穿了一身大朵牡丹翠绿烟纱的广袖曲倨,双手一举起,薄纱袖子便垂了下去,露出两段雪白的腕子,那一双翡翠龙凤甸镯子便露了出来,衬着雪白的腕子,那又浓又绿的翠色极其醒目。
水靖看到那龙口的殷红之珠,脸色更加冷峻,沉声命道:“把镯子褪下来。”
吴贵妃忙将镯子褪了下来,捧到水靖面前,娇声道:“这镯子也是母亲送来的。”
水靖仔细的看着镯子,确定是他自小在奉国夫人那里见过的一对,便沉声道:“来人,请奉国夫人进宫。”
吴贵妃一楞,傻傻的问道:“请她做什么?”
水靖冷眼一扫,喝道:“齐胜,送贵妃回宫,不许擅自出入。”吴贵妃这下子可吓住了,委顿在地,悲悲凄凄的哭了起来。
水靖拿了步摇和玉镯径往安寿宫行去,太后见他拿着方才还在议论的首饰进来,不免奇道:“皇上,可有什么事?”
水靖将步摇和玉镯交给太后,问道:“母后,您可还记得这三件首饰?”
太后点头道:“这步摇是当年先皇赏给先林夫人的,这对玉镯是哀家赏给奉国夫人的,可如今怎么都是以了吴贵妃哪里?”
水靖便道:“母后有所不知,当年师母早就将这步摇赠于奉国夫人的。”
太后道:“原来是这样,可是吴贵妃又怎么得到的?”
这时水靖派出的人已经将奉国夫人云初请进宫来,她拜见过太后皇上之后,一见案上放着的金累丝攒珠嵌红宝石双凤点翠步摇,老坑祖母绿的龙凤翡翠镯子,不由激动的浑身直颤,眼泪夺眶而出,颤声问道:“请问太后娘娘,这步摇和龙凤镯子从何处得来?”
太后见奉国夫人的神色怪异,便问道:“奉国夫人,你的这些东西如何落到别人手中?”
奉国夫羞愧的跪下哭道:“回禀太后娘娘,臣妾失德,十七年前曾经生下一个女儿,可是臣妾不能养着女儿,只得将女儿远送他乡,这批首饰便是臣妾将女儿送走时一并给她带上的。”
太后惊得站了起来,失声道:“什么,你还有个女儿?”
奉国夫人美的面庞上全是泪水,她轻轻点头,眼中充满了思念和后悔。“太后娘娘,是谁将这此首饰带入宫中的,可是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儿?”奉国夫人急切的问道。
“是吴贵妃戴了这些首饰,我们才发现的。吴贵妃双十有余,不可能是奉国夫人的女儿。据吴贵妃说,这三件东西是她的母亲才送进来的。”水靖被奉国夫人的一话惊住了,好一会儿才说道。
奉国夫人哭倒在地,哀声道:“我可怜的女儿,定然是遭遇不测了。”
水靖沉声吩咐道:“来人,传吴夫人进宫问话。”又轻声安慰奉国夫人道:“嬷嬷先别伤心,许是什么人偷了这东西变卖的,小妹子不会有事的。”
奉国夫人摇了摇头,悲声道:“陈安和玉凤都是可靠之人,这种东西他们只会严密的收藏起来,决不会拿出来的,怎么会让人偷了去。当年臣妾生下女儿,将孩子托付给他们,可后来却没了他们的消息,臣妾这些年派人找遍天下,都没有找到他们,这东西既已现世,只怕……”
太后挥退服侍的人,又让水靖暂时回避了,才沉声问道:“云初,那孩子是谁的?”
奉国夫人原就白净的脸上顿时血色全无。她颤抖着双唇,半晌才道:“娘娘,还不知道她人在何方,您问这个又何苦?”
太后长叹一声道:“云初,这孩子是皇上的妹妹,对么?”
奉国夫人惊惧的抬头望向太后,面上的神情告诉太后,那个女孩儿正是先太子所出。太后缓步下殿,拉起奉国夫人,轻道:“哀家知道,不怪你,是先太子强要了你。”
云初抬头看着太后,眼泪缓缓的流了下来,凄凉的轻道:“不是,是奴婢心甘情愿的,先太子没有用强。”
太后轻轻为云初擦去脸上的泪,愧道:“先太子大行之际,曾经告诉哀家此事,只说让哀家好好照看你,可……哀家当时心中有恨,也不知道你已经珠胎暗结,否则说什么也当给你一个交待。后来皇上封你为奉国夫人,哀家想着你也服侍过先太子,也就顺水推舟的答应了。”
奉国夫人伏在高几上哀哀痛哭,当年之事,是她心底无法愈合的伤口。她十六岁嫁入镇北侯府,那对老坑祖母绿的龙凤翡翠镯子便是当时赏下的贺礼。十七岁上云初生了一个儿子,此后不久便被选中给皇太孙做奶娘,云初照顾皇太孙极其用心,不仅将皇太孙养得白白胖胖,还几次机智的救了皇太孙的小命。可是就在三年后,她自己的亲生儿子却因下人照顾不力而夭折,丈夫也在半年之后于沙场上为国捐躯,一年之间,偌大镇北侯府,竟然只剩下她一个人。
只因水靖除了云初谁都不要,所以云初才被留下来继续做水靖的教养嬷嬷,当时先皇和先太子都极重视水靖的教育,所以云初也时常能见到先太子。先太子起初并没在意云初,可是云初数次救水靖于危难之中,便渐渐得到了先太子的重视。
云初沉静而温婉,聪明又内敛,很有些象贾敏的性子,先太子不知不觉被她吸引了,而云初双十年华便守寡,苦寂的青春中只有先太子这一抹亮色,也悄然动了心。只是碍于礼法,二人并未做出什么事情来。直到有一次宫宴之中,先太子吃醉了酒,不觉之间竟进了云初的房间,借着酒意与云初行了鱼水之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