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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月亮是个严厉的女主人(2)

议员们听了都点头称好,认为这实在是政论文的典范,言辞铿锵有力,说理透彻。但是有人提出了异议:“那时候只要保证人的生命、财产、自由等就行了,我们现在情况不同了,是不是再加上呼吸的权利?”马上有人补充说还有居住洞穴的权利。会场一下子乱了,大伙儿什么都要加。教授笑嘻嘻地看着混乱的现场,一言不发。

快半夜的时候,教授制止谈话,让马可以亚当的身份抑扬顿挫地再念了一遍草稿。这时教授组织的核心成员不知什么时候都悄悄来了,而一开始吵得厉害的人早支持不住退席走了。教授于是宣布表决,这篇激励人心的宣言一下子全票通过。所有投票的人都在宣言上签了字,这一天恰好是7月3日。

7月4日,月球对地球发布独立宣言。月球人听得血脉贲张,爱国热情高涨,但是在地球方面引起轩然大波,地球抗议了。

接下来的问题是,需要有人到地球去说服地球的当政者给月球独立的权利,派谁去?没有飞行器,怎么去?

地球人斯图亚特曾去月球旅行,他是莫尼的朋友,而且与莫尼一家相处非常融洽。斯图亚特同情月球人的处境,看到月球的情况,他开始活动了。他在新闻界很有势力,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贵族后裔,所以他的新闻机构开始悄悄地发些同情月球人运动的文章。

教授是前往地球的必然人选。在月球上,能言善辩、有学识、有政治斗争经验的人并不多,他们都是罪犯的后代,有多少人会重视对他们的教育,尤其是没用的文学教育?可是地球上的重力是月球的6倍,教授已经老了,身体不好,很难说会不会有个三长两短,所以必须还有个身体健壮的人陪他一起去。显然莫尼是最佳人选,他身体好,又是三人组之一,而且他还去过地球,薇赫留在月球上,严阵以待,应对形势变化。

莫尼担心该怎么去地球,他被告知马可把一切都计算好了,没什么可操心的。他虽然很担心安全,也只能无奈地听从安排。

看到去地球的飞行器,莫尼胆战心惊:一个原本用来运送粮食的大铁罐被改装成了装人的容器,里面固定了两个穿了压力服的人的座位,装了些衬垫,加了点生命保障装置,而分量不足的部分还用粮食补足。莫尼想着,要是出意外怎么办?他严肃地提出抗议说,要去地球,绝不能坐运粮食的铁罐,至少应该坐飞船。

教授劝他说:“月球上没有飞船,再说即使有飞船也不安全,地球一定会宣布入侵而打下来,在里面的人一定小命不保,坐这个铁罐实际上是最‘安全’的。而且坐这个东西去地球,如果到了地球还活着的话,能赢得地球人的广泛同情,表现出我们根本没有进攻地球的实力,会有更多争取到月球的权利的机会……”

莫尼实在没有对策,只能听教授的话坐铁罐子。“但愿烘干了的粮食不会把我们体内的水分吸干。”他在心里暗暗嘀咕。

在出发的前一天,莫尼的家族里通过了一项重大决定,吸收薇赫成为妻子之一,成为家庭的一员。明天就要进行生死未卜的旅行了,莫尼享受了一个温柔旖旎的夜晚。

第二天清早,薇赫叫醒了莫尼,给他注射麻醉剂。人们把莫尼和教授抬进罐子,在粮食发射场发射了出去,送他们上路了。

这种滋味可不好受,天旋地转,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到了地球。30多个小时的旅行已经过去了,等莫尼终于醒来时,呕吐恶心,难受到难以忍耐的地步。压力服里全是呕吐物,也不知道该怎么排出去。虽然代谢速度放慢,但总还是有的,他想撒尿。在比平常大了6倍重力的情况下憋住尿可真是一件大难事!莫尼被固定在座位上,也不知道怎么下来。他好容易挣扎下来,看看身边的教授,已经昏死过去多时,生死难料。

地球人的雷达一直在跟踪他们,早就知道了他们的消息。因此,铁罐一降落,他们就被救出,在医院里躺着,当上了贵宾。

莫尼心中对教授的安排深感佩服。他也知道教授没有死,除了身体虚弱,没有大碍。教授还让莫尼也成天躺在病床上,装成身体虚弱的样子。过了些日子,他们的“健康状况”稍有好转,才开始去说服地球政客们。

地球为处理这个事件专门成立了一个委员会。主席显然是个精明的政客,知道什么时候该严厉,什么时候该软硬兼施。北美代表非常愚蠢,极其傲慢并且盛气凌人。大中国代表说话不多,一看就很精明。印度的饥荒程度最严重,对月球产粮食的依赖最严重,所以印度代表对月球的粮食计划最感兴趣。

会议开始后,双方唇枪舌剑,可是一番争论后并没有得出结果,双方的要求差别太大。

地球委员会认为,月球是地球的殖民地,没有资格讨价还价。为了再生产,地球可以给月球必要的原料、必要的设施,以及办学校、办医院、养老、失业保险等各种各样的福利,而月球人必须为此交税,粮食就是上缴的税收。

但是月球人要独立,要求地球购买粮食,并输送水、肥料、无机盐等必要的再循环原料到月球上。教授说月球人手缺乏,可以接收大量移民,地球上没有工作的人都可以到月球上去,没有壁垒。他还勾画出月球独立后开发的美好前景:可以有不交税的赌场,有低重力的娱乐,有旅游设施……

莫尼听了教授的引诱后心里偷偷想:确实,月球可以接纳大量人口,不过他们死得也快,在那里杀个人根本就不算什么,没几天就能死一大半,只有很少的一些精明的人能够活下来。让月球人不滥杀人的一个重要条件是,被害者的朋友可以替他复仇,仍然不会被“法律”制裁。可是刚到的人哪有什么朋友可以替他复仇?月亮是个严厉的女主人,会很快地纠正新来者失礼的行为。在月球上,适者生存。

教授义正词严地和各国代表争论,可是一旦争论激烈了,他就哮喘连连,做出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让对方不忍心步步相逼。对方的花招手腕也有很多,莫尼在旁边看着,庆幸不用自己出面辩论。

接下来的谈判仍然达不成协议,讨论不出结果,最后只好休会。

莫尼的皮带上装了微型录音机,录下了会议内容,在记者招待会上放出。在场记者一片哗然,认为地球联邦对月球让步太多,委员会感到非常尴尬。

一天,突然传来消息,大中国代表想和莫尼谈谈,要秘密来访。莫尼严阵以待。早在来地球前,马可曾让他把好多东西都背得滚瓜烂熟,看来这次这些东西很可能会派上用场。

大中国包括现在的中国、东南亚、澳大利亚等亚太地区,大中国代表在大中国政府里是个很有影响力的人物,甚至能左右政府决策。莫尼把成败的赌注都压在这次会面上,寄希望于他来改变月球的殖民地命运。大中国代表的主要问题是如果月球独立,地球——当然最重要的是大中国区,会有什么好处。

他信不过教授,教授太善于言辞,寡言少语的莫尼则让他信任得多。莫尼滔滔不绝地回答他的问题:“月球没有能源短缺之虞,有丰富的太阳能,如果地球以科技帮助,月球能提供很多东西;月球可以解决地球上过于拥挤的情况,那里有的是未开发的处女地,劳动力一直处于短缺状态;如果以贸易方式购买粮食,月球仍然需要向地球购买水、化肥等元素(当然是元素而不是物质)以供扩大生产之用,如果哪个国家发射这些物质,可以赚很多钱……”

“请问什么地理条件适合做发射场地?”大中国代表非常精明地打断他。

莫尼回答说:“在喜马拉雅山的珠穆朗玛峰发射最好,因为那是世界最高峰,已经有了这么高的势能,发射费用可大大降低。当然了,开始的时候需要用很多的人力物力清除山上的冰雪,但一旦开始运营,就能很快收回投资。而清除出来的冰雪、山上的牦牛粪便也可以就地发射上月球。”

大中国代表认为莫尼的提议不是空泛的口号,对他的回答相当满意。他们又讨论了一番发射的一些技术细节,然后代表高兴地离去。

之后其他国家的代表陆续来访,莫尼对北美代表说洛基山虽不甚高,却在经济发达地区附近,运输费用会大大节省;对泛非代表说乞力马扎罗山是最靠近赤道的高山,正适合利用地球的自转;对南美代表说安第斯山脉是最合适的发射地点……

没事的时候,莫尼去看了纽约、波士顿,还有西部,转了转整个北美。大家都对他很好奇,想见见他,于是他在中部的某小镇开了一次记者招待会。

有人在会上好奇地问起了月球上的婚姻制度,莫尼耐心地解释说:“在月球没有制度、没有法律,一切都依靠习俗维系着,而破坏习俗的话自己也生活不下去。月球上的婚姻形式很多样,有部落群婚,有家族婚姻,选择什么样的婚姻全看自己的感觉了。”莫尼还解释说自己家里就是家族婚姻,几乎没有离婚现象,大家相处得很好。他把全家福拿出来给大家看,看到这么多漂亮的妻子,大家都艳羡不已。有人提出能不能和他合个影,莫尼同意了,举着照片和那人照了一张相。

第二天莫尼就因为重婚罪被抓进了警察局。警方提供了罪证——那张照片。警方对他还是比较宽容的,让他进了条件比较好的囚室。斯图亚特听到消息很快赶来了,告诉莫尼将请最好的律师为他打官司,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莫尼觉得自己非常丢脸,沮丧万分。他天天祈祷在月球的妻子们不要知道自己这段不怎么光彩的遭遇。

由于有很多人都信奉“各有各的生活方式”,莫尼在法庭上博尽了同情,被宣布当庭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