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三余堂散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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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时下,收藏界十分热闹,收藏家遍地都是,而且一个赛一个的牛。各种物品的拍卖纪录也不断被刷新,刺激得拍卖行业蜂拥而起,生意兴隆。我一向对收藏家心存敬畏。一个好的收藏家应该是个学者,其所藏之物,应该是历史变迁、世态变幻的见证;是人类文明进程、艺术发展脉络的记载。我们许多说不清的历史,弄不清的艺术流变,都是靠收藏家所藏之物,才得以厘清的。而近些年,有一部分“收藏家”,我着实有些看不懂。主要是对他们的身份存疑。

当然,部分投资者以收藏家的名誉招摇过市,似可理解。可就有那么一些自诩为收藏家的人,处处大谈收藏、炫耀自己如何收藏、收藏了多少稀奇珍宝的人,其实是钱多了,饱暖生闲事或附庸风雅。我就见过一个自称是大收藏家的人。我相信他一定收藏了许多东西,也绝不怀疑他根本不懂收藏。一个胸无点墨、无历史常识、无艺术感受力的人,会成为收藏家?你信吗?反正我不信!我和这位收藏家聊了一会儿,就恨不得扑过去揍他一顿,或者求求他饶了收藏家的名号吧!可他就是趾高气扬地认为:他是天下第一藏家。他收藏的东西是五门八类,只要有人撺掇他,这个、那个东西好,值钱,他就收。不问价钱高低地收。收了干嘛,他不懂也不问。我觉得,他就是把钱换成东西了。若真能遇珍拾之,集成稀宝,也是对历史负责,给后世留下福荫。可听他高谈阔论时,发现他收了许多假冒伪劣,这不是客观地刺激了造假售假者们的行业嘛。不懂就被骗,是正常的结局。换个角度,如果他不以收藏家身份和我聊天,而是一个文物和艺术品的保护者和我闲侃,我还真的要敬重他。

想起读过清代文人梁绍壬《两般秋雨庵随笔》中的一篇《废纸》的一段话:

萧山蔡荆山出示册页一本,其中所潢裱者,乃成化时某县呈状一纸,万历时某科题名录一纸,崇祯时某家房契一纸,隆庆时某年春牛图一纸,宣德时某典当票一纸,弘治时某姓借券一纸,天启时某地弓口图帐一纸,景泰时某岁黄历太岁方位图一纸。数百年废物,以类聚之,亦入赏鉴,可谓极文人之好事矣。

看看,这“数百年废物”,没有“一纸”是好出身,更没有名人名家的手笔,但蔡荆山先生喜不自胜地收了。乐其事,不为保值升值。据查,蔡荆山先生既不是官宦家庭,也不是富豪士绅,甚至都不是上层士大夫。当然也不是“官二代”、“富二代”。蔡先生就是一个书生,一个真正的儒雅之士。可以料想:蔡先生喜好收藏,可财力不足,便走了“人弃我取”的路线(估计也是在类似潘家园那样的旧货市场里用慧眼去淘)。这样既满足了个人的收藏爱好,也为研究当时的社会政治、经济发展提供了有效佐证。

还有,收藏绝不是急功近利的事。若收了一件东西,就像买了某只股票一样,天天盼着它涨,那不是给自己找病嘛。收藏,是美学和社会学范畴。不能给你带来审美愉悦,你收之何益?当然,收藏也可以是投资范畴,但投资者不在儒雅之行列。所以,投资者就大大方方地谈钱,别把收藏家的高帽往自己的头上戴。一个投资商或投机商,硬把自己装扮成收藏家,就像活生生地把虎头豹额的张飞装扮成拜月的貂蝉,你喷饭不?你还不喷饭?我是恶心至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