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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解天意(3)

“藏王与文成公主喜结良缘,标志着汉藏民族的兄弟情谊,昭示着唐朝与吐蕃的良好关系。文成公主是友谊的使者,是福音的象征,传播文明的桥梁,沟通了中原与西藏的经济与文化;是亲情结成的纽带,连接着西藏与中央的脉络经系。文成公主在西藏行善四十春秋,是菩萨的象征,又是历史的功臣,一千多年以来,汉藏人民都记着她,藏戏的史诗剧中上演着公主的传奇,中华的史册里记载着她的卓著功勋,松赞干布与文成公主的婚姻,是藏王与天使的结合,是有口皆碑的美谈。”

“由此可见,”赵济仁说,“中原与西藏的关系,是源远流长,天理使然,既是地理的连接,又是兄弟亲情的脉络,又有文化纽带的牢固结合,历史的悠久传统,是离不开、割不断的有机整体。”

魏同志赞同道:“老先生解得透彻,表达得正确,且精辟凝练。”

赵济仁一行还游览了小昭寺、药王山、哲蚌寺、色拉寺及拉萨附近的一些名山、大湖,领略了山河风光和文化古迹。

一日,利用闲暇,赵济仁一行在魏同志的引导下,朝着远处的一座山峰走去。湛蓝湛蓝的空中,飘着雪白雪白的几朵云,偶有鹫鹰在那里飞翔、盘旋。地上是宽广的草场,一群一群的牦牛、绵羊在那里吃草,一位藏族姑娘骑着骏马,往来于牛羊群之间。当赵济仁他们路过牛群的时候,一头小牦牛似顽皮的男孩抬头望着他们,突然掉转头,尾巴一扬,奔回牛群中。

他们信步向山峰行进,及到山脚跟前,见顺道停着一辆牦牛车。不大工夫,他们爬到了山坡顶端,触目惊心的场面展现在他们眼前:在山坡顶端的一块平地上,一群鹫鹰正在抢食——争吃死者的碎肉,不大一会儿,只剩下死者的碎骨头。杂乱地散布在平地上的,还有弃置在旁边的死者的衣裤鞋袜。

他们欲罢不甘,欲看不忍,即刻回头下山,回忆着目睹的一切。

魏同志边走边说:“那就是天葬台。没有别的设施,只有石台、木墩、刀斧,是分解尸体用的。随处挂着的白纸,是死者亲人为其挂的经幡。”

“原来是这么简单!”韩克道。

魏同志进一步介绍:“按照藏族传统习俗,人死之后,其亲人将其沐浴净身,穿好寿衣,置于屋中一角的土坯之上,选择好出殡时间,抬放到牛车上,拉运到天葬台。”他边说边手指山脚处的牦牛车说,“那就是拉运了死者的车。接着举行天葬仪式,先由天葬师祭典、祈祷,然后脱去衣裤鞋袜,开膛破肚,分离骨肉,都剁成碎块。天葬师点燃专用的特殊香料,即松柏树枝垒成的香堆,香烟缭绕,香味四溢,招引来鹫鹰抢食其碎肉。习俗认为,吃得越干净越好,说明死者彻底升天了。吃不干净,剩得越多越不好,会堕入地狱,做牛做马,继续受苦。”

在离开天葬台的路上,赵济仁一行一个个怀着复杂而沉重的心情和感慨,向山下边走边议论。

胡艳丽快嘴快舌地说:“真残忍,把死者剁骨割肉,剁成碎块,让鹫鹰吃了,真残忍!”

周菊英附和道:“就是,血迹斑斑,骨肉块块,叫人毛骨悚然,不忍再看。人死后,竟是这样一个下场!”

“唉,人就是一口气!”窦春芳长叹一声说,“这口气一咽,任人处理,任人宰割,他也不知道了。依我看,趁活着时候,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该玩就玩,该乐就乐。要不然,死了就享受不上了,白活一世,白来人世一趟!”

万健华则说:“不是你说的那么简单,活着享受,死了完蛋!人的生死,有个意义问题、价值问题,人应该活得有意义,死得有价值。否则,同骡马牛羊、飞禽走兽有何区别?”

韩克道:“你们说的都有道理,可又不足。该怎么活着,死得怎样有价值,太复杂,我也解不透彻,搞不明白。”

赵济仁慢条斯理地道:“对死人的处理,有个社会意识、习俗问题。生老病死,本来是自然规律,是不由人的。但是,人与低等动物不同,不论活着,不论死亡,以及对死人的处理都有社会意义,都有社会价值。说白了,是做给活人看的。对生死问题,不同信仰,不同习俗有不同解释。文学家、历史学家司马迁说过,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毛主席在张思德同志的追悼会上引用了这些话,进一步说道:为人民利益而死,就比泰山还重;替法西斯卖力,替剥削人民和压迫人民的人去死,就比鸿毛还轻。张思德同志是为人民利益而死的,他的死是比泰山还要重的。毛主席说的就是社会意义,悼念死者,寄托哀思,晓谕活者,做有意于社会、有益于人民的人。”

“这还差不多。”韩克明白道。

“对于信佛的人来说,又是一种解释。”赵济仁继续说,“佛教认为,灵魂不灭,因果报应,轮回转世,还有来世。或升天堂,或下地狱。对死人的处理,依据信仰,民风民俗,亦有不同的方式。有土葬,有火葬,有水葬,有天葬,还有捐献器官、遗体的。问题的实质不在于方式,而在于社会意义。不论何种丧葬方式,仅仅是一种形式,就是把遗体处理了完事。”

“捐献遗体的人,多半都是精神境界很高的人,活着,把毕生献给社会;死了,把遗体也献给社会。不论切割有用器官,医治活人的疾病;不论用于科学研究,都是无私的奉献,都有社会意义。”

韩克道:“你这样一说,倒如满天的乌云一风吹散,月亮是月亮,太阳是太阳,一清二楚。”

赵济仁继续说:“这里再说天葬。依据藏传佛教,灵魂不灭,灵魂升天的解释,鹫鹰飞在天上,若祥云一般,叫鹫鹰吃了,正应了升天一说,吃得越干净,就升得高,升入了天堂。至于把尸体剁成碎块,无所谓人道不人道、残忍不残忍。这同水葬喂鱼、火葬烧了、土葬埋入地下,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遗体并无感觉,死者也不知道痛苦。”

胡艳丽赞叹道:“还是生姜老的辣,大组长高明,解说得透彻,叫人心服口服。”

“听你这么一说,我轻松多了,不那么难受了。”周菊英也说。

窦春芳又道:“说了这么多,说来说去,还是这么活着好,还是要活得有趣味、活得快乐,至于死后的事,不管那么多,也管不了那么多。”

万健华笑道:“看来,韩克仍是韩克,窦春芳还是窦春芳,无论怎么讲解,都改变不了,谁仍是谁。”

这一说,逗得大家都笑了。

魏同志说:“不去雅鲁藏布江,不算到西藏,如同不到黄河心不甘一样。”赵济仁一行决定要去雅鲁藏布江。在忙碌了一周之后,又到了星期天。他们乘汽车朝南,沿着拉萨河行驶,不久便到了拉萨河与雅鲁藏布江汇合处。赵济仁等环顾江面,一座崭新的钢筋水泥大桥横跨江上,把雅鲁藏布江南北两岸连接起来,形成一个东西向与南北向交叉的水陆交通的大十字,江水滚滚向东流去,车流人流南北往来,络绎不绝,蔚然壮观。他们一起走到大桥上,居高临下地展望着江面。江中有不少人在游泳,岸上桥上不少人在观看。

正在观望中,突然,有人跳入江水中,原来是韩克。水中的他一边做手势,一边高呼:“窦春芳,怎么样?有本事跳下来,与我比赛比赛。”别的人也看着窦春芳。看他如何应对,在大家的注视下,韩克的挑战中,窦春芳忍耐不住了。他不是不会游,又是韩克挑战,同伴又是注视,若不下去,岂不丢人现眼?便脱了外衣外裤,跳了下去。韩克顺水向下游去,意在继续挑战窦春芳。窦春芳会意,便比赛起来。窦春芳拼命追赶,眼看将要追上,韩克却掉头逆水向上游游去。窦春芳也掉头追赶。韩克终究体力强,水性好,游得快,把窦春芳抛在了后面,且差距越来越大。窦春芳眼看追不上,便不追了。韩克回头看他追不上,不追了,又顺水往下游来,且超过窦春芳,游到了桥下面,围着桥墩转圈儿,伺机对着桥上喊:“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男同志能做的事,女同志也能做。”分明在挑战女同志。

胡艳丽会意,韩克分明在挑战自己,她本是争强好胜的性格,加上也会水,便也跳了下去,顺水游了起来,桥上仅剩下赵济仁、万健华、周菊英。韩克又挑战周菊英:“巾帼英雄,敢不敢试一下?”周菊英虽会游,却不敢从桥上跳下,便走到桥头,下到岸上,走入水中,慢慢地游起来。

赵济仁目光随着韩克的身影,或看桥东面,又看桥西面。目力所及,见水中人们在畅游,竞逐,天空碧蓝,几朵白云随风卷舒,江岸山上白雪皑皑,几只鹫鹰在飞翔。又见韩克游向桥下,桥下水流湍急,桥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面对此景此情,禁不住道:“好一幅雪域高原风景画,真个是山水人文嬉戏图。”

万健华附和道:“正是,正是。”

畅游完毕,赵济仁一行怀着喜悦的心情,乘车往宾馆返回,雪域游行将结束。赵济仁若有所思地问:“西藏之行感觉如何?”

窦春芳第一个抢答:“该看的看了,该览的览了,西藏与内地是不一样,除了雪域风光,拜佛的特别多,无论走到哪里,都能看到拜佛的、摇转经筒的,就连树木上都挂着白纸经幡。”

万健华道:“你只说了现象和皮毛,并未触及实质的东西。”

“那么,什么是实质的东西?”胡艳丽问道。

周菊英亦附和道:“总感到与内地不一样,从自然风光、房屋建筑到人们的穿穿戴戴都不一样,最是信佛的气氛特别浓,我弄不明白。”

韩克强调道:“你们搞不明白,我更解不透了。”

赵济仁道:“我也说不全,试着说说。问题的关键是如何认识天和人的关系,也就是人与自然的关系问题。可以分三层意思说:即本来意义的天、宗教意义的天、人文意义的天。”

“何谓本来意义的天?”韩克问。

赵济仁道:“本来意义的天,是指自然环境,包括人,也是天的一部分。在这个大概念中,自然环境是客体,人是主体。人与自然环境,既有区别,又密不可分。人如果不爱护、保护自然环境,甚至破坏自然环境,就会受到自然环境的惩罚,危及人的生存和发展,天命不可违,自然规律不能违背。这是本来意义的天。”

“宗教意义的天呢?”胡艳丽问道。

赵济仁答道:“所谓宗教意义的天,简单地说就是神灵。它起源于早期的先民。由于科学知识极端缺乏,先民对各种自然灾害不可理解,产生了神秘的天,认为这种天是万事万物的主宰,并把它形象化、人格化。按照人的形象塑造了神的形象,这就是佛。民若无灾无难,是神灵保佑的结果,人若有七灾八难,是神灵所降,并进一步演绎出对神灵的态度问题,虔诚则灵,不虔诚则不灵。因而,虔诚执着地敬香拜佛,企求上天保佑,消灾避难。否则,神灵会惩罚。这里,佛教气氛浓厚,敬佛拜佛执着,从根源上说,就是这个原因。其实,神灵是信则有,不信则无,既然信,就有,既然有神灵,就要虔诚,就要执着。于是就产生了浓厚的信佛拜佛气氛。”

“人文意义上的天呢?”周菊英疑问道。

赵济仁回答道:“随着社会的发展,历史的进步,科学知识的普及,人们又把本来意义上的天,向道德法则意义上的‘天’转化。到我国周朝,出现了周礼,把天规范化为礼,来约束人的行为,礼即是道德规范。认为周礼是天之经,地之义,所谓礼之用,和为贵。把礼称之为天命,并把礼,即道德法则与人生价值和意义相联系,尊礼者人生有意义,有价值,背礼者,是大逆不道。进而把皇帝称为天子,认为皇帝是代表天意,替天行道。而且把天命与人性统一起来,即天道生生,下贯于人,赋予人之本性,循顺人之本性,乃天地自然之道。

“推而广之,用道德法则对待万事万物,包括对待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社会,应以礼相待,以和为贵。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必定会报。多行不义必自毙,就是将天和道德法则联系的说法。

“由此看来,对‘天’的认识,有个历史过程,是伴随人类社会的发展进步而前进的。凡是存在的东西都是合理的,都有其存在的原因和理由、神灵的出现,宗教的存在,也是合情合理的,在人类社会发展的一定历史阶段上,这是必然要产生和存在的。由于这个原因,这里的人民相信神灵,信仰宗教,虔诚地拜佛,求得轮回转世、善有善报,是可以理解的。”

“我的天呀!”胡艳丽惊叹道,“无论什么事,从你嘴里说出来,都是一套一套的。”

“就是,”周菊英附和道,“经你一说,便是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了。”

“这也只是一种说法,”窦春芳道,“嘴是扁的,舌头是软的,反正由着人说,怎样都有道理!”

万健华插嘴道:“不然。虽然有各种说法,总归有合理不合理问题,并不是像你随便乱说的。”

韩克道:“还是大组长说得有理,来龙去脉一清二楚,令人信服。”

赵济仁一行的雪域之行,因工作告一段落而结束,从而踏上了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