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大唐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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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唐宫花月秋 (1)

天下刚刚太平,德宗疼爱如女儿的小妹郜国长公主竟与痴情的宫廷卫士李昪有了一段情,可是莫测的世道让故事最后的结局谁也无法料想……

新帝顺宗病体孱弱,权臣借机欺骗圣听,于是太子监国,他果断干练,即位后称为宪宗,竭力振作朝纲,远奸佞小人,兴利除弊……

娇憨可人又美妙出尘的神姑一般的卢眉娘入宫后不肯承恩,宪宗无奈,只好给了她自由。出宫后不久眉娘就死了,从此宪宗就变了……

1、痴情男儿月下如愿

德宗刚刚略得天下太平,谁知疆场烽烟未尽,而朝内矛盾又生。张延赏因善于逢迎,德宗很是喜欢他,他就从中进谗,屡杀屡贬朝中重臣,因为与禁卫将军李叔明有仇,又要设法陷害,竟要殃及东宫。

李叔明的儿子李昪,与郭子仪的儿子郭曙、令狐彰的儿子令狐建,同为宫中宿卫。这三人都有潘安宋玉之貌,且年少风流。因德宗西奔时护驾有功,德宗回銮后都拜为禁卫将军。这样三个美少年在宫中宿卫多年,宫中的妃嫔媵嫱多半是久旷的怨女,见了这粉搓玉琢似的男孩儿,岂能不心动?在这三个美少年之外,别的在宫中宿卫多年的那些年青的宿卫们也渐渐地各找各心爱的女子,月下偷欢花前诉情,做出些风流事来。

自来宫廷中的女子,心中的怨恨最深。她们年深月久地幽闭在深宫里,甚至有的终身见不到一个男子。当时德宗皇帝最宠爱的妃嫔,除王贵妃、韦贤妃几个人以外,大都是长门春老、空守辰夕的。那群背时的妃嫔们却因同病相怜,彼此十分亲昵。日长无事,各人诉说着自己的心事也全不隐瞒。在这群妃嫔中,颇有几个年轻貌美的,像荣昭仪、郭左嫔都是第一等的容貌,只因生性娇憨,不善逢迎,得不到皇帝的宠幸,手头就自然短少金银了。平日既没有金银去孝敬宫中的总管太监,自然就无法通过太监在万岁跟前说几句好话,也就愈发得不到帝王的宠幸了。如今她们都得了这几位少年宿卫官的暗地里偷香送暖,可怜起荣昭仪、郭左嫔终日守着空房,就也分些余情给她。于是郭曙和荣昭仪做了一对,令狐建和郭左嫔做了一对。他们每到值宿之期,就悄悄地在幽房密室中尽情欢爱,撒胆相亲热。

而李昪是这些宿卫官中最年轻最英俊的,宫中几百个女人都用尽心计、装尽妖媚去勾引他,而李昪却不动心,他说:“非得有绝色可爱的女子,我才动心,像宫中那群庸脂俗粉,莫说和她去沾染,就是平常看一眼,也要看坏我的眼睛的。”

忽然霹雳般的一声,兵变发生了,德宗皇帝慌慌张张,左手牵住王贵妃的衣袖,右手拉住韦贤妃的纤手,在黑夜的寒风里,脚下七高八低,连爬带跌地逃出北门去。后面跟着六宫妃嫔和公主太子等一大群男女,啼啼哭哭地在荒郊野地里走了一个更次,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拦住去路,原来已到了白河堤,好不容易,宿卫官们找到了三艘渔船,自然先把万岁爷扶上船去,后面妃嫔们带滚带跌地也下了船。无奈船小人多,堤岸又高,又在黑暗地里,有几个胆小足软的宫眷不敢下船去,于是船在河心里行着,许多妃嫔公主沿岸跟着船,连滚带爬并跌地走着哭着。北风吹来,哭声甚是凄咽。

这时的李昪也保护着几个妃嫔在堤岸上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着。忽有一个女子晕倒在地,正伏在李昪的脚旁,李昪明知这女子是宫中的贵眷,可这种时候也顾不得了,伸手就把这女子拦腰抱起,扛在肩头,走着走着,感觉到那个女子的粉臂,触在自己的脖子上,十分绵软滑腻,一阵阵的甜香不住地往鼻管里送来,任凭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到此时也不由得心头怦怦地狂跳起来。李昪不禁暗想:“这么一个可爱的女子,不知她的面貌如何。”真是天从人愿,正这时,忽然天上云开月朗,照在那个女子的脸上,她的蛾眉双锁,樱唇微启,看得清清楚楚,真是一个绝世的美人。这时她的口脂微呼,鼻息频闻,直直把李昪的这颗心都醉倒了。

正在这时候,宿卫官们又搜得了几条渔船,扶着岸上的妃嫔们,一齐下了船。李昪怀中抱着的那个女子也清醒过来了,李昪慢慢地也扶她下了渔船。说也奇怪,李昪自从抱过这个女子以后,这颗心就好似被那个女子挖去了一般,她一路行去,李昪也一路追随裙带在左右保护着。李昪暗中探听那女子究竟是何等宫眷,却原来她不是什么妃嫔,而是当今皇上的幼妹郜国长公主。

郜国长公主是德宗皇帝最心爱的小妹妹,且又聪明美丽,只是红颜薄命,十六岁时下嫁与驸马裴徽。夫妻恩恩爱爱到了第二年就生下一个和她母亲一样美丽的女孩儿筝儿,德宗也非常喜爱筝儿,就聘她做了太子妃。谁知郜国长公主和裴徽只有六年的夫妻缘份,驸马一朝撒手死了,德宗看郜国长公主成了寡鹄孤鸾,就接进宫去住着。

见小妹妹总是愁眉泪眼的,德宗就替郜国长公主做主,又续招了长史萧升做驸马。萧升面如冠玉,年纪比郜国长公主还小着几岁,郜国长公主嫁了他以后果然高兴起来了,却不想夫妻二人聚首不上十年,萧驸马也一病而死。郜国长公主进宫去搂住皇兄的脖子,哭得死去活来。此时筝儿已长大成人了,德宗就把筝儿娶进宫去做了太子李诵的太子妃,并再次把郜国长公主接进宫去。从此五更梦回,一灯相对,郜国长公主尝尽寡鹄孤鸾的凄清滋味。

郜国长公主虽说是三十以外近四十的年纪,但她天生丽质,肌肤仍然娇嫩,又善于修饰,望去宛如二十许的美人。郜国长公主虽在中年,但德宗每次见面,还好似搂小孩一般搂着小妹妹,郜国长公主也在皇兄跟前撒痴撒娇的,看他们的亲昵无间,完全好象是父亲和女儿,而不是兄妹。德宗传旨,所有长公主屋子里,一切日用器物,都与王贵妃、韦贤妃一样。如此娇生惯养的长公主,叫她如何经得起这样的风波惊慌,幸得天缘,遇到了多情的宿卫官李昪,一路上照顾得体贴入微。

这以后,李昪平日在奉天行宫中值宿,总爱站立在郜国长公主的宫门外守望着,就是远远地望望郜国长公主的影儿,他就快乐得心满意足了。每到夜静更深,李昪悄悄地站在郜国长公主的窗外廊下,隔着窗儿厮守着,李昪就感觉到心灵已是很安慰的了。郜国长公主秉着绝世容颜绝世聪明,又在中年善感的时候,又在流离失所的时候,人孰无情,谁能遗此,因此在五更梦回的时候,常常会从郜国长公主的屋子里传出一二声娇叹来。心上人的叹息顿时勾起李昪心中无限的怜爱。

其实在仓皇出走的时候,得李昪的温存柔情的服侍和体贴入微的照顾,郜国长公主的一寸芳心中,未尝不知道感激,而李昪的一副清秀眉目,郜国长公主看在眼中,也未尝不动心,但自己究竟是一个长公主的身份,就是感激到十分,动心到十分,也只是在无人的时候想想罢了,叹叹气罢了。随着德宗皇帝圣驾回到京都皇宫的她仍是常常这样想,常常这样叹息。可郜国长公主却不料她心上想的人,每夜就站在她的窗外伺候着。

这时候天气渐渐地暖了,李昪听郜国长公主每到半夜时分,就起身在屋子里闲坐一会,接着就有宫女走进房去服侍她,披衣焚香。有时李昪听得郜国长公主娇声低吟着诗赋,那声儿呜咽可怜,楚楚亦如斯动人心。有时李昪从窗子上看见郜国长公主的身影儿,从灯光中映出云环从耳际松堕,玉肩双削可人怜,李昪恨不能跳进屋子里去,当面看个仔细。后来天气愈热,郜国长公主常常爱半夜出房来站在台阶儿上,望月纳凉。

郜国长公主在这样的时候,因夜深无人,身上只穿一件睡衣,愈显得腰肢细柔,袅娜可爱。最可爱的是,如雪似的月光,照着郜国长公主如雪似的肌肤,而她舒服自由地袒着酥胸,舒着玉臂,斜躺在一张美人榻上,有两个丫鬟,轮流替换着在一旁打扇。

这月下美人的娇态,被隐身在台阶下一丛牡丹花里的李昪尽看在眼中。他觉郜国长公主简直就是天仙下凡,嫦娥转世,他爱到万分,满心想跳身出去,跪在郜国长公主的石榴裙下求她的爱怜,就是美人恼了,一剑杀死他,也是愿意的。但他又怕在这夜静更深的时候,惊坏了美人儿,又怕当着宫女的跟前,羞坏了美人儿。

李昪守着守着,这一夜郜国长公主又到廊下来纳凉,忽然因忘了什么,就命那两个宫女进屋去取,这时只剩郜国长公主一人,斜倚在榻上,她抬着粉脖,神悠态娴地望着月光。李昪一看天赐良机,就大着胆子,悄悄地踱上台阶,从郜国长公主身后绕过去,郜国长公主一条粉搓成似的臂膀儿,正垂在榻沿上,月光照在肌肤上面,更显得洁白可爱。李昪再也顾不得什么了,抢步上前,捧住郜国长公主的粉臂儿,嘴就跟着凑上去,发狂地亲吻着。

郜国长公主冷不防背后有人,不觉大惊,娇声叱咤着的同时,一巴掌过去,就打在了李昪的脸上,清清脆脆的。然后郜国长公主急忙回过身去一看,月光照在李昪脸上,郜国长公主认出是她一向在心里暗暗有好感的那个少年宿卫。但郜国长公主平日何等娇贵,从不曾被人轻薄过,如今一股娇嗔在她心中忍也忍不住,而李昪早已直挺挺地跪在郜国长公主跟前,低着头,不说一句话。郜国长公主伸手一把就从他腰上佩戴的宝剑拔了出来,剑锋十分犀利,映着月光,射出万道寒光来。郜国长公主满面红晕,娇喘吁吁地一句话也不说,提剑就向李昪的脖子上砍去。李昪不仅依旧直挺挺地跪在地上,而且还伸长了脖子迎上去。

就在李昪的脖子即将与宝剑相触的时候,忽听得刚才进屋取东西的那两个宫女,从屋子里说说笑笑地走了出来。郜国长公主也不知为什么,忽然就转了念,忙缩回手中的剑,改用脚尖儿向李昪当胸轻轻地一点。李昪何等乖觉机灵,趁势就向郜国长公主的榻下一倒,把身子缩做一团躲了起来。郜国长公主忙也把裙幅儿展开遮住,又把宝剑藏在身后。两个宫女走到跟前,站在郜国长公主左右,一个替郜国长公主捶着腿,一个替郜国长公主打着扇。郜国长公主口中尽找些闲话,和宫女们说笑着,但李昪听郜国长公主的语气里再也不和从前似的充满了幽怨哀伤,也不再长吁短叹了。缩身在榻下的李昪知道郜国长公主心里也有了意思,不觉心头万分快意。

主婢三人说笑多时,郜国长公主便起身一手扶住一个宫女的肩头,头也不回地回屋子睡去了,丢下了李昪冷清清地缩身在榻下。他因为不知郜国长公主是喜还是怒,就一动也不敢动,直候到月色西斜,缩身在榻下的李昪因十分局促,不觉手足麻木,耳中好似雷鸣,眼前金星乱进。正在窘迫难受的时候,忽见一只纤手从榻上伸下来,把他慢慢地从榻下扶出来,又扶他悄悄地走进郜国长公主的房中去。不用说这个人就是郜国长公主,更不用说的是,这一夜两人都如了心愿,两人也一同治好了病了好久的相思病。

2、宫闱再乱殃及池鱼

李昪迷恋郜国长公主到了性命也不要的程度,他虽然是二十多岁的青年,但厮磨了不多日子,就已是十分消瘦,而三十多岁的公主却战劲正酣。李昪心中暗想,怪不得人都说中年女如方张寇,中年的妇人性欲都十分旺盛,尤其是中年的寡妇,更尤其是中年的寡妇对于少年男子。

李昪与郜国长公主一相遇,两下里一个是深怜热爱一个是贪恋痴迷,他们也不管处境的危险,也不管名誉的败坏,终日暗去明来地干着风流事。没用多久,满宫中就到处传得沸沸扬扬,太子妃筝儿万分羞愧又含恨不已,母亲做了这样丢人的事,叫她做女儿的脸面往哪儿搁,她真恨不能捉住那个和她母亲有染的男子碎尸万段。太子妃筝儿也曾悄悄劝过母亲检点些,可她母亲正在激情喷涌的时候,哪里肯听女儿的话。

却不料张延赏一经听说了李昪有污乱宫廷的行为,就立刻藉为口实,以此陷害李叔明父子,他非但藉李昪污乱宫廷的事,去推倒李叔明,而且还要连带推倒东宫,因为他一向与太子李诵不和。于是张延赏进宫去朝见德宗皇帝,悄悄把李昪私通郜国长公主的事一一奏出。

德宗一听自己平日最宠爱的小妹妹郜国长公主居然这样寡廉鲜耻,顿时怒不可遏,立刻就要去传郜国长公主来查问,刁恶的张延赏忙拦阻道:“如今东宫太子妃是长公主的亲生女儿,陛下若查问起来,于东宫太子和东宫太子妃的面子上都很不好看,东宫将来是要继陛下而为天子的,若今日把此事传扬开来,他日太子有何面目君临天下?万岁若是一定要彻底追查此事,必须先将太子废了,然后才可以放胆处置。”一句话点醒了德宗皇帝,他低头思索了一会,对张延赏说:“卿且退去,朕自有道理。”

然后德宗立刻又把重新请出山复任丞相的年高德厚的李泌传进宫去,德宗生平最敬重他。李泌是何等有见识,立刻就洞察了张延赏之心,于是奏道:“这全是延赏有意诬害东宫的话,望陛下不可轻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