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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巍峨大别山(6)

敌人追上来了,一百米,五十米,三十米……,越来越近。张宗杏将仅有的一颗手榴弹向敌群扔去,“轰”的一声炸开了花。走在前面的敌人血肉横飞,后面的敌人抱头鼠窜。等到敌人清醒过来,命令士兵追到山顶时,天已黑透。宗杏小鸟似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深山密林之中了。

一个脚穿绣花鞋、身穿萝衣裙的姑娘,手提卖针线、糖果、香烟的小竹篮,走在通往光山白区的山路上。她就是化了装的张宗杏。她是奉上级党组织的派遣,去自雀园、双轮河、砖桥、斛山、泼河、望城一带从事革命的宣传发动工作。眼看前面就是敌人的岗楼了,她仍旧悠悠自得,一边袅袅婷婷地走过弯弯曲曲的田埂,一边哼着不知名儿的山歌。

岗楼前只有一个衣着破旧的哨兵,泥塑般地站在那儿,一望就知道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出身。见有人来,他也只呆呆地望着,也不吭声。宗杏停止了唱歌,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去,从小竹篮里抽出一支香烟递给他。这哨兵上下打量一下张宗杏,点点头,示意她可以过去。

正在这时,从岗楼里荡出两个身材胖胖的家伙,其中一个大个子瓮声瓮气地嚷道:“什么人,从共匪那边来的?不许走!”

宗杏扭过脸微微一笑:“老总,小女哪是什么共匪?做个小本买卖好糊口,还靠你多照顾呢。老总,你吃糖。”说完顺手抓起一把糖果塞在大个子手里。

另一个矮个子看到原来是个做买卖的姑娘,三角眼滴溜溜转了几转,嘻皮笑脸地走过来说:“姑娘,生意不错吧。”说着就伸手抓过一包香烟拈了拈放进自己的口袋里。张宗杏装作没看见,干脆放下竹篮说:“老总们一天到晚站岗,够辛苦的,今儿就在这里卖些香烟、糖果,让你们方便方便吧。”说完就又摸出几包香烟,分给几个匪兵每人两包。他们笑嘻嘻地收下了。得到了好处之后,他们又怕被长官发现,哪里敢贸张宗杏在这儿呢,催她快走。宗杏挎起小竹篮一溜烟出了道口,转过山角,拉开大步一会功夫就不见了。

1930年春,苏区的革命运动蓬勃发展。翻身的农民分得了土地和房屋,赤卫队、儿童团、妇联会等组织如雨后春笋般地组建起来了,村村寨寨都办起了扫盲夜校。

但当时山区文化教育非常落后,读书识字的人太少,想找个文化教员相当困难。张宗杏整天都在为这事发愁。

一大,支部书记胡永盛笑哈哈地找到张宗杏:“宗杏,村里要办夜校了,你看这教员的问题怎么解决呀?”

“是啊!我正在发愁呢!”

“合适的人倒是有一个,不知她愿不愿?”

“谁?”“你自己啊!”

“我……”张宗杏一下子愣住了。她自幼家境贫苦,从未进过一天学堂,怎能担当这个重任?

“别跟我打埋伏了,近来你在工作中学会了那么多字,就把这些都教给大家吧?”

听了胡支书的话,宗杏腼腆地低下头。是的,她自从参加革命后,在工作实践中深深地体会到没有文化的困难,每当看到别人看文件、写标语,她是又羡慕又惭愧。于是她决心学好文化。宗杏生的聪明,记忆力强,又谦虚好学,加上平时喜欢唱歌,所以进步很快。她从不放过一次学习机会,用手指、棍棒做笔,拿桌面、地面作纸,走到哪里学到哪里。几个月的时间,她就能够自己写信和拟写工作提要了。

可是她毕竟识字不多,要当教员实在没多大把握。

胡永盛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严肃地说:“这也是斗争的需要啊?你可以学中教,教中学嘛!”张宗杏默默地点了点头。

白天,她组织妇女们为红军家属代耕代种,晚上,她一手提着小马灯,一手提块小黑板,早早地来到夜校。村里的小伙子。姑娘们不大一会也就挤了满满一屋子人。宗杏将小黑板挂到墙壁上,用竹棍在黑板上轻轻敲了几下。屋子里立刻安静下来。

“今天我们学习两个字:‘团结’。”张宗杏将这两个字工工整整地写在黑板上。

“什么叫团结?大家看我这头发。如果一根头发,一扯就断,可是把许多头发编成辫子,你们谁能扯得断呢?这就像我们闹革命一样,一个人的力量是很小的,但只要大家结成伴,抱成团,力量就大了,我们同地主老财斗争,还有不胜利的吗?”

下课了,姐妹们一起围住了她,称赞她讲得好。她乘机教大家唱革命歌曲。在宗杏的影响下,不少小伙子报名当了红军,一些姑娘也走出家门,参加了革命工作。

有的后来还成长为党的领导干部呢。

宗杏在自己的工作中日益显示出卓越的才干,受到了上级重视。1933年10月,她被提升为中共鄂东北道委妇女部长。1935年2月,宗杏调任光麻中心县委书记,宗杏在极端困难的环境下,为恢复光麻苏区作出了贡献,短期内使苏区工作有很大发展。1936年12月,宗杏被害,时年二十八岁。

史玉清看到高敬亭伤心的样子,一下子扑到他的怀里,安慰他说:“看来她们都是好人,你也是个好人啦!”

高敬亭说:“怎么说呢,对党我是绝对忠诚的,不然这三年我坚持不下来,蒋介石以十万大洋来悬赏我的脑袋,结果没有拿去;他们也用高官厚禄来诱惑我,我毫不动心,我是大别山的儿子,我生是大别山的人,死是大别山的土。为了打日本鬼子,不当亡国奴,我们不得不离开这里了。我觉得唯一对不起大别山人的是我到皖西北来,继续推行了错误的肃反政策,推行肃反扩大化,1934年我上任的九、十月间,省委派我到皖西检查工作。我根据在红七十五师“肃反”的所谓“经验”,捕风捉影地夸大“敌情”。我向省委报告说:皖西工作一塌糊涂,都是反革命在领导。结果省委将皖西北道委书记郭述申撤职,还差点脑袋搬家。其实郭大个子和我还是好朋友。省委让我当皖西北道委书记。我上任后又大举肃反,许多经过长期的战争考验,有实战经验,有才能的共产党和党政领导干部,大批地作为肃反对象被无辜杀害,先后被杀的同志有原皖西北道苏维埃主席、后为道游击总司令吴宝才,红八十二师政委、六霍县委书记江求顺,三路游击师师长高克文,师政治部主任夏玉华,皖西北道团委书记雷前相,赤南县委书记陈启松,赤城县委书记吴代芬和县苏维埃主席刘文炳,二路游击师师长朱世金,师政治部主任肖新甫等。仅在熊家河和南小洞两次开会,就逮捕了一百多人,先后被处决的几十人,当时的红八十二师师长林维先等一部分人被弄去做苦工。那时候成批的干部被逮捕处决,使部队无人指挥,苏维埃组织无形中解体。1934年冬,皖西北这块根据地受到极大摧残,敌人疯狂地进攻,皖西北这块根据地成了百里无人区,沉浸在一片白色恐怖之中。然而,皖西北人民心向共产党,心向红军。红二十五军西移之后,留下的共产党员、红军战士又聚集在革命的旗帜下,于1935年2月3日在太湖凉亭坳重建红二十八军,才使大别山红旗永远不倒。可是,就连战功赫赫,能征善战年仅二十一岁的“小师政委”方永乐;中共皖西特委书记、红二四六团政委徐成基,因为我的错误怀疑,致使他们英勇牺牲了。

史玉清说,这些事情我们都害怕着呢。就连我们山林医院的女医官范明大姐也被说是“改组派”,拉她到森林边上去枪毙,还是那些伤员们集体围在她身边替她挨枪子儿,才……你那时怎么就那么硬心肠呢?听说郭述申书记冒着杀头危险证明夏玉华是好同志。许多同志一提起这件事,都说郭书记好!

高敬亭说,好啊,郭大个子就要从延安回来了!

史玉清说,原来我看你那严肃的样子,就像只怒吼的雄师,真叫人害怕;此时此刻的你,却像头驯服的牛,在辛勤为我耕耘犁地……史玉清用双手在他的宽厚的脊背上抚摩着。

高敬亭也兴奋地说,平常你穿上白大褂,戴上白口罩,只露出两只黑眼睛,背着药箱,手拿着注射器向我走来时,我也害怕你呀!就像见到母老虎似的胆颤心惊,没想到你这时却像一只小羊羔哩!

史玉清拧着他的腿说,“你真坏,你敢骂人哩,小心你再病了,我用注射器狠扎你的屁股。”她轻轻地咬了一下他的耳朵……高敬亭又认真地说,“玉清,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这出发的前夜举行婚礼吗。

我是大别山的儿子,我要留下大别山上一粒籽。假如我的热血洒在抗日的战场上,无论生下男孩女孩都叫‘映山红’……”

1939年6月24日早晨,虽然是晴空,但很快升起了浓浓大雾,接着大际边响起滚滚雷鸣。数十名荷枪实弹的行刑战士“护送”高敬亭上路,走向了荒野,只听一阵枪响,便送走了高敬亭的忠魂!顿时,大地呜咽,苍天好像发出一声怒吼:“我要死在红地毯上……”

史玉清为高敬亭生一女婴,取名高凤英!

女儿长大了,她在到处寻找着她的爸爸……毛泽东主席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仍然惦记着高敬亭。老人家为功昭大别山、被错杀的将军高敬亭平反昭雪!

高敬亭走了。他是最后一个告别鹞落坪,走出大别山的将军。

啊!风萧萧兮易水寒,英雄一去兮不回还……蒋介石“围剿”红军时期到此结束。

二十余年后的1960年1月,全国政协常委、国防委员会副主席、全国人大代表、抗日名将、合肥人卫立煌先生病重,他向家人检点往事,对自己内战时期给皖西人民带来的灾难深感内疚。

巍峨大别山,苍茫鄂豫皖,那里一片红山褐土:山红,杜鹃花映的;土褐,烈士鲜血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