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悬疑大师讲故事:世界上最引人入胜的N个悬疑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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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夜莺山庄(1)

“再见,我亲爱的。”

“再见,宝贝儿。”

阿莉克丝·马丁倚在门框边,目送丈夫离开。这个女人并不漂亮,也不再年轻,可她看起来却甜蜜可人,神采飞扬,温和可亲。她受过严格的教育,从十八岁开始一直做速记员,一直做到三十三岁,有几年还要赡养生病的母亲——生存斗争使她少女的脸庞显得柔和而坚毅。

阿莉克丝曾经历过一场真正的恋爱。那是她的同事迪克·温迪福德。他不善表达,也羞于表白,但她心里明白,他的确爱她。迪克没有钱,他没有能力考虑结婚。

谁也没有想到,阿莉克丝一位远房表姐去世了,把几千英镑财产留给了她。自由、生活、独立在向她招手,她一刻也不用等,就能摆脱困苦,得到新的生活。她和迪克不需再等了!出人意料的是,迪克并没有分享她的快乐,反而开始躲避他。阿莉克丝很快就意识到:她不再是那个穷困的女子,她的财富铸就了他们的隔阂——自尊阻止了迪克向她示爱。

她正考虑自己是否该主动些时,出人意料的事再次发生了。

她在一位朋友家认识了杰拉尔德·马丁,这个男人对她展开了大胆而热烈的追求,不到一周,他们就确定了关系,准备结婚。这使迪克大为恼怒,他来找她,气得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你压根儿就不了解这个男人!”

“我知道我爱他。”

“你凭什么知道?你们认识都不到一个礼拜!”

阿莉克丝大声叫喊:“难道每个人都要花上十一年时间才发现自己爱上了一个女人吗?”

“我一直喜欢你,我以为你知道。”他脸色苍白如纸。

“我也曾经以为我爱你,”她说,“但那仅仅因为我还没有见过真正的爱情。”

迪克的情绪失去了控制。他歇斯底里的祈求、恳求,甚至威胁。阿莉克丝意外地发现,这个男人平静如水的表面下潜藏着那么激烈的情感。斜倚在山庄门边,她又想到了那次见面的情景。

婚后,她过着田园牧歌般的快乐生活。可一旦丈夫不在身边,她无忧无虑的生活会涌现出几丝忧虑的色彩,而根源正是迪克。一个可怕的噩梦深深地困扰着她。结婚以后她至少有三次做那个可怕的梦——丈夫躺在地上,已经死去了,而站在他旁边的,就是迪克。最可怕的是,看到丈夫死去后,她不但没有对那个可恨的杀人犯表示愤怒,还感激地向那个杀人犯伸出双手。

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了阿莉克丝的思绪。她拿起听筒,伸手扶住墙,稳住身子。

“哪位?”

“嘿,阿莉克丝,是我,迪克!”

阿莉克丝回答:“哦!你……你现在在哪儿呢?”

“我度假呢,现在在‘流浪者纹章店’。别告诉我你连你们村的酒馆都忘了!我今天傍晚去看看你和你丈夫好吗?”

阿莉克丝叫出声来:“别!你别来。”

迪克沉默了,再次开口时,语调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其实,我并不是要打扰你们……”

阿莉克丝感到快要崩溃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今晚比较忙……你能明天来吗?”

迪克用同样语调回答:“好……我在这里待不了多久。明天见。”沉默了一会儿,他又匆忙加了一句:“祝你好运,宝贝儿。”

阿莉克丝如释重负。“说什么也不能让他来这里。”她对自言自语说。

她来到花园里看着自家的门牌:夜莺山庄。“这名字是不是有些古怪?”她曾经这样问过杰拉尔德。杰拉尔德的回答充满感情,“之前你没听过夜莺的歌唱吧,从现在开始,我们能一起聆听它们的歌声了。”

阿莉克丝脸上涌起一阵潮红。

夜莺山庄地方偏僻,却非常雅致。当时杰拉尔德找到这里,带阿莉克丝来看,他们都为这里着迷。可麻烦的是,本来说要出租的房主突然改变了主意,拒绝出租,只愿意出售,并且要价三千英镑。阿莉克丝已被这地方迷住了。尽管杰拉尔德收入颇丰,可最多只能筹到一千英镑,阿莉克丝就动用了自己财产的一半,购买了这座庄园。

绕过屋角,阿莉克丝惊诧地看到老花匠正在花坛边上忙碌着。这位老人是村里找来的,他一周来两次。她惊诧是因为今天是星期三,而他的工作日是周一和周五。她问,“嗨,乔治,你今天怎么来了?”

“礼拜五乡绅那儿有个聚会,我想,马丁先生和夫人不会因为我有一次是周三而不是周五来上班而见怪的。”

阿莉克丝说:“这没什么,希望你在聚会上玩得尽兴。”

乔治回答说:“一定会的。夫人,在您离家之前,我想知道您对花坛有什么意见?”

“可我没要出门啊?”

“明天您不是要去伦敦吗?”

“不去,你怎么会以为我要去伦敦?”

“昨天马丁先生去了村子,说你们明天到伦敦去,什么时候回来还不一定呢。”

阿莉克丝笑了,说“你一定是听错了。”

乔治淡淡地说,“是吗。可他说得很清楚呀。我也觉得伦敦不怎么样,汽车太多……一有了汽车,人们就不安分了。这房子以前的主人艾姆斯先生买汽车之前是个安静的绅士,买下车子不到一个月,就忙着卖房子。造这座房子可没少花他的钱。我对他说‘造房子花的钱你可收不回来了’。可是他说,‘我将一个子儿也不少地得到两千英镑。’确实,他拿到了那笔钱。”

阿莉克丝笑着说,“是三千英镑。”

乔治肯定地说,“是两千。”

“的确是三千。”

“女人们永远记不住数字。”乔治很固执地说。

阿莉克丝走到一边儿去了,采了一束鲜花。

她捧着芬芳的花朵往回走去,无意中发现在花丛里有一个小小的绿色的东西。她过去拣了起来,认出是丈夫的袖珍日记本。杰拉尔德是个特别有条理的人,总是用时间表精确地计划未来的每一天。这是从结婚起她就发现了的。

她翻看日记,惊讶地看到五月十四日这一天写着:“两点半在圣彼得教堂与阿莉克丝结婚。”阿莉克丝轻声说,“这个傻瓜。”突然,她停了下来。“‘六月十八日,星期三’——哦,是今天。”本子的空白处工整、准确地写着:“晚上九点。”杰拉尔德九点钟做什么?在她之前读过的小说里,一本日记无疑会揭示一些激动人心的秘密,里面必然会有另一个女人的名字。但是,这本日记里只有一个女人的名字——她自己的名字。

阿莉克丝向屋里走去,心中隐约觉得不安。当时迪克说过的话又在耳边响起:“你压根儿就不了解这个男人!”她烦躁地甩了甩头,想把这些无聊的念头从头脑中清理出去。她有更迫切的事情要解决:她到底该不该告诉丈夫迪克来过电话的事呢?她觉得应该避免提起这个话题,可是丈夫要是已经在村子里遇见过他呢?

快吃晚饭的时候,杰拉尔德从村子里回来了。事情解决得很顺利,杰拉尔德没见过迪克。

吃过简单的晚餐后,他们一起坐在起居室里的橡木凳上。这时,阿莉克丝想起了那本绿色的日记。她把它扔到他的膝上,“这是你浇花时掉的。”

“掉到花坛里了?”

“是的,我知道你所有的秘密了。”

杰拉尔德摇摇头,“不是你的错。”

“今晚九点钟有什么事?”

他吃了一惊,“哦,这……”随即,又微笑起来,“跟一个特别有魅力的女人约会,她有栗色的头发,海蓝色的眼睛,和你长得很像。”

“你在回避问题。”阿莉克丝假装严肃。

“没有。那是提醒我今晚要冲印一些胶卷,希望你能帮我。”

阿莉克丝揶揄地说,“而且,必须在九点整去做。”

看起来杰拉尔德有点儿生气了,“宝贝儿,人总得为一件事情作出详尽的计划。”

看着丈夫靠在椅子上吸烟,阿莉克丝沉默地坐了一两分钟。突然,一丝莫名的恐惧向她身上涌来,她不禁大声说道,“哦,杰拉尔德,我真希望能更了解你!”

他转过头,吃惊地看着她。

“可亲爱的阿莉克丝,我给你讲过我在诺森伯兰的童年,在南非的日子,还有在加拿大给我带来成功的十年……”

阿莉克丝轻蔑地说,“哦,生意!”

杰拉尔德突然笑了,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风流韵事。”

阿莉克丝感到嗓子干涩地发不出声音,她喃喃地说:“嗯,一定有——风流韵事!”

长久的静默。杰拉尔德神情庄重地说,“阿莉克丝,你觉得和女人胡来然后把她们杀掉明智吗?”

他的声音是那么诚恳,阿莉克丝听后安定了下来。

他微笑着问,“满意了么,阿莉克丝?”

“今晚你为什么会想到这些不愉快的话题?”

阿莉克丝不安地走来走去,说,“哦,我也不知道。”

杰拉尔德小声说,“奇怪。”

“什么奇怪?”

“哦,宝贝儿,我只是觉得这事有些莫名其妙。”

阿莉克丝努力挤出一点儿笑容,说,“今天很多事凑在一起让我很生气,”她承认,“甚至连老乔治也荒唐地认为我们要到伦敦去,还说是你说的。”

杰拉尔德厉声问:“你在哪里见到他的?”

“他今天来干活儿。”

杰拉尔德怒气冲冲地说,“该死的老傻瓜。”

阿莉克丝以前从未见他这样发火,她诧异地盯着他。看到她吃惊的样子,杰拉尔德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真是个该死的老傻瓜。”他狠狠地说。

“你说过什么让他误会的话吗?”

“哦?我开玩笑说‘要早晨去伦敦’,他当真了。”

她又说起她和乔治对山庄价格的争执。

“艾姆斯愿意收两千英镑现金,另外一千英镑可以用财产抵押。我想,这就是闹误会的原因。”杰拉尔德慢慢说道。

阿莉克丝表示同意,“非常有可能,”

她抬头去看看表,恶作剧地伸出手指着它,“杰拉尔德,比你的时间表晚了五分钟。”

杰拉尔德脸上掠过一丝奇异的微笑。“今晚我不冲底片了。”他淡淡地说。

那天晚上阿莉克丝上床睡觉时,像平时一样感到心满意足。但第二天傍晚,迪克那些话一遍又一遍地回响在耳边:“你压根儿就不了解这个男人!”她感觉到一些微妙的力量正破坏这种感觉。杰拉尔德的话再次出现在她脑海中:“阿莉克丝,你觉得和女人胡来然后把她们杀掉明智吗?”

这些话带着某种威胁的意味。

星期五早晨,阿莉克丝确信杰拉尔德在努力隐瞒什么风流韵事。

下午,阿莉克丝说去村子里买东西,遭到杰拉尔德突如其来的强烈反对。下午茶时间过后,她变得烦躁不安。杰拉尔德走后,她始终与一种时时袭来的诱惑较量。阿莉克丝最终听命于诱惑。她为自己的行动而羞惭,脸颊热乎乎的,她屏住呼吸,在一堆堆的信件与文件中翻找。只有两个抽屉没看:橱柜下面的抽屉与写字台右边的小抽屉都上了锁。

阿莉克丝认定在这些抽屉当中的某个里,一定可以找到那个使她困扰的、想象中的女人。她已经全然顾不上羞耻了,她拿来钥匙匆忙地把它打开。里面有一个支票簿,一个鼓鼓囊囊的钱包,最里面是用红丝绳捆着的一叠信件。她解开丝绳,又害羞地把书信放回了抽屉,重新锁好——这些信是她嫁给杰拉尔德之前写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