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千古一相:管仲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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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小谋初展试大图(4)

你都知道了?管仲避开正面话题问道。

是的!齐桓公见他避重就轻,无奈地摇摇头说,仲父的智慧是齐国的财富,我当然不是小器得不让你去帮助周天子。我是说,在帮助周天子的同时,齐国的腰先得壮起来,说话气足足的才是啊!

管仲:主公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主公的胸襟绝非其他诸侯能比。我能够让周天子七年不必看诸侯脸色花钱,自然是要让石璧能使你八年不向民众征收赋税!

齐桓公:不征税?就凭你那几块石头?

那些富商大贾和高利贷者,还是需要向他们征赋税的。管仲解释说,眼下不征平民的税,有利于调动大多数的平民对国家对你的拥护。

齐桓公脸呈笑意:仲父这话正合我意,如此则可以缩短贫富差距。民众心向着朝廷,才愿意多开垦农田,重视农业生产。仲父在这方面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吗?

管仲:用你的权威,发布号令来达到你的目的。比如税赋这件事,平头民众减免了,那些富豪大贾还愿意缴吗?

齐桓公:不愿意可不行,我指望他们的税源办大事哩。

这就对了。管仲高兴地说,这件事做起来难度一定很大,只有你自己发号令才行。我刚才说的“用你的权威,发布号令来达到你的目的”就这意思。齐桓公点头:我明白了。仲父,我的事务太多,哪能事事都让我去发布号令啊,你出面不行吗?

管仲坚定地告诉他:不行。没有你的权威,此事寸步难行。

齐桓公想了想:好吧。请你派人先去把情况摸清楚。

管仲立刻派宾胥无去南方,隰朋去北方,甯戚去东方,鲍叔牙去西方,让他们去调查四方放贷与借债情况。

鲍叔牙很快就回来报告说:我去的地方是依济水、靠黄河的区域,这里草茂水丰,民众靠捕鱼、打猎和砍柴为生,也种一些地,那些地是不能与鲁国丰沃之壤相比的。放高利贷者放出去的债多的一家就有千钟[5],少的也有六七百钟。借债的贫困者我粗粗统计一下有九百多户。

宾胥无在鲍叔牙之后回来报告情况。宾胥无去的南方山区,那里的民众以上山砍柴制作轮轴、采集小栗制作食品为生计,也有一些专门打猎。放高利贷为生的大户不多,但他们放出去的多达千万钱,少的也有六七百万。管仲问:利息是怎么算的?宾胥无说:他们贷出一百钱,收利息五十。管仲不高兴地说:这么多,是一半啊!借债的人负担得起吗?宾胥无说:借债的人已经有八百多家,许多贫民生计难以维持,只能用儿女去抵债。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只能抵一百钱。他们把这些女孩子弄去,好看的就养着教她们歌舞吹唱做家妓,差点的翻翻价卖掉。管仲叹道:民不聊生。宾胥无说:说到民不聊生,还真有几起死人案件,都是女孩子卖到不好的人手里,活活被糟蹋死掉的……

我想处理他们的,但相国交代的事是大事,怕误了相国的大事,赶回来禀报。宾胥无说。

管仲说:你做得对。案子过几天再办不迟。说着,吩咐家人去甯戚府上看看甯戚回来没有。

那位去甯府的人半路捎来消息,他路过隰朋府上,看到隰朋被人抬进府的,看来病得很重。管仲立刻起身,并先派人去隰府转告:请隰将军好好休息,相国马上到。

管仲出门没走多远,遇上了甯戚的车乘。甯戚见管仲外出步行,赶紧下车,邀管仲上车。管仲上车就亲自去抓缰绳,索乘换方向。甯戚知道管仲的脾气,也不问,让车夫将缰绳给了管仲。管仲亲自驾车,飞鞭索乘,很快到了隰朋府上。下车时,管仲告诉甯戚,隰朋想过来禀报调查的北方情况,但病了。

门卫快报躺在榻上的隰朋。隰朋挣扎着想起来,还没来得及起身,管仲已经进来。管仲深通医道,先给隰朋看了病,诊断出隰朋是受了风寒,立刻又拉了甯戚一起外出采草药,亲自在院子里煎药,然后将药滤出,甯戚端着,两人进屋。隰朋感动不已,要起身,管仲按住,让他先把药喝下,蒙头睡上一觉,发出汗就会好。

管仲与甯戚退出,另室席地而坐,管仲问起甯戚去东方的情况。

甯戚告诉他:东方的民众,依山靠海,有土地却常常被海潮入侵,潮退后的滩涂被太阳一晒,白花花一片碱,草都不长,何来谷物。管仲点点头说:我去过海边,知道那里的情况,如果晒盐,倒是好生计。甯戚说:这个行当已经被大户丁惠、高氏、国氏占了。他们用放高利贷来制约无生计的民众替他们义务晒盐。管仲问:都是这样吗?甯戚点点头接着说:还有一些民众是靠上山伐木或者下海打鱼为生。不管靠什么生存,都在那几家大户的控制之下。大户放高利贷放得多时有五千钟,少的也有三千钟。他们贷出一钟,收利五釜[6],如此高的收益,令许多人铤而走险,使更多善良的民众沦为奴隶。相国一定要整治这种现象……

管仲问:靠借债的民众有没有上千?

甯戚:八九百。更为糟糕的是,丁惠一族放债逼死好几条人命。国氏也有。

管仲问:国氏犯案的是国氏哪一支?国氏、高氏都对齐桓公有恩,这事还要慎重考虑,先不必对外讲。你把证据拿到再说。

甯戚告诉他:人证物证都有。而且逼死的人家原本也是大户,硬是国氏的奴才狗仗人势,暗中搞鬼……

这时,隰朋的家奴过来告诉管仲,主人出了一身汗,精神顿时爽了,想见相国。管仲与甯戚赶紧进屋。病榻上的隰朋欠身靠墙,把自己去北方的情况一一道出。

管仲听完后,与甯戚一起起身告辞,让隰朋好好休息。离开了隰府的两人,哪儿也没有去,直奔齐桓公处。齐桓公放下手里的事儿,听管仲汇报。管仲颇感慨地告诉齐桓公:就隰朋从北方了解到的情况看,那里的民众住在靠海的洼地,煮卤晒盐为生,有的是靠捕鱼、砍柴为生。表面看,资源还是比较丰富的,但借债人家还是高达九百多家。借债一百,利息二百,成倍翻,与其他地方不同的是,借时就扣了双倍的高息。放贷的大户放出去六七百万甚至上千万钱。四位大臣了解到的情况告诉我们,放贷的总计放出了钱三千万、粮三千万钟,借债的贫民达三千多家。民众生活得并不好啊!想不到,我们的民众隶属于一国,却要承担五国君主的征敛,而被征敛的钱粮却不是为了国家的军队与建设,竟然都落到了大户囊中,这如何是好?国家何能不穷?军队如何善战?

齐桓公问:仲父有何良策?

管仲早已胸有成竹,想把好方案一吐为快,话到嘴边还是忍了。毕竟高氏、国氏在主公登基的事上是立了大功的,现在主公心头热着,顺着我的意思去做了,万一有什么闪失,闹出不好的插曲,主公必会懊悔。想到这里,管仲向齐桓公提出:请允许我与四位大臣一起商量个妥当的办法,再来禀告。

齐桓公请他们快快拿出方案:这回就不要先挂城门上去告示啦!直接安排大家去做。

有这话,管仲更有信心了。

四方的大户都应齐桓公的邀请来到了国都,齐桓公隆重地在朝堂上接见他们。

被接见后的四方大户,人人都兴奋无比,大街上到处都是他们的身影,店铺里进进出出,肆无忌惮地抢购着京城里最好的商品。他们耀武扬威地横行跨步,当街站立,相互耀富。

消息传到宫中,齐桓公微微笑着问管仲:能镇住他们吗?

管仲说:你把严宽标准定死,杀鸡让猴看,准行。

好!齐桓公命令把大司理宾胥无请来。

大司理宾胥无奉旨到。齐桓公问他是否收到东方来的民众状词。宾胥无想了想回道:没收到状告高利贷人的案子。齐桓公看看管仲,问:这就奇了。他甯戚搞错了,还是我们的民众甘受委屈啊!接着,齐桓公又问:放高利贷出现的命案不到你这里吗?

宾胥无摇摇头。

管仲说: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主公还记得你接位三年时颁布的一个法令吗?

齐桓公想了想,让人搬来“律”,从中找到了有关的条例:“凡庶人欲通,乡吏不通,七日,囚。士出欲通,吏不通,五日,囚。贵人子欲通,吏不通,二日,囚。凡县吏进诸侯士而有善,观其能之大小以为之赏,有过无罪。”[7]

管仲说:你看,明明写着,凡是平民要到乡地去陈诉事件的,官吏不准他们前往,扣压超过七天,官吏要受囚禁!依甯戚说有三条人命,为什么没人问?主公可以让甯戚再去调查一次。或者把人带来,面对面地解决。一查准清楚,不是乡吏包庇坏人,就是受了委屈的民众惧怕而不敢告!

齐桓公:仲父的话对。让甯戚把受害人带到朝堂之上,我亲自审问,这样可以达到仲父所说杀鸡儆猴的作用。最终,还是为推进民众减税赋,对大户征税赋,刹刹高利贷风!

管仲说:更为重要的是振兴我国经济!

齐桓公问:如此一来,寡人只能先放这些大户回去,改天再办了?

管仲摇摇头,对宾胥无说:不妨你让人把甯戚喊来。齐桓公看看窗外,见下着雨,便对管仲说:等雨小了再说吧!

宾胥无好像没听到齐桓公的话,转身就走了。很快,从大雨里奔来宾胥无,身后进来甯戚。

甯戚果然对齐桓公禀告说:我回来时就把证人带来了,还有街坊耆老们的联名状。说着,从怀里掏出那份写在纨上的“证词”血书。齐桓公看了,忍不住抹起了眼睛,叹道:我想让我们的民众生活得更好些,想不到他们却如此胡作非为!仲父以为如何是好?

管仲告诉齐桓公:首先我们在这里商量的事,万不能先透出去。丁惠好弄,而对国氏、高氏,他们权重位高,朝中爪牙密探不少,稍有不慎,会出乱子。齐桓公恼道:我不怕他们造反。管仲说:不是怕,是没必要搞得节外生枝,浪费我们宝贵的精力与时间!再说了,国氏、高氏在朝中也是支持主公的,罪错乃家人或下人所为。当然,家人之过,主人也有责任。惩治坏人与凶手,教育主人,让他们管束好家人与下人!从这个角度去想、去办这件事,会更好些。这事由宾胥无去办,办好了,公示天下!

齐桓公表示同意,并问:如何办呢?

管仲提出:还是要严宽结合。严,就是惩治凶手。宽,就是主公你设宴款待他们,并提出如果他们想送我礼,你只收织有乐器与兵器花纹的美锦。

齐桓公:这种美锦,民间没有,都在我的国库里啊!

管仲:正是,这样一来,你的美锦可以调高十倍价出售。

齐桓公:我缺的是粮食,不是钱。钱一多,物就贬值,这道理我还是知道的。

管仲笑道:请主公先依我的做吧,结果正是你需要的。

齐桓公:那就不用设宴了。

管仲强调:我们利用主公的宴会来伸张正义,达到“杀鸡给猴看”的效果!

宾胥无:设宴?哪有那么大的地方?

管仲:没有也要造。还要高规格!

几千人的宴会,依周武王时代的规矩,这种大宴要摆在朝中的高坛上。齐桓公说:哪里有这样现成的高台啊!再说,天正下雨,如何可行?

管仲说:我观天象,这雨乃夏暑热风所招,今日傍晚可止。我们连夜在宫中的大平地上设一高台,依吉卦顺天象朝南扇状摆开,分出区块,清出走道,按每四人一桌摆开,远远看去,无比壮观,加上秋高气爽,太阳还带着些夏日的骄傲,晒在身上,雄勃之气直朝上蹿!

齐桓公高兴地说:仲父之言极佳!寡人听任仲父一意而行!甯戚,你照仲父之意去好好处置,不得有闪失!

甯戚立刻把证人与证物都移交给了宾胥无。

宾胥无办事效率极高,快马赶往东方将受害人所说的国氏、高氏两族中的行凶者擒拿归案,并令地方官吏严守这两族其他人员,不准他们中间有人外出串通居住国都的国氏、高氏两府。如有闪失,问责乡吏。嫌疑犯到案后,宾胥无连夜审讯,并将结果报告齐桓公。齐桓公听完报告,沉默半晌,然后问管仲知否。宾胥无说:相国一直守在边上看着我审理的。齐桓公又问:那仲父是什么看法?宾胥无回答:他让我先听听您的,如果可能的话,按事先的安排,宴会高台也已经搭好。只是不知主公何时为四方大户饯行,他们待在京都好多天了呀!

齐桓公:我想明天中午宴请,给他们送行。接着,捋着下巴想了想,对宾胥无说:你去转告仲父,我想就在宴会时挑明此事。宾胥无想了想,说:相国已经猜想到主公会这样做,他让我提醒您,能不能在宴后?宴请刚刚开始,你把这事一挑,谁还有兴致喝酒啊!

齐桓公说:你说的倒也是。那就酒过三巡,不能再迟了。

离开宫门后,宾胥无没回家,直接来到相府。管仲不在家。家人告诉宾胥无,相国去检查明天宴请的现场了。宾胥无感到很纳闷,一个宴会的现场,需要堂堂相国大人事无巨细地过问吗?立刻赶过去,见好几位大臣都在。宾胥无更觉得奇怪。管仲认真地将他拉到北边,上了台,两人站在高高的台上,宾胥无这时看到空旷的四周什么树木与遮蔽都没有,只见台前摆好了宴桌,这些宴桌都有规律地呈扇形展开。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在哪里审案?

管仲笑道:你只问了一个问题,我要问的问题就很多了,比如,大户们起哄闹事怎么办?有人暗藏凶器,群起造反,怎么办?你请人家赴宴,总不能每桌前站几个兵吧!

宾胥无:是啊!

管仲告诉他,主台高三尺,放在乾位,依主台扇形八条通道向外延展,分出屯、蒙、需、讼、师等七部卦位,东南西北来的大户依爵位分主次打散排列入席,不让来宾看出凶卦位上的安排。说着,管仲跺跺脚,指着脚下说:在这样场合想做事,没有密谋不行。过度的密谋引起人怀疑更不行。你说,伏兵放哪里?如果众人一起围攻主公,你怎么保护?

宾胥无明白了,这脚下是有文章的。伏兵整个儿都在台下。

管仲:根据事先的安排,有计划布置好用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