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千古一相:管仲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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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生逢乱世多舛运(1)

管仲生于公元前七三〇年(一说是公元前七二八年)。

周王朝“成康盛世”后,境况日渐式微。到了周厉王姬胡手里,由于连年征战淮夷、伐戎,均以失败告终,国库渐空。姬胡不思从根本上进行改革,去弊振兴,而是听从荣夷公的话,将大量国有资源收为私有,造成“国人莫敢言,道路以目”(《国语·周语上》)。公元前八四一年,群愤难平之下,姬胡被国人驱逐到彘(今山西霍州东北)。赶走天子的周王朝实施共和行政,由众人集体领导,竟然把天子胡丢在彘“闭门思过”!十四年后,这位周朝第十位天子姬胡,死在彘。

消息传来,周定公在朝廷上公布了召穆公用自己的儿子替代救下太子静的事。虢公长父仲把长大成人的太子静带到朝廷上。众人面对太子静一时无语。当年攻打召穆公家的人们,则提出太子静会不会报复的事。

太子静平静而谦和地说:过去的事,是我的父亲不对,他伤害了大家。国家是大家的国家,不是一个人的国家。作为天子,要替天行道。什么是替天行道呢?那就是以天下为公!

太子静简明扼要的几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敬佩不已。众人一致赞同周定公的意见,将天子位还给太子静——就是周宣王姬静。

姬静即位,整顿朝政,使已衰落的周朝得以复兴。四十余年天子岁月过去,姬静也到了晚年。这一刻的他,竟然自坏章法,干预鲁国君位继承,以私爱而立鲁武公少子为太子,引发诸侯不满,制造了鲁国一场长达二十年的混乱和灾难。周天子的威信逐渐衰减。到了第十二任周天子幽王姬宫涅手里,诸侯对天子的不满愈加严重,开始无视天朝号令的存在,常常自行其是。这个时期的周幽王不思如何改善与诸侯的关系,而是一味任性胡来。

后人认为,周幽王犯了两件不可饶恕的罪行。首先是,他继位时关中地区发生地震、山崩和河水枯竭等严重自然灾害。周幽王不仅不抚恤灾民,而且不问政事,贪得无厌,奢侈腐化。重用“为人佞巧,善谀好利”的虢石父实行所谓“专利”,引起国人强烈不满。其次是,废王后申氏和太子宜臼,册立褒姒为王后,立伯服为太子。连周太史伯阳都叹息:周王室已面临大祸,这是不可避免的了。

接下来,周幽王就有更荒唐的故事让后人看了,那就是众所周知的“烽火戏诸侯”事件。

其结果是:镐京被犬戎攻破,周幽王带褒姒逃到骊山山麓,被戎人杀死,褒姒被犬戎掳走。太子宜臼受到申、许、鲁等诸侯拥戴,于公元前七七〇年在西申(今陕西宝鸡)即位,是为平王。众多诸侯出于当时申侯提议兵伐周幽王一事,对宜臼继位持反对意见。诸侯虢公翰趁势拥立幽王的另一个儿子余臣为天子,称携王,出现了两周并列的局面。

为避犬戎,宜臼决定迁都。郑国为扩大自己的地盘,借口为平王迁都扫平路障而灭了郐国。在秦国护送下,平王把都城从镐京东迁至洛邑(今河南洛阳),史称东周。

平王四年(前767),郑兵伐东虢,晋文侯攻杀了携王,周王朝又重新统一。

东迁时,因为秦襄公护送有功,宜臼就提升他为诸侯,并答应说:戎人攻占了镐京和岐山地区(今陕西凤翔县一带),你去收复吧,打到哪里,哪里就归秦所有。不久,岐山以西地区为秦所攻占,秦国从此开始发展起来。

宜臼能有今天,全赖外祖父申侯。宜臼赐封申侯更大的封地,并派自己畿内的百姓去戍守。这使百姓离乡背井,十分怨恨。

郑国对宜臼有功,宜臼一度委任郑庄公寤生为朝廷卿士。后由于郑国实力雄厚,宜臼对郑庄公怀有戒心,不愿让朝政被郑庄公所操纵,乘郑国多事,郑庄公没来上任,想撤掉他卿士的职务。郑庄公闻知,马上赶到洛邑,对宜臼施加压力。宜臼只能再三赔礼。郑庄公不依,宜臼只好提出让太子姬狐去郑国做人质。这么做太丢份儿,群臣又提出了相互交换人质的办法,让郑庄公的儿子忽也来洛邑做人质,而周太子去郑国则用学习的名义。此事史称“周郑交质”。

东迁后的周朝,史称东周。由于大片故土丧失,东周王朝仅仅拥有今河南西北部的一隅之地,东不过荥阳,西不跨潼关,南不越汝水,北只到沁水南岸,方圆只有六百余里,地窄人寡,与方圆数千里的大诸侯国相比,它只相当于一个中等诸侯国而已。

周王朝大大衰落了。

郑、晋、齐、鲁、燕、宋、楚等大国为了争夺土地、人口和对其他诸侯国的支配权,相互之间不断进行兼并战争,形成了诸侯争霸的纷乱局面,历史进入了一个大变革的动荡时期。

管仲是父亲管山中年后续弦而得的小儿子。

管仲的祖上,就是那位三百多年前“诛管叔、杀武庚、放蔡叔”事件中逃出的管成,当时隐居在一条后来叫颍水的偏僻山间。颍水源自阳乾山。蔡度流放前,阳乾山东南颍水出来的一大片山谷地带都属于蔡。蔡度死于流放,其子蔡仲(名胡)改过自新,被周公封为侯,恢复蔡国。春秋初年,出没于伊川山间的戎族,不断翻过阳乾山,顺山南谷颍水北进攻中原。郑国崛起,从登封出兵逐赶戎人到阳乾山里,并在山前谷口筑城,划入郑国。当时,距此东去二百里河北岸已有一座城邑“颍”,郑国所筑此城称“颍谷”。驻守在谷口的官员是颍考叔,系郑国封人[1]。大约在公元前七二二年,颍谷发生了一件后人称奇的事,就是《左传·隐公元年》记载的“郑伯克段于鄢”后誓与其母“不及黄泉,无相见”,后来后悔了,颍考叔就安排在颍谷挖地道出泉水,使郑庄公与母亲得以“地下”相见,恢复了从前的母子关系。

我们还是说管成逃出后的事。

虽然蔡度被流放,但他是管氏的族叔,还能照顾到管氏。最初的几十年里,好事落不到被诛之族后人头上,坏事当然也因路隔遥远波及不到。管氏一脉深居此地,渐渐淡出了周天子的视野。随着蔡度儿子的地位恢复,也随着戎人翻过阳乾山来骚掠中原,加之蔡国无力相御保护,这一带成了无人管地带,屡屡有地方豪强或者戎人掠夺管氏家仆人或奴隶去变卖,有一回竟然将管家一妇人掠去!管成带人与这些野蛮人交战数日,直至取胜才索回妇人。可惜迟了,妇人不堪被强人轮奸受辱而撞死!为了防止这类事再发生,管成决定筑城。这一带虽然不是山区,但建城都得用石头,要从很远的山里采石运来,管成没那种实力,怎么办?他就带领大家学用商时傅说的“版筑法”建起了城墙。有了城墙,便是城邑。

小村落自从有了城墙,渐渐也有一些人愿意来了。管成对于那些逃难流落到城外露宿的人,多多接济。大家见管成待人真诚,也都一传十,十传百,渐渐人多了起来。对外问起名称,不能再称村落。管成便说:颍邑。

为什么叫“颍”?那时的文字是帝王家的。管成说:这村居颍水北,这城也就叫颍邑。大家都说:我们久居于此地,并不知道这条河水叫颍啊!大家都相信管成的才学,谁会去考证?方圆百里的人都知道颍邑人好读书,这颍邑城里住着一位心善的先生,愿意免费教人家孩子读书,有“颍上读书声,声声随风走”之说。许多其他地方的人也乐意搬迁到这里。

有了城,新的问题就出现了。城,就是邑!城邑是周天子封赐,焉能自称?诸侯王公伯爵要建邑,必须先禀报周天子准允方可。好在此时的周天子,威风不再,自行其是的诸侯大有人在。管成的颍邑,城墙上高插“蔡侯”旗,属于蔡国,强豪大户们自然就不敢轻易来犯。不久,有人告到了周天子那里,好在当年周公旦从蔡侯嘴里听说了管叔有后,已经默许,后继者自然明白,都是一脉相承之手足,既然当时能漏掉这一脉,说明老天不让其无后,你何必与上天老子作对啊!从此无人再提。

管仲之父管严,名山,排行老二,世称管严仲,在齐国为大夫多年,但一直不被齐庄公吕购所重视。

齐庄公五十年,晋文侯去世。因为晋文侯曾经对周王朝有过贡献,他去世,各诸侯国均要派使者前去吊唁。齐国派管山作为使者前去。晋国当时的太子在与管山交流中,深感管山学识渊博,得知管山失偶多年,不由感叹:齐庄公身边的齐国美女天下闻名,赐一位给管山释其衣破无人补之窘,还是难事吗?可见君臣关系疏啊!于是,趁酒酣耳热之际,晋国太子将一美女赐予管山为妻。管山推辞不掉,只好带回齐国。身边多了一位美女,齐庄公得知来历,心里好不痛快,脸上便有些挂不住。管山只得告假将新妇送回老家去。回到颍邑家中,管山有意滞留不回朝,希望齐庄公派人来请他。等了数月,齐庄公的人没等到,却来了晋昭侯的使者。原来,晋昭侯登基庆典时,见到齐国使者不是管山,便打听管山的消息。得知管山离开齐国闲居在家,便立刻派人前往,诚请管山出山。

管山这次出山,顺便将大儿子管伯带了出来。

管山父子来到晋昭侯府上。晋昭侯与管伯聊后,感觉甚好,随即请他出任少卿。这等好事,你高兴,必有人不高兴。公元前七三九年,晋大臣潘父与晋昭侯矛盾加深,借管伯为卿之事弑杀昭侯,欲灭管仲父兄。碰巧管伯因事外出,悲剧发生时,管山逃出,隐藏在路边草丛中,半途截住大儿子,两人连夜逃到卫国。屁股还没坐热,又遇到卫国内乱。父子俩只好仓皇逃奔回家。

潘父杀了昭侯,迎立晋文侯的弟弟曲沃桓叔入晋为主。桓叔欲入晋,当时晋国国君的支持者势力还很大,晋人发兵攻打前来的桓叔。桓叔战不过,只好退回曲沃。晋人共立昭侯之子平为君,是为孝侯。

晋孝侯不是庸才,面对现实,他广结天下良士,共图晋国一统河山。他父亲看重的管山自然是首先要请的。晋孝侯着人前往颍邑请管山父子出山。

当时,管仲的两位姐姐正在办婚事。管仲的母亲只是两位姐姐的继母,女儿的大事,父亲不能离开。面对管家的情况,晋使提出,先请管伯前往,因为他曾经被晋昭侯任命为少卿。管仲父亲同意,并许诺过几年,待家中安顿好,便去晋孝侯处。

晋孝侯九年(前731),曲沃桓叔去世,子庄伯鳝立。晋孝侯认为统一晋国的机会在即,派人前往颍邑请管山。此时,妻子正身孕六甲,家中只有一个十二岁的女儿,管山想谢绝,碍于晋先主有恩于己,如今晋国前途大业正悬于半空,不能推辞。管山毅然前往。途中遇山洪,管山与晋使都成了山洪的牺牲品。

噩耗传来,管母哭成泪人。

管父去世,管伯却因为曲沃庄伯鳝兵临晋国都城,不能奔丧。偏偏此时,管仲最小的姐姐因先订下的夫家夫君生病需要冲喜,夫家不顾服丧之期,让族长出面坚持提前接新娘,年仅十二岁的姐姐只好出嫁。

管仲母亲在邻里的帮助下,生下了管仲。寡母孤儿,只能偶尔与回家的姐姐见上一面。

居曲沃的庄伯鳝于周平王四十七年(前724),兵入晋国都城翼,杀晋孝侯,管伯用胸脯挡住了敌人的乱刀,与晋孝侯一起殉难。晋大夫如同上次不欢迎曲沃桓叔一样,用生命与鲜血杀退了敢来进犯的庄伯鳝,再次立晋孝侯的儿子郗为晋鄂侯。

同父异母哥哥管伯去世这一年,管仲已经五岁。

五岁的管仲能够扶着兄长的棺木,学着大人的步态走向坟地,令乡邻十分吃惊。

失去父兄的管仲,跟着母亲艰难度日。家中常常遇到需要男人们才能做的事,孤儿寡母无能为力,而姐夫们不能及时赶到。管母无奈地抱着五岁的管仲,嘴里喊着,夷吾,夷吾,奈何我矣!

夷吾是管仲的名。年仅五岁的管仲抱住寡母安慰道:娘亲,不要怕,我会长大的。

娘问他:你这么小,地里的活没人干,三个姐夫一个远在吴,一个久病已故,只有一个姐夫能来帮我们干活。他若不来,我们靠什么,吃什么?

管仲人小脑子好,指着那一堆祖上留下来的文献说:娘亲,我昨天看到爷叔们来借看,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向他索要钱呢?

娘不解:要钱?读书人,是不可以讲钱的。

管仲说:非也。祖上用性命换来的文献,难道不能养活他的子孙吗?娘亲,你听我的,每借一卷,出贝钱一枚!限期三日,逾期不归,再索一枚。

正说着这事,族里的一位好读书的长辈来访,希望能借阅《伊训》一读。管母正要搬《伊训》。管仲过来朝长辈施礼道:爷叔在上,能否允小侄说几句话?

长辈说:请讲。

管仲说:我父兄弃我母子而去。我年幼,肩无扛锄之力,手无缚鸡之能。如何是好?

长辈叹道:正是在理之言啊!奈何也?

管仲说:我想以家存文献作为我与母亲的生活费用,谁来借阅,均以一卷一枚三日为代价。爷叔以为如何?

长辈一震,看看他说:你何以想出这样的点子?莫不让人说你读书人钻进贝堆里!

管仲说:如果没钱,曲沃庄伯有什么力量去杀晋孝侯?晋大夫何能何为驱逐庄伯,立孝侯儿子郗为鄂侯?周天子若有钱财,能不管束晋国的内乱吗……

长辈赞道:好!好小子。你才几岁,能有如此头脑,奇才,奇才!这样吧,我与族人再行商量,就依你的话,谁想借阅你家的文献,一律都要付贝钱。如此既解决你母子生活困难,也帮助了那些追求功名之人的需要。

管仲说:这也是权宜之策。

长辈问:何以此说?

管仲说:我长大能够自立后,当将你们借阅我家文献所付贝钱,照算利息归还!

长辈说:你这又是何理?

管仲说:我母子寡弱,无以生存,故借文献而苟活;祖宗之德不可为我之依赖,只是借助而已!他日有能力,自然要报答乡亲们的相助恩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