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州大隨南堂元靜禪師
[門艮]之玉山大儒趙約仲之子也。十歲病甚。每禱之感異夢。捨令出家。師成都大慈寶生院宗裔。宋元祐戊辰。通經得度。留講聚有年。而南下首參永安恩。於臨濟三頓棒話發明。次依諸名宿。無有當意者。聞五祖機峻。欲抑之。遂謁祖。祖乃曰。我此間。不比諸方。凡於室中。不要汝進前退後。豎指擎拳。繞禪牀。作女人拜。提起坐具。千般伎倆。祇要你一言下諦當。便是汝見處。師茫然。退參三載。一日入室罷。祖謂曰。子所下語。已得十分。試更與我說看。師即剖而陳之。祖曰。說亦說得十分。更與我斷看。師隨所問而判之。祖曰。好即好。祇是未曾得老僧說話。在齋後可來祖師塔所。與汝一一按過始得。及至彼。祖便以即心即佛。非心非佛。睦州擔板漢。南泉斬貓兒。趙州狗子無佛性有佛性之語。編辟之。其所對了無凝滯。至子胡狗話。祖遽轉面曰。不是。師曰。不是却如何。祖曰。此不是。則和前面皆不是。師曰。望和尚慈悲指示。祖曰。看他道。子胡有一狗。上取人頭。中取人腰。下取人脚。入門者好看。纔見僧入門。便道看狗。向子胡道看狗處。下一轉語。教子胡結舌。老僧鈐口。便是你了當處。次日入室。師默啟其說。祖笑曰。不道你不是。千了百當底人。此語祇似先師下底語。師曰。某何人。得似端和尚。祖曰。不然。老僧雖承嗣他。謂他語拙。葢祇用遠錄公手段接人故也。如老僧。共遠錄公。便與百丈黃檗南泉趙州輩。把手共行。纔見語拙即不堪。師以為不然。乃曳杖渡江。適大水泛漲。因留四祖。儕輩挽其歸。又二年。祖方許可。嘗商略古今次。執師手曰。得汝說須是吾舉。得汝舉須是吾說。而今而後。佛祖祕要。諸方關鍵。無逃子掌握矣。遂創南堂以居之。於是名冠寰海。成都帥席公旦。請開法嘉祐。未幾。徙昭覺。遷能仁及大隨 上堂。君王了了。將帥惺惺。一回得勝。六國平寧 上堂。舉白雲端頌臨濟參黃檗話曰。一拳拳倒黃鶴樓。一趯趯翻鸚鵡洲。有意氣時添意氣。不風流處也風流。師曰。大隨即不然。行年七十老躘蹱。眼目精明耳不聾。忽地有人欺負我。一拳打倒過關東 上堂。問答已。乃曰。有祖已來。時人錯會。祇將言句。以為禪道。殊不知。道本無體。因體而得名。道本無名。因名而立號。祇如適來上座。纔恁麼出來。便恁麼歸眾。且道。具眼不具眼。若道具眼。纔恁麼出來。眼在甚麼處。若道不具眼。爭合便恁麼去。諸仁者。於此見得倜儻分明。則知二祖禮拜。依位而立。真得其髓。祇這些子。是三世諸佛命根。六代祖師命脈。天下老和尚安身立命處。雖然如是。須是親到始得 上堂。自己田園任運耕。祖宗基業力須爭。悟須千聖頭邊立。用向三塗底下行 僧問。祖師心印。請師直指。師曰。你聞熱麼。曰聞。師曰。且不聞寒。曰和尚還聞熱否。師曰不聞。曰為甚麼不聞。師搖扇曰。為我有這個 問如何是奪人不奪境。師曰。活捉魔王鼻孔穿。曰如何是奪境不奪人。師曰。中心樹子屬吾曹。曰如何是人境兩俱奪。師曰。一釣三山連六鰲。曰如何是人境俱不奪。師曰。白日騎牛穿市過 問蓮花未出水時如何。師曰好。曰出水後如何師。曰好。曰如何是蓮花。師曰好。僧禮拜。師曰。與他三個好。萬事一時林 問藏天下於天下。即不問。乃舉拳曰。祇如這個。作麼生藏。師曰。有甚麼難。曰且作麼生藏。師曰。衫袖裏。曰未審如何是紀剛佛法底人。師曰。不可是鬼。曰忽遇殺佛殺祖底來。又作麼生支遣。師曰。老僧有眼不曾見 問學人乍入叢林。乞師指示。師曰。喫粥喫飯。莫教放在腦後。曰終日喫時未嘗喫。師曰。負心衲子。不識好惡 問劫火洞然。大千俱壞。未審這個壞也無。師曰。阿誰教你恁麼問。僧進前鞠躬曰。不審。師曰。是壞不壞。僧無語 問如何是山裏禪。師曰。庭前嫰竹先生筍。澗下枯松長老枝。曰如何是市裏禪。師曰。六街鐘鼓韻鼕鼕。即處鋪金世界中。曰如何是村裏禪。師曰。賊盜消亡蠶麥熟。謳歌鼓舞樂昇平 問如何是諸佛出身處。師曰。問得甚當。曰便恁麼去時如何。師曰。答得更奇 問因山見水。見水忘山。山水俱忘。理歸何所。師曰。山僧坐却舌頭。天地黯黑 有一老宿垂語曰。十字街頭。起一間茅廁。祇是不許人屙。僧舉以扣師。師曰。是你先屙了。更教甚麼人屙。宿聞。焚香遙望大隨。再拜謝之 高宗紹興乙卯秋七月。大雨雪。山中有異象。師曰。吾期至矣。十七日。別郡守。以次越三日。示少恙於天彭。二十四夜。謂侍僧曰。天曉無月時如何。僧無對。師曰。倒教我與汝下火始得。翌日。還堋口廨院。留遺誡。蛻然示寂。門弟子奉全身歸。烟霧四合。猿鳥悲鳴。茶毗。異香徧野。舌本如故。設利五色者。不可計。瘞于定光塔之西。天童文禮作師像讚曰。東山一會人。唯他不唧[口*留]。別處著閑房。叢林難講究。邡水潭虵出。驚人鈍鐵鍋。雞啼白晝。雜劇打來。全火祇候晚歲放。疏慵却與俗和同。勤巴子使人勘驗。擲香貼便顯家風。定光無佛。枉費羅籠。臨行搖鐸向虗空。那知喪盡白雲宗。
漢州無為宗泰禪師
涪城人。自出關。徧遊叢社。至五祖。告香日。祖舉趙州洗鉢盂話俾參。洎入室。舉此話問師。你道。趙州向伊道甚麼。這僧便悟去。師曰。洗鉢盂去聻。祖曰。你祇知路上事。不知路上滋味。師曰。既知路上事。路上有甚滋味。祖曰。你不知耶。又問。你會遊浙否。師曰。未也。祖曰。你未悟在。師自此凡五年不能對。祖一日陞堂。顧眾曰。八十翁翁輥繡毬。便下座。師欣然出眾曰。和尚試輥一輥看。祖以手作打仗鼓勢。操蜀音。唱綿州巴歌曰。豆子山打瓦鼓。楊平山撒白雨。白雨下取龍女。織得絹二丈五。一半屬羅江。一半屬玄武。師聞大悟。掩祖口曰。祇消唱到這裏。祖大笑而歸。師後還蜀。四眾請開法無為。遷正法 上堂。此一大事因緣。自從世尊拈華。迦葉微笑。世尊曰。吾有正法眼藏。分付摩訶大迦葉。以後燈燈相續。祖祖相傳。迄至于今。綿綿不墜。直得徧地生花。故號涅槃妙心。亦曰本心。亦曰本性。亦曰本來面目。亦曰第一義諦。亦曰爍迦羅眼。亦曰摩訶大般若。在男曰男。在女曰女。汝等諸人。但自悟去。這般盡是閑言語。遂拈起拂子曰。會了喚作禪。未悟果然難難難。目前隔個須彌山。悟了易易易。信口道來無不是。僧問。如何是佛。師曰。阿誰教你恁麼問。僧擬議。師曰了。
蘄州五祖表自禪師
懷安人。初依五祖最久。未有省。時圓悟為座元。師往請益。悟曰。見有疑處試語我。師遂舉德山小參不答話。問話者三十棒。悟曰。禮拜著。我作得你師。舉話尚不會。師作禮竟。悟令再舉前話。師曰。德山小參不答話。悟掩其口曰。但恁麼看。師出揚聲曰。屈屈。豈有公案。祇教人看一句底道理。有僧謂師曰。兄不可如此說。首座須有方便。因靜坐體究及旬。頓釋所疑。詣悟禮謝。悟曰。兄始知吾不汝欺。又詣方丈。祖迎笑。自爾日深玄奧。祖將歸寂。遺言郡守。守命嗣其席。衲子四至不可遏。師榜侍者門曰。東山有三句。若人道得即挂搭。衲子皆披靡。一日有僧擕坐具。徑造丈室。謂師曰。某甲道不得。祇要挂搭。師大喜。呼維那。於明窻下安排 上堂。世尊拈華。迦葉微笑。時人祇知拈華微笑。要且不識世尊 僧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師曰。荊棘林中舞柘枝。曰如何是佛。師曰。新生孩子擲金盆。
蘄州龍華道初禪師
梓州馬氏子。為五祖待者。有年。出住龍華。上堂。雞見便鬥。犬見便齩。殿上鴟吻。終日相對。為甚麼却不瞋 師機辯峻捷。門人罔知造詣。一日謂眾曰。昨日離城市。白雲空往還。松風清耳目。端的勝人間。召眾曰。此是先師末後句。有頃脫然而逝。
嘉州九頂清素禪師
本郡郭氏子。於乾明寺剃染。徧扣禪扃。晚謁五祖。聞舉首山答西來意語。倐然契悟。述偈曰。顛倒顛顛倒顛。新婦騎驢阿家牽。便恁麼太無端。回頭不覺布衫穿。祖見乃問。百丈野狐話。又作麼生。師曰。來說是非者。便是是非人。祖大悅。久之辭歸。住清溪。次遷九頂 呂太守來。瞻大像問曰。既是大像。因甚麼肩負兩楹。師曰。船上無散工。至閣下覩觀音像又問。彌勒化境。觀音何來。師曰。家富小兒嬌。守乃禮敬 勤老宿至。師問。舞劒當咽時如何。曰伏惟尚饗。師詬曰。老賊死去你問我。勤理前語問之。師叉手揖曰。拽破 宋高宗紹興乙卯四月二十四日。得微疾。書偈遺眾曰。木人備舟。鐵人備馬。丙丁童子穩穩登。喝散白雲歸去也。竟爾趨寂。
元禮首座
閩人也。受業焦山。初參演於白雲。凡入室必謂曰。衲僧家明取緇素好。師疑之不已。一日演陞堂。舉首山新婦騎驢阿家牽語。乃曰。諸人要會麼。莫問新婦阿家。免煩路上波吒。遇飯即飯。遇茶即茶。同門出入。宿世冤家。師於言下豁如。且曰。今日緇素明矣。宋元符己卯。演遷席祖山。命分座不就。演歸寂。即他往。崇寧間。再到五祖。僧問。五祖遷化。向甚麼處去。師曰。有眼無耳朵。六月火邊坐。曰意旨如何。師曰。家貧猶自可。路貧愁殺人 或問。金剛經云。一切善法。如何是法。師曰。上是天。下是地。中間坐底坐。立底立。喚甚麼作善法。僧無對。師便打。後終於四明之瑞巖。
普融知藏
福州人。五祖入室次。祖舉倩女離魂話問之。有契。呈偈曰。二女合為一媳婦。機輪截斷難回互。從來往返絕蹤由。行人莫問來時路 凡有鄉僧來謁。則發閩音。誦俚語曰。書頭教娘勤作息。書尾教娘莫瞌睡。且道。中間說個甚麼。僧擬對。師即推出。
法閦上座
久依五祖。未有所入。一日造室。祖問。不與萬法為侶者。是甚麼人。曰法閦即不然。祖以手指曰。住住。法閦即不然。作麼生。師於是啟悟 後至東林。宣密座席下。見其得平實之旨。一日拈華。繞度禪牀一帀。背手插香爐中曰。和尚且道。意作麼生。度屢下語。皆不契。踰兩月。遂問師。令試說之。師曰。某祇將華插香爐中。和尚自疑。有甚麼事來。
雲葢本禪師法嗣
潭州南嶽承天院自賢禪師
僧問。大眾已集。仰聽雷音。猊座既登。請師剖露。師曰。剎竿頭上翻筋斗。曰恁麼則嶽麓山前祥霧起。祝融峰下瑞雲生。師曰。紫羅帳裏璨真珠 上堂。拈拄杖曰。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擊禪牀一下曰。與君打破精靈窟。簸土揚塵無處尋。千山萬山空突兀。復擊一下曰。歸堂去。參 上堂。一身高隱惟南嶽。自笑孤雲未是閑。松下水邊端坐者。也應隨例說居山。咄 上堂。五更殘月落。天曉白雲飛。分明目前事。不是目前機。既是目前事。為甚麼不是目前機。良久曰。欲言言不及。林下却商量。
長沙南嶽承天慧連禪師
上堂。僧問。如何是承天境。師拈起拂子曰。如何是境中人。師以拂擊禪牀一下曰。人境已蒙師指示。向上宗乘事若何。師挂拂子於舊處。乃曰。湖南近日稍別。小雪應時及節。但管積嶽堆山。弗論春寒秋熱。阿呵呵。真可悅。庭下黃柑香不徹 上堂。鬧市裏識取古佛。百艸頭上薦取老僧。鬧市裏古佛且置。百艸頭上老僧。作麼生薦。良久曰。不是逢人誇好手。大都品格合風流。
吉安廬陵香山惟德禪師
上堂。僧問。登師子座。作師子吼。師曰。退後三步。曰忽遇文殊來。又作麼生。師曰。列在下風。乃曰。獨坐草庵中。空生直未委。天龍殊不知。華雨從何墜。摩竭徒掩室。毗耶空口閉。睡起一杯茶。別是個滋味。喝一喝 上堂。難難。絲毫猶隔萬重山。易易。剎那便到無生地。堪羨文殊與維摩。兩個紛紛譚不二。山僧即不然。難難。揀擇明白君自看。
衡州南嶽丱衣巖治平慶禪師
上堂。僧問。如何是治平境。師曰。石室夜深霜月白。艸衣歲久敗蒲寒。曰如何是境中人。師曰。擕筇迎遠水。洗鉢趂朝齋。曰向上還有事也無。師曰。木馬嘶風。泥牛渡海。乃曰。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放出遼天鶻。還見麼。清風月下守株人。涼兔漸遙春丱綠。喝一喝 上堂。終日茫茫。那事無妨。且道。如何是那事。良久曰。落葉知流水。歸雲識舊峰。
琅琊起禪師法嗣
俞道婆
金陵人也。市油餈為業。常隨眾。參問琅琊。琊以臨濟無位真人話示之。一日。聞丐者唱蓮花樂云。不因柳毅傳書信。何緣得到洞庭湖。忽大悟。以餈盤投地。夫傍睨曰。你顛耶。婆掌曰。非汝境界。往見琅琊。琊望之。知其造詣。問那個是無位真人。婆應聲曰。有一無位人。六臂三頭努力瞋。一擘華山分兩路。萬年流水不知春。由是聲名藹著。圓悟蔣山開堂。方至法座前。婆于眾中躍出。以身一拶便歸眾。悟曰。見恠不恠。其恠自壞。悟次日至其家。婆不出。厲聲曰。者般黃口小兒。也道出來開堂說法。悟曰。婆子少賣弄。我識得你了也。婆乃大笑。出相見 凡有僧至。則曰兒兒。僧擬議。即掩門。佛燈珣往勘之。婆見如前所問。珣曰。爺在甚麼處。婆轉身拜露柱。珣即踏倒曰。將謂有多小奇特。便出。婆蹶起曰。兒兒來。識你則個。珣竟不顧。安首座至。婆問。甚處來。安曰德山。婆曰。德山泰。乃老婆兒子。安曰。婆是甚人兒子。婆曰。被上座一問。直得立地放尿 婆嘗頌馬祖不安因緣曰。日面月面。虗空閃電。雖然截斷天下衲僧舌頭。分明祇道得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