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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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什么意思?范志刚追问。

小弟说,男人怕有钱,女人怕有闲嘛。

范志刚明确地问他,你听到什么了?

没有。

没有?

真的没有。真的。我就是随便说说。

第二天上午,范志刚敲开女儿的房门,微笑着对小蔓说,蔓,爸爸给你道歉来了。爸爸昨天简单粗暴,军阀作风。打疼了吗?

范小蔓昨天从奶奶家回来就赌气插上了门,晚饭也没吃,谁叫都不理,直到第二天早上。

范志刚下午就该走了,他准备上午和女儿好好谈谈。于是他说,早饿了吧?咱们出去吃麦当劳呀?走,爸爸请客。

小蔓早饭也没吃,看爸爸态度这么迁就,就同意了。将要出门,见妈妈还是一副衣冠不整的样子,才知道只是她和爸爸两人去。出了门,她问爸爸,妈妈为什么不去?

爸爸说,家里还有好多家务要做……

小蔓说,你和妈妈好像不如以前好了嘛。

爸爸说,是吗?你怎么知道的?妈妈说的?

小蔓说,我看出来的。

进了快餐店,每人端了自己的一盘子东西坐下,范志刚就问小蔓,蔓,你还记得你有一天给我来过一个电话吗?

记得呀。小蔓说。

为什么?出什么事了?

……没有。孩子回答时有些迟疑。

既然给爸爸打了电话,就该都说出来,范志刚盯住小蔓的眼睛,说,你不想骗爸爸吧?

范志刚最终以多年的公安经验套出了小蔓的全部猜疑。他万万没有想到,尤扬会背着他傍上一个“大款”。小蔓说的对,不就是有一辆破车,有几个臭钱吗?范志刚再三叮嘱小蔓,回家不要透露他们的谈话内容,他需要时间调查更详实的材料。

下午出发之前,范志刚当着小蔓的面对尤扬命令道,从现在起,你的调动进入倒计时,春节前必须办完!

尤扬装作没听见,一声不吭。

小蔓在一旁看着爸爸妈妈相互间的僵持,紧张地咬住嘴唇。她的心开始发抖,她后悔上午和爸爸说的那些捕风捉影的话。万一爸爸和妈妈真的闹僵了,离婚了,她就是罪魁祸首罪责难逃。

下午,爸爸走的时候,妈妈没有像往常那样出去送行。爸爸走下楼梯的时候回头看了两次,只有小蔓一个人站在门口。

整整一个星期下来,范志刚几乎每天都给尤扬打电话催促她办调动,给家里,也给办公室,而且还有一次把电话直接打到局长办公室。而局长并未听说尤扬调动的事,这令范志刚十分恼火。

星期六一早,范志刚红着眼睛开着车赶回来,一进门就冲到尤扬床边,把尚未睡醒的尤扬一把拉出被子。他虎视耽耽地瞪着她,一边为她的惺忪睡眼而着迷,一边又恨她的阳奉阴违,他问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还没有和你们刘局长说?

说什么?

调动!

说了。

说了?他说不知道!

我和我们处长、主管局长都说了……管我们处的是刘副局长,不是刘局长。两个都姓刘。

范志刚坐下来,在尤扬身边呼哧呼哧地喘气。一会儿他说,告诉你,小蔓放寒假前你必须办好手续,寒假就在我那儿过。

尤扬不说话,拎过床边的衣服准备往身上套。范志刚在一旁冷冷地打量着,看着她脱下睡袍,看着她穿上衣,穿裤子,直到下了地,蹬上鞋;然后他才开始脱衣服,一件一件地脱,脱光了,直接钻进尤扬刚用过的被子,只说了一句,把衣服都洗了,随即合上了眼睛。

尤扬拿起他的大小衣服还没出门,身后就响起了鼾声。尤扬径直进了卫生间,把衣服扔进洗衣机。

和范志刚的夫妻关系居然变得如此冷漠甚至敌意,这是尤扬始料不及的。尽管她和顾万胜的事早已发生,但是在夫妻关系上她这方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改变,范志刚怎么突然就变了一个人似的待她?当然不排除小弟在背后起了作用,但是他们并没有真凭实据呀。至于调动的事情,她确实还没有想好走不走,什么时候走。顾万胜现在一身碎骨头躺在床上,她怎么能够狠下心来一走了之呢?可是该怎么和范志刚这边说呢?

一句老话响在耳际,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吃午饭的时候,范志刚在饭桌上宣布,一会儿有话要和尤扬说。

尤扬一听就没了胃口。她放下碗筷,起身进了卧室。

实际上在场的三个人都知道,决定命运的时刻到了。

范小蔓拉住爸爸的手,小声说,爸爸,别和妈妈吵,求求你了!上次我说的话不算数,是我瞎编的!爸爸,别说妈妈了……小蔓嘤嘤地哭起来。

范志刚冷冷地说,我知道,没你的事,行了行了!一会儿你出去吧,看画展,找同学玩,随你便!

一个星期的时间足够范志刚把顾万胜的情况里外里地弄了个清楚。只是尤扬和他的关系到底发展到什么程度,范志刚还没有把握。

那个曾经给尤扬来过电话的老吕也没能提供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顾万胜住家所在地区派出所更没有顾的违法乱纪的记录。这只能说明他是个滑头,一只披着人皮的狼,就是这种蔫萝卜才辣。范志刚已把他恨入骨髓。

小蔓一出门,范志刚就把尤扬喊了出来,他不愿意在卧室那么女性的环境里谈这么严肃的问题。

尤扬镇静地坐到他对面,眼睛竟然直视着他,流露出一往无前破釜沉舟的勇敢神情。

他暗暗吃了一惊。但他必须先开口。于是他说,小尤,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对不起这个家的事情?

尤扬很干脆地说,没有。

这当然是范志刚意料中的,他尽量心平气和地说,那我就问你一个人,你能告诉我他是谁、你们是什么关系吗?——顾万胜……这个人你认识吗?

尤扬声音颤抖地说,当然认识;他是小蔓班上一个同学的父亲,就因为帮助咱们家安玻璃,被你们差点儿害死!差点儿连命都送了!尤扬哭起来,她说,你们害了人家还不甘心,还想把他怎么样?还想把我怎么样!

一番话听得范志刚目瞪口呆。他反复问,谁害他了?谁害他了?

你!你和范志强!你们俩……竟然下毒手……!

范志刚大叫一声,我没有!他极为震惊,怒火中烧,立刻抓起电话拨号,然后大喊道,小弟!你给我马上过来!马上!

尤扬泪眼朦胧,意外地看着范志刚,不知他是真的被蒙在鼓里,还是做秀给她看。

范志刚这时也象抽去筋的鲤鱼一样瘫在沙发上,他望着对面妻子的脸,问她,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一直不跟我说?

尤扬反问他,你和我说了吗?你从那么远的地方去电话让小弟中午来看一看,但你为什么不给我来电话问一问?而且为什么小弟手里还有一把咱们家的钥匙?他就能够随时随地来我的家!为什么你也没告诉过我?

范志刚辩解道,我怕万一有什么事,需要他帮助……

尤扬说,志刚,到现在这个地步,我们互相之间已经没有信任了,也许也无法再一起生活了……

你什么意思?

你说呢?

小尤,范志刚声音发着抖说,一家人过日子,哪有不闹意见的,人家打翻天的都有,不是还得一起过吗?你怎么这么经不起风浪?动不动就说不能一起过了什么的……有什么意见说清楚不就行了吗?

范志刚到现在才有些后悔今天的摊牌。他本以为证据在手胜券在握,从此就能够更牢固地掌握这个家;却不料半路杀出个范志强,还弄了个不清不白的“下毒手”!对面妻子脸色苍白泪痕犹在,结婚十几年了,她仍然那么美丽。然而今日在她身上体现出来的那股刚强,却是他所生疏的。多少年了,她从一个南方娇娇女,变成了一个吃苦耐劳的职业女性;她毫无怨言地跟着他过了十几年拮据的日子,从来没有计较过钱多钱少。她不是一个特别爱钱的女人。退一步讲,就算她一时羡慕有钱人,也是可以谅解的。范志刚这时已不是后悔而是悔恨了。

他伸手想拉尤扬,尤扬立刻把胳臂闪开了。

他说,小尤,对不起,今天的事情怪我没有调查清楚。以前的事我也有错。等一会儿小弟来,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我希望你都能保持冷静,不要意气用事。你刚才的气话我不计较;我可以明确地说,无论如何我都要保住我们这个家。这是我的原则。

尤扬又哭了。范志刚去卫生间拧了热毛巾给她,她没有拒绝。然后他想摸她的头发,她又闪开了。

这时电话响了。

志刚听过之后说,小弟来了,他在楼下,他要和我单独谈。这样也好,你在家等我。

尤扬这才说,如果看见小蔓,让她上来吧,别在外面冻坏了。

范志刚一去就没了消息,直到半夜,他才醉醺醺地回家。尤扬起来帮他洗了澡,扶他上了床,在整个过程中,他都好像不认识她一样,不看她,也不说话。

她方才一直没睡,在床上睁着眼睛等他。如果他是真的根本不知道小弟做的事情,那么他在这件事里就是最无辜的人。尤扬感到内疚。过去平静的日子虽然普普通通,也有诸多不满足,但是也没有这么多的烦恼。和范志刚的感情时好时坏,但是与千千万万的夫妻一样,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粮满人盖,人满天盖。谁能事事满足呢?反过来想,如果顾万胜没有受到伤害,也许她和他会在日复一日的交往中渐渐地淡下来,事情会无声无息地结束;于是范志刚不会知道,这个家也不会破裂。在范志刚均匀的鼾声中,尤扬多多少少带着些遗憾进入了梦乡。

凌晨,尤扬突然被一只手揪醒。那手粗暴地拽开了她的领口,把睡袍从下往上一撸,蒙住她的头,一个沉甸甸的身体梆地一下压在了她的身上。她惊慌之中尖叫起来,但是嘴立刻被捂住了。范志刚粗重的呼吸声响起在她耳旁。她的身体似乎被全副武装的身体占领,坚硬,剧痛,灼热,生拉硬拽,直至被撕裂!尤扬忍无可忍发力反抗,猛地一翻身,范志刚一头栽到床下。

她开了灯,范志刚蜷在床头地毯上,一双红红的眼睛野兽般望着她,下身滴着血。他咬着牙说,好呀你!居然敢……

尤扬拿出卫生纸擦他下身的血。他一看就急了,叫道,流血了!流血了!

尤扬冷冷地说,不是你的,是我的血。

范志刚手忙脚乱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确认自己没有受伤,才又说,你想干什么?

尤扬说,你醉了。

他说,我就是醉成王八蛋也是你的丈夫,我想干就干!

尤扬说,你以前不是这样,志刚。

范志刚突然就哭了,说,别人谁都可以干你,我是你的丈夫就不能干你了吗?

志刚!?你说什么呢!?……你醒醒,你说这种话,你醒了会后悔的!

我不后悔!你都不后悔,我更不……说着,他趴在地上呜呜地哭了。

尤扬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说一不二从不落泪的大男人失态痛哭,想起自己和这个男人之间十多年的婚姻,想起另一个男人也因为自己而倍受苦难,哪一段感情都难成正果,禁不住也扑在枕头上哭了。

范志刚跪起身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