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大唐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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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红颜祸起张尹二妃(二) (1)

6、死谏

隔了不几天,炀帝最为倚仗的江都也出现了危机,原来有关部署已报告粮尽了,而那些扈驾的兵将多是关中人,在江都逗留多时,全都想回家乡去,对于他的欲迁都丹阳一举,士卒们有一大半是不情愿的。那天炀帝的一个虎贲郎将窦贤,竟是不别而行,率部西去。炀帝闻报大怒,遣左右卫士追杀窦贤。结果却连追杀窦贤的士卒,也一块半路逃跑了。炀帝再次闻报,在便殿中长吁短叹,愀然不乐。蓦地回过头来,见王义在侧,就对他说:“你可知天下大乱了吗?!”

王义俯伏在地上,垂泪答道:“天下大乱,已是好长时间的事了。”炀帝说:“那你早为什么不说与朕知?”王义流着泪说:“小臣服役深宫,怎敢预闻政事?若是越俎早言,恐怕此时小臣的尸骨,也早已朽化了,这绝非是危言耸听。陛下,难道你忘了吗?当初的开国功臣高颖、贺若弼等重官大员,不就是因为上谏指诉您过于奢侈而被您以诽谤罪处死了!还有,您要再次出巡江都,临出发的时候,小官崔民象上表谏阻,您不也把他给杀了吗?走到汜水(今河南省荥阳县)时候,又一个小官王爱仁也上表劝谏,结果他也被当场砍了头。刚走到了梁都(今河南省开封市),又有人拦路上书,说您如果定要去江都的话,那么天下不久就将不是隋室杨姓的了,这个上书人虽然拼着一腔爱国热血,可到底他也还是被当场金瓜击顶,活活打死了……,可以说此番陛下来巡幸江都的一路都是铺满了鲜血的!陛下啊,小臣一向忠心不二,所以才大着胆子,说了这些话,您可千万理解小臣的一片忠心啊,陛下!”

炀帝果然深受震撼,不禁泫然而泣道:“那卿今儿就直陈利弊,让朕知晓吧!”王义也被这话震撼住了,他感动得连连磕头谢恩,同时强调说,恐怕一时也不能全都说明白,还是待臣具牍奏明。然后隔了一宿,熬夜熬得两眼通红的王义就面呈一书给炀帝。

炀帝急忙展开来,只见奏牍上备陈炀帝自即位以来,诸多失当处,及今日之巨大危机。

炀帝不待阅毕,早汗流浃背,继而长叹道:“从古以来,哪有不亡的国家,不死的皇帝!?时至今日,朕与江山也是无可奈何的了!”

王义闻言俯伏在炀帝足下大哭起来,说:“圣上到了今日,居然还不自悔,犹欲文过饰非吗!?小臣记得圣上曾说:‘朕当跨三皇,超五帝,俯视商周,当万世不可及的圣主!’时至今日,不要说别的事了,连圣舆都不能回京,还说什么富国强兵,岂非大背前言吗?”

炀帝听了王义的话儿,不禁满面羞惭,他也不自辩,只是泣下沾襟道:“你倒果真是个忠臣,朝堂百官皆不及卿,只是朕现在就是后悔也太迟了!”

王义也泣道:“臣以前不说,也同样是贪生,怕触怒龙颜,死无葬身之地。今天既然全部奏明,甘愿一死以报谢圣恩,只是请圣上自爱!”说罢,磕了一个头,他就涕泣退出。

王义踉踉跄跄地到了外面,仰天长叹道:“覆亡即在目前,岂能忍看天子受刑?现在不速死,日后也是在所难免的!”说毕,王义痛哭着跑回了自己的屋中,失声号淘起来。直直哭到泪尽,两眼更加血红的王义猛然抽了佩剑,猛力地横向了自己的脖子。一个南楚鄙民,能如此刎颈而死虽然难得,但他明知君恶,却不敢早日劝阻天子迁过从善,待至日幕途穷,才呈上一纸谏书,那还有何用?报恩自杀,亦殊无聊,终不免受讥于君子,称其为愚忠。

7、传说伏不详

炀帝直到午后一觉醒来,才有几个内侍来报,说王义在自己屋中大哭一场,然后就自刎死了。本来他们以为不过一个小小的内侍,甚至都生怕因此打扰了皇帝午睡而受惩罚,却万不想炀帝听了,连声痛叹道:“竟有这等事情?可悲!可痛!”说着说着,不禁泫然下泪,萧后在一旁连忙劝些说既然王义都死了,悲伤也无益。可炀帝仍是悲伤难禁,痛泣着说:“朕的满朝臣子,皆高爵厚禄,竟无一人能如王义之以死相谏,前者岂不可恨,后者岂不可惜!”然后就传旨,命有司厚葬王义。

这以后好一段时间,炀帝每想起王义,总是郁郁不乐。萧后百般指使宫女歌舞,美人劝酒,并且还在十分热闹的时候,劝解道:“如此年月,终日为欢,还有什么可不满足不知足的呢?况乃戚戚伤身,不过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罢了。”一句话点醒了炀帝,于是他重又将作乐当作唯一目的,命众宫女日夜歌舞以作乐,自己拉住几个宠妃爱嫔朝夕饮酒以作乐,并且传旨一切国事,不许渎奏,如有报两京消息者斩。从此迷楼里终日作乐,白昼高睡,彻夜笙歌。越是夜深,炀帝越带着人各处游玩;任凭外边烽火连天,遍地刀兵,都一概置之不理。

不久,这座建造得十分广大的迷楼宫殿就出事儿了,常年生活在里面的三五千宫女,和许多太监都开始传说起来种种可怕的事儿来,有的说在冷宫里看见妖魔;有的说在长巷中遇到鬼怪,什么无头鬼,什么无皮鬼,血淋淋的可怕传说,被一人传十,十人传百,顿时传遍宫廷,说得人人心惊,个个胆战,整天疑神疑鬼。本来这宫院中闲空的屋子就很多,一到天黑,大家就不大敢到空屋中去,于是那冷静的地方也因此越觉冷静;荒凉的所在也因此越觉荒凉。大好楼台,任凭狐鼠跳梁,一到夜间,空屋中的狐鼠就成群结党地啼嘶蹦跳,彻夜不休,让那些宫女太监听见了,更加说得活灵活现神鬼出没的。传到炀帝耳中,他虽不太信,但一想到皇室正在危急之秋,宫殿深幽隐秘处极多,若有刺客大盗躲在里面可不是闹着玩的。萧后知道了炀帝的担心后,也感觉不寒而栗,就劝炀帝把御林军调进宫来,在冷落的宫院中,分班驻扎,又可以防得盗贼,又杜绝了众人的谣言。炀帝听了连称好主意,并于次日传旨唤屯卫将军许国公宇文化及进宫。

许国公宇文化及是宇文士及的哥哥,而宇文士及则是炀帝的女婿,尚南阳公主,在中国古代的宗法社会里,谈及婚姻之事,民间谓之“嫁”,皇家谓之“降”;民间谓之“娶”,皇家谓之“尚”。宇文化及和宇文士及弟兄两人常在宫中走动;炀帝如同自家父子般看待他们。而宇文化及在朝供职,却也十分忠顺。炀帝因为十分相信他,就把宇文化及传进宫来,当面嘱咐他,要他把御林军调进宫来,在各处冷宫及长巷里日夜看守盗贼。

宇文化及领了旨意,就去拣选了五百名少年精壮的兵士,亲自带领着进宫去,在各处冷僻宫巷中驻扎看守。日夜分作四班,轮流替换,又派了四个少尉官,不时进宫查察。

8、昏君必有叛将

隔了一天,又接到了几处警报,乃是武威司马李轨占据了河西各郡,自称凉王。罗川令萧铣占据了巴陵,自称梁王。还有金城乱首薛举,先时自称西秦霸王,此刻却移占了天水,居然立号为秦帝了。占据了睢阳一带、自称长乐王的窦建德,此时又改称夏王了。一时间,隋室王朝的版图里,真是王者四起了。跼缩在一隅的隋炀帝,不觉又开始日夕担忧,心神不宁了,性情也就不免反复无常,躁急易怒。萧皇后和各夫人、美人们都惴惴不安。好在炀帝炀帝一杯入手,顿时就会忘了国忧,不醉不休。于是她们就想办法让炀帝多入手几杯,以此可以重开欢心,她们的心里也就踏实了。

炀帝于是也终日昏昏沉沉,在醉乡中解他的愁闷。而他部下将士们的贰心也就越发地浓了,又一个虎贲郎将司马德戡,也同所有的将士们一样,不愿长留江都,想着妻小想着西归。直阅将军裴虔通是他的好朋友,生性甚是刁枭的司马德戡这天对裴虔通道:“主上流连江都,乐不思蜀,众将士有一大半都怀了归心,可他却就是执迷不悟,又要迁都丹阳,不知你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反正我是不愿意再留在这儿了。”

裴虔通极有同感地叹息说:“我也已是早有此心,只是独身远行,怕被追回杀了头!”司马德戡闻言高兴地说:“公意既然与我相同,待我召集些人马,人多力量大,就不怕皇帝派什么追兵了,那样咱们也索性走个干净。”裴虔通点点头道:“眼下正是个好时机,一定能策动起不少的思归之人,人多了,我们也就可以不怕什么追兵了。”

裴虔通所谓的眼下正是个好时机,是源起于在六个月以前,炀帝曾下旨,着丹阳建造宫殿,同时开掘从丹阳到余杭的八百里新河,预备他日迁都丹阳,顺便游幸永嘉时,以作龙舟航行之路。如今到了限期,工部果然全部完工,前来缴旨。炀帝马上高兴起来,好象他垂死的江山气数又焕发了生机,他一面下旨嘉奖工部官员,赏赐金银彩绢;一面下旨各有司并侍卫衙门,限一个月内,俱要整顿车驾军马,随驾迁都丹阳宫,如有迁延不遵者,立即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