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费劲地替他换好內衫已经大汗淋漓，坐在一边喘了喘气，转过头来赫然对上白毅深不见底的双瞳！
“你醒了？”长乐微窘，仿佛犯了错的孩子被抓了个现行一般，不过更多的是惊喜。
白毅在她开始擦他的后背之时便已经醒了，多年养成的警觉让他下意识不将自己的后背露给别人，那些伤，那些交错的痕迹都是他刻骨铭心的记忆。
白毅神色复杂，张了张口，却不知从何说起，他从来都是一个人，很多时候，他不是有意隐瞒，而是，他不知道该如何与人分享自己的过往。
“打算离开帝都了？”白毅终是放弃了解释。
长乐也看出了他的艰难，并不强求，但是一想到她对他从来不闻不问，从来不曾问过他的意愿，不由小脸泛红，但是一想到事情紧急，长乐便也顾不得扭捏：“金三和白尔瑾暗中协议，意欲将一批劣马贩卖给朝廷。”
白毅静静地听完：“那这批劣马可是由白尔瑾提供？他还答应以高价全数买进金三手中的战马。”
长乐双眼晶亮：“白毅，我不得不说，这世上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吗？”
“若是我猜得不错，那么那批劣马定会经过含峡谷进入荒凉而疏于管理的绛州运往北疆。”白毅不紧不慢继续道。
“你怎知白尔瑾不是在盛世购得？”盛世地方饲马者不少，但是却连生计都难以维持，白尔瑾没有必要舍近求远，完全可以就地取材。
“白尔瑾在南疆有自己的马场，马匹来源均以官府打击游牧族之名，掠取得到的大量马匹，不分优劣。”白毅缓声道。
长乐吃惊地睁着双眼：“你怎么如此清楚？”
白毅云淡风轻地道：“你当云静烨分不清盛世的马种与南疆的马种吗？”
长乐了然：“那我们只要尽快赶往北疆说服金三，依旧可以将精良马匹卖给朝廷。而且还有望将白尔瑾费劲心思运来的马匹全数还给他！”长乐眼里闪过一丝厉色。
白毅微微点头。他突然发现，长乐并不是对谁都善良，只要没有触及她的底线，她都会很宽容，但是一旦和云静烨有关，她便不会手下留情。
门外一声轻轻地叩门声响起，长乐开了门，却是方才的那名侍女。见她有意进屋，长乐便侧了侧身子，欢沁步入内室，却见白毅已斜斜靠着软塌而坐，对上他的双眸顿时低下头来，望着自己的脚面忘了来由。
白毅脸上闪过不善：“是谁告诉你能擅自进入我的卧房？”
长乐当是白毅昏迷不知，便开口解释：“她之前本来是打算替你净身，料想你昏迷都是她照顾的。”
白毅听了脸色并没有缓和，眼中迸出一丝冷意：“孙大力便是如此吩咐你的？帮我净身？”
欢沁只觉得窒息的冷意从四面八方而来，慌忙跪下身子：“奴婢错了！奴婢不敢擅作主张！”
长乐只觉得白毅有些小题大做了：“你现在过来所为何事？”
“前厅有人相寻。”欢沁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他自称是侯府世子。”
长乐略点了点头，便踏出了卧房，出门前又不放心地交代了一句：“小惩大诫就好，这也算不上什么错处。”
“想来你今日并不是第一次。”白毅沉声道：“前几日是你替我净身的？”
欢沁被吓到说不出话，只能点头。
“孙大力可吩咐过你不准踏入我这院子？”白毅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欢沁又点了点头，孙大力确实吩咐过所有下人不准踏进这个院子，但是越是如此，她便越是想要靠近，她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每次来他都是晕迷不醒，但是她只要看着他便会心跳加速。
“自作孽，不可活。”白毅眸光森然，掌心已经聚起了内力，只许一掌便可无声无息地杀了她，但是脑海里不自觉跑出长乐方才的叮嘱。
想起当日在猎场长乐怅然的小脸，生生压下了心头的杀意：“你出去。”
等候在前厅的宋世仁已是十分不耐，见到长乐顿时喜上眉梢：“老大，可找到你了！”
“出了什么事？”长乐不由问道。
宋世仁一听顿时大倒苦水：“还不是我家老爷子，争了大半辈子颜面了，这次我成亲，他特地请了摄政王主婚，可是此番摄政王却出了帝都，他早就跟那些同僚夸下海口，这几日冷不防地被那些政见不对盘的人冷嘲热讽。在我面前大发脾气，说是我不争气，摄政王才有意在我成亲之前出了帝都！”
“找云静烨主婚很难得吗？”长乐疑惑。
“老大，你有所不知，摄政王位高权重，帝都不少权贵成亲都邀他主婚，但是他从来都是一口回绝，久而久之，帝都便形成一种说法，能请到当朝摄政王主婚的人是不能得罪的。不过老爷子倒不是图这个，只是要是能请到摄政王，对老爷子来说是极体面的事儿。”宋世仁又滔滔不绝。
“那为何他唯独答应了你这门亲事呢？”
“这还不是托了老大你的福！”宋世仁讲得眉飞色舞：“当日你为了我和常璐激怒了摄政王的那次，你搬出摄政王府后，他曾来宋府找过我。老爷子趁机提了我的亲事，没想到摄政王一口答应了。”
长乐想起当日的情形，心仍然痛得窒息：“他为何找你？”
“就是吩咐我以后不要给老大你惹麻烦，还能说什么！”宋世仁没好气地道。
她突然有些恨他，恨他走进她生命的最初，以那样温柔那样深情的样子，轻而易举就蛊惑了她稚嫩懵懂的心。更恨他此后的种种宠溺种种呵护，再无别人可以取代。而现在，她恨他一次又一次地将她拒于心门之外，想方设法地逃避她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