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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布朗神父的圈套(2)

幸运的是,我的眼光仍然保持冷静和敏捷,即使在这么高度兴奋的时刻。当我走过一家店面时,有什么闪光从我身旁掠过。我走回去看,那是一家蔬菜水果店,一大堆鲜货整整齐齐地摆在露天里,均标明了品名和价格。两个最显眼的货格里,各放着一堆橘子和一堆坚果。干干的坚果上有一块纸板,上面用蓝粉笔非常醒目地写着:“上等柑橘,一便士两只。”在橘子堆上同样清楚而准确地写着:“最佳坚果,每磅四便士。”我望着这两块标价牌,想到了刚刚餐厅中糖和盐的玩笑。满脸通红的水果商,正为了这颠三倒四的商品广告而气哼哼地往街两头张望。

我决定和老板谈一谈,我问他:“请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能是我那笑呵呵的样子惹恼了他,这位红脸店主用十分不友好的眼神望着我,眼睛瞪得滚圆,差不多要掉出来了。最后,他怒气冲天、结结巴巴地说:“我不知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不过要是你和他们一伙,你可以告诉他们,如果他们再来捣乱,那么不管他们是不是神父,我都要敲掉他们的脑袋。去和他们说,就说是我说的!”

“神父?两位吗?”我急忙问。

“没错,他们中的一个把我的苹果弄得满地都是。我要不是得捡苹果,本来是可以抓住那混蛋的。你叫他小心点,不要让我再看见他!”店主气呼呼地说。

“他们朝哪个方向走了?”我问。

“左手第二条马路,然后穿过了广场。”红脸店主说。

“谢谢。”我要迅速赶上他们,我觉得那就是我要找的人,在广场的拐角我遇到了一个警官,我赶忙问:“警官,你看见两个戴铲形宽边帽的教士吗?有要紧的事。”

警察哈哈大笑起来:“我看见了,先生。如果你问我,他们有一个喝醉了,站在马路当中,昏头昏脑的……”

“他们向哪条路走了?”我急忙打断他的话。

“他们在那里上了一辆黄色公共汽车,”警察回答,“是到汉普斯泰去的。”

“派两个你们的人和我一同去追。”我出示了自己的公务证,说完精神抖擞地穿过马路,我的精神感染了那个笨拙的警察,使他也立即行动起来。一分半钟之后,我就与一位警察和一名便衣在对面的人行道上会合了。

“嗯,先生,”警察笑容满面但傲气十足地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上了这辆公共汽车后我会告诉你们的。”我向旁边的车子一指,边说边在车流中东躲西闪地飞奔上前。三人终于气喘吁吁地挤上了黄色公共汽车的上层座位,警察说:“坐出租车要快十倍。”

“太对了,”我平静地说,“但是,我们并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

“那么,咱们往哪里追?”另一个人瞪着眼问。

我皱着眉抽了几口烟,然后说:“如果你知道一个人在干什么,就会赶在他前面。但是如果你只是猜想他在干什么,你就会落在他后面。他闲逛你也得闲逛,他停下你也得停下,走得和他一样慢,这样你就可以看到他在看什么和做什么。我们现在所能做的就是注意观察异常的事。”

“什么叫做异常的事?”警察问。

“任何。”我有些无奈地说。

(四)

我真后悔自己遇到了愚蠢的警察和有些痴呆的便衣,他们坐在我旁边根本什么忙都帮不上,只会让我心烦。但他们正和我坐在同一辆车里,我也只能自顾自地向窗外望去,忽然我看见一家饭店,那饭店的窗户和早晨看到的那家饭店的一模一样,装有磨砂刻花玻璃,玻璃中央刻着一颗巨大的星,像嵌在冰上的星,我想那就是我要找的地方。我连忙叫醒已经昏昏欲睡的警察,一同跳下车去。

“终于找到线索了,”我摇着手杖喊道,“快看有破玻璃窗的地方。”

“什么窗?什么线索?”旁边的伙伴说,“这有什么稀奇?”真是气死我了,这两个笨蛋,根本不知道我在干什么。

“凭据!”我叫道,“妈的,对付这个人要凭据!当然,这里同他们没关系与有关系的机会比是二十比一。但是我们还能做别的什么呢?你们难道看不出,我们要么必须追随一个荒诞的可能性,要么回家去睡大觉吗?”我重手重脚地走进饭店,后面跟着我的伙伴。三人很快就被安顿在一张小餐桌前,准备吃一顿午餐。这时从里面往外看那打破了的玻璃上的星形,可是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我看到你们的窗子被打破了。”我付账的时候对侍者说。

“是的,先生。”侍者回答,弯腰忙着数钱,我给了他一笔丰厚的小费。

侍者直起腰来,一脸温和而不容误解的激动神色。

“啊,是的,先生,”他说,“很奇怪的事,您说呢,先生?”

“真是的,给我们讲一讲。”我带着漫不经心的好奇心说。

“呃,两位穿黑衣服的绅士进来,”侍者说,“是两个外国的堂区神父,像是来旅游的。他们安安静静地吃了一餐廉价午饭,其中一个付了账出去了,另一个正要走出去时,我发现他们多付了三倍的钱。于是我对那个将要走出门的神父说:‘喂,你们付得太多了。’可他只是说:‘哦,是吗?’说得很冷静。我说:‘是的。’并拿起账单给他看。哎呀,这可是个怪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急忙问。

“我可以发誓,我本来只该收四便士,但现在我看到我收了十四便士,看得一清二楚。”

“嗯,”我说道,脚下慢慢移动,可是眼睛却在冒火,“以后呢?”

“门口那个堂区神父走回来,非常安静地说:‘对不起,弄乱了你的账,不过这多余的是用来付那窗户的。’我说:‘什么窗户?’他说:‘就是我要打破的这扇窗户。’说着,他就用他的伞把这倒霉的窗户玻璃打破了。”

听到这里,警察气都喘不出来地说:“是我们在追的疯子吗?”侍者饶有兴趣地接着讲他的故事。

“有那么一瞬间,我简直给弄昏了头,什么也做不了。那个人走出去会合他的朋友转过街角。然后他们两人飞快地走上布洛克街,尽管我绕过那些挡路的东西去追他们,但也没能追上。”

“布洛克街!”我自然快步向那里追去。

突然,一扇里边点着煤气灯的凸出的窗子,在暮色中像牛眼灯一样地突现出来。我在一家装修得花里胡哨的小糖果店前停了一会儿,稍稍犹豫后便走了进去。在五彩缤纷的糖果中,我十分庄严地停住脚步,小心仔细地买了十三支巧克力雪茄。

店里有一个态度生硬,年龄稍大的女人,满脸疑问地望着我,当看到我身后的门口堵着个穿蓝制服的警察时,女人的眼睛顿时警觉起来。

“嗯,”她说,“你们要是为了那个包裹而来的,那么我已经把它寄走了。”

“包裹?”我重复道,这回轮到我用疑问的神色望着对方了。

“我是说那个绅士留下的包裹,那个教士绅士。”

“看在老天爷的分上,”我第一次真正地露出热切坦率的神色,俯身向前道,“看在老天爷的分上,告诉我们到底出了什么事。”

“嗯,”那女人有点怀疑地说,“两个教士大约半小时前进来买了些薄荷糖,谈了一会儿话,然后出去向荒地走去。但是过了一小会儿,其中一个跑回店里说:‘我掉了一个包裹没有?’我到处看,却什么也没看到。所以他就说:‘不要紧,不过如果找到了,请把它寄到这个地址。’他留下地址,给了我一先令做误工钱。奇怪的是,后来竟然在之前找过的地方找到他掉的一个棕色纸包,我按他说的地址寄走了。现在我想不起详细地址了,好像是在威士敏斯德什么地方。那个东西看上去那么重要,我想警察也许是为这个来的。”

“他们是为这个来的,”我简短地说,“汉普斯泰德荒地离这儿近吗?”

“一直走十五分钟,”那女人说,“你就会看到荒地。”

我走出商店就大步向前跑,两位同伴勉强小跑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