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旅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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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莽昆仑(3)

赵济仁听着听着,长长地呼了口气道:“好悬乎,真是不幸中的万幸!没有被水冲走,却遇上这件意外事。真要是你被水泥砸死了,我们现在就难了,中断案情调查不说,需要给你办理后事,还要给单位、上级汇报,最困难的是如何向你的父母交代,你可是他们的心头肉、命根子。通过这件事,我们要吸取经验教训,凡遇着要紧事情,要多动脑筋,多问几个为什么,多想几个怎么办,能办成什么样子?另外,也要考虑别人,起码要给我们通个气,因为你是我们当中的一员,要互相关照。”

韩克听了后道:“今天这件事,我确实未想那么多,只是由着性子,跟着事情转,结果是越管麻烦越多,过后一想,真是又好笑,又后怕。”

赵济仁一行又与李同志会在一起,继续西行。不久,来到了格尔木,住进了汽车站,只见院子里停满了军用卡车,吃住的主要是军人。

韩克不解地问道:“这里是不是部队的地方?”

陪同的李同志说:“这条路上没有像模像样的宾馆,青藏公路沿线主要是兵站,是部队的后勤部门,主要供部队使用,也兼为过往的地方司乘人员服务。每天差不多有三四百辆汽车通过,南去的满载货物,北往的多是空车,像你们这样出公差的地方客人不多。沿线兵站,谈不上档次,只能将就着吃住。再就是道班,条件就更差了,是公路养护人员吃住的地方。青藏公路修通后,动员筑路民工留下来养护公路,虽然这里的工资比内地高百分之三十,但家乡条件比较好的人不愿意留下来,只有山大沟深、干旱地区的人,有愿意留下来的,干公路养护、住道班。”

“青藏公路线长点少,前不着店,后不着村,万不得已,才临时在道班吃住,咱们住的这个兵站,还算是条件比较好的客站,到哪里说哪里的话,过哪里的日子,只能这样。”

在这一带,还有一些涉案线索,赵济仁一行需要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李同志介绍,这里地处青海中部,虽是交通要道,并不像内地城市,仅仅是一个十字路口。赵济仁站在十字路口环顾四周,路边仅有一些土木结构和砖木结构的平房,经营饮食、百货、理发、汽车、自行车修理的小商铺,以及卫生所、派出所。距十字路口不远,仅有一幢二层的小楼,那是修青藏公路时指挥部的领导的住地,若鹤立鸡群,格外突出。路边和平房周围,稀疏地植着白杨、柳树等普通树木,别说没有树林,林荫道也少见。道上行人也不多。他举目远眺,尽是荒滩和草地,给人一种广袤和苍凉的感觉。

在案情调查的间隙,便在十字路口散步,他们忽然发现,路人或蒙着脸,或手中拿一柄牛尾巴拂尘,不停地在脸面前甩着。韩克奇怪地问李同志:“这是为什么?”

李同志说:“这里蚊虫很多,尤其是天热时更多,成群的蚊子在飞,稍不留神,便被咬一口。小蚊子咬一下还不要紧,发疼发痒而已。若被花苍蝇咬了,疼痛还在其次,起一个疙瘩,好几天消不下去。人们蒙面,手持牛尾巴,不是为了装饰、玩耍,而是为了驱赶蚊虫。”

韩克习惯地明白道:“原来如此,算我少见多怪。”

赵济仁一行亦到放牧牛羊的草场闲逛,只见每头牛身上都爬满了蚊子,可谓“多如牛毛”。

窦春芳因为水土不服,拉肚子,刚蹲下,顿觉臀部针刺般疼痛,赶紧起来一摸,已起了几个大包,原来被花苍蝇咬的。

李同志又说:“若大便先要燃着手纸,再方便,否则会被咬屁股。”

韩克笑道:“老窦你就吃了行方便不放火的亏。”

格尔木的调查告一段落,他们又启程南行,一路净是搓板子路,汽车不是左右摇摆,就是前后晃荡,或者蹦蹦地颠簸,车上的人伴随汽车,时而摇摆,时而晃荡,时面颠簸,少有平稳速行。突然“啊吆”一声叫,传进了大伙的耳朵,分明是窦春芳的叫唤声,他坐在后排。

“怎么了,怎么了?”大家异口同声地惊问。

又是一声叫唤:“我的头吆,我的头吆!”紧接着他说:“我正在丢盹纳梦,一个颠簸,把我弹了起来,头碰到顶上,碰得生死般疼。”窦春芳解释道。

万健华笑道:“谁叫你打瞌睡,不抓扶手!平常你就轻飘飘的,浑身没有四两沉,怪不得把你弹起来,碰到了车篷上。”

大伙都哈哈大笑起来。

汽车行到一处陡坡上,放慢了速度,却见有两座坟墓,且竖有墓碑。车行了没有多久,又见几座坟墓。韩克问李同志:“这荒凉野地,怎么会有坟墓,谁把亲人埋到这远离人烟的地方?”

李同志回答:“修这条路是付了代价的,雪域高原,空气稀薄,气候寒冷,给养困难,施工条件差,全靠人力筑路,每修一段路,都要付出艰辛的劳动,伤病和牺牲是难免的。据说每修一公里路,差不多就有一名伤亡者的,只能就地埋葬,这些坟墓就是这样产生的。”

“那一摊一摊的白骨是怎么回事?”周菊英问。

李同志回答:“那是骆驼的骨头,一摊骨头,就是一头死骆驼。修青藏公路,成千上万人的后勤保障,全靠骆驼驮运,那时,中国是世界上骆驼最多的国家,修青藏公路死了几千头骆驼,这便是一摊摊白骨的来历。”

韩克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胡艳丽又手指前方问:“那是什么?”

万健华朝他手指方向望去,只见一群动物在悠闲地吃草,当看见汽车驰来时,又飞一般地跑了。李同志说:“那是藏羚羊,是珍稀动物。”

赵济仁若有所感地说:“这原来是藏羚羊牧草的地方。这里本没有路,修了青藏公路,才有了正式的路。可见路是人走出来的。探险者在探路,你探一段路,他探一段路,延长了路。前人开路,后人走路。老路新走,别有新意,人总是要走路,路上总有行人,人走出了路,路锻炼了人,我们只能算个后来的走路者。从一定意义上讲,人生就是在走路,他的历程完了,他的人生也就结束了。”

万健华体会着说:“你的这些话,颇有见地,算是把人与路的关系,把人生诠释得透彻。”

赵济仁继续说:“从青海到西藏,本没有正规的路,文成公主进藏,就是在雪域高原的原野上,骑着马走了三个多月,披星戴月,风餐露宿,高寒缺氧,其困难可想而知。现在有了青藏公路,我们坐着汽车走,比文成公主幸运多了。人家在一千多年前,在没有路的地方,行了一百天,走进了西藏,而你们这些现代女性还有男性,顺着公路,坐着汽车,不过几天时间,就叫苦连天!有的人颠簸了一下,就吱哇吱哇地直叫唤。”

窦春芳道:“你分明是在说我!不过我也不是叫苦,只是忍不住喊了几声!”

汽车把路一段又一段地抛到后面。赵济仁一行一天复一天在前行。他们的行程,就是在草原——雪山、雪山——草原上穿行。越往前行,地势越来越高,山坡越来越陡,气温越来越低,呼吸越来越急促。

万健华喘着气道:“怎搞的,我的气不够用。”

窦春芳附和道:“我心跳得慌,快要跳出嗓子眼儿。”

胡艳丽虽丰满,似是健壮,然也如病秧子一般,浑身不自在,胸闷气短,难以忍受,皱着眉头,闭着双眼,半张着嘴,一句话都不想说,本生动活泼的人,却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对着周菊英道:“我是不是活不成了,太难受!”

周菊英虽然瘦小,当然也不好受,稍比胡艳丽强些,为其喂水、擦脸,且宽心道:“这是高原反应,谁都有,哪里会活不成了,适应了就好了。”

“但愿如此。”胡艳丽回应道。

韩克亦觉不舒服,但没有到受不了的程度,他想着,自己从未这么难受过,究竟怎回事?是不是生病了,他疑惑地望着赵济仁。

赵济仁更觉心跳气短,头晕眼花,难受得发慌。他明白,这是高原反应,便对韩克说:“你的高原反应怎么样,受得了受不了?”

韩克这才明白了难受的原因,回答:“不难受。”

陪同的李同志说:“我们已进入玉树州曲麻莱县地界——黄河的发源地。”汽车停了下来,大家一听,都欲看黄河的源头,要下车。可一个个都行动困难。车门拉不开,司机费了很大力气,才帮他们拉开车门。要下车,手臂不灵,腿脚不听使唤。司机道:“这是高原反应,谁都有,不要急,慢慢下,慢慢走。”他把赵济仁等一个个扶下车后说:“你们去看黄河源,我守护着车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