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一代创富者的智慧与情怀:民国商魂
5338400000054

第54章 胡西园:他点亮的是一个民族的黑暗(2)

1925年,胡西园筹集资金10万银元,把灯泡厂改组成中国亚浦耳电器总厂股份有限公司,自任总经理兼总工程师,在辽阳路新建厂房,新购德国精密真空机等全套制造设备,精心开发新品。至20年代末、30年代初,已拥有资本30万银元,职工600多名,日产灯泡1.5万只,并设电机部,生产电风扇、马达等,产品远销南洋各地、印度、菲律宾、澳洲及南美某些地区。同时,为赢得民族工业的生存和发展,胡西园又与刘鸿生、荣宗敬等发起成立中华工业总联合会,担任理事。

1935年,美商奇异公司为打击中国的电灯工业,专门生产了一种造价低廉的灯泡,取名“日光牌”,英文SUNlIGHT。他们准备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囤积了四五十万只灯泡,每只仅售一角,是亚浦耳灯泡售价的三分之一,而且批发商可以6个月后付款。他们拟趁中国厂商不备,于12月间突然推向市场,窒息中国的灯泡工业。

胡西园得到密报,立刻与同业公会谋划对策,当得知对手为了保守秘密,并没有在中国注册商标后,拟订了一条绝妙好计。

12月中旬,奇异公司与各地纷纷签订了销售合同,凭借廉价的灯泡、厚利的买卖,几十万只灯泡预订一空。圣诞节前,美商都回国了,以为新年一来,中国各大市场就会到处充塞着“日光牌”灯泡,中国同行守着无人要的产品,只能在凄风苦雨中度过阴历年关。然而,12月23日,中国各大城市的重要报刊上,突然登出了日光牌灯泡的巨幅广告,每只仅售五分钱,比奇异公司的日光牌灯泡便宜了一半,已签订了经销合同的批发商一下子坠入了雾里云中,因按这个价格销售,不仅无利可图,而且将会大赔特赔,就拍加急电报到上海,询问究竟。可是,12月23日是星期六,紧跟着是星期天,12月25日又是圣诞节,上海奇异公司无人办公。厂里的收发员照例把这些电报锁好,等到上班后交由相关人员处理。

在这可贵的三天里,胡西园做了许多事情,分派各个同业工厂分头接受订单,在各地的经销行里准备一定数量的日光牌电灯泡。如此廉价地销售灯泡,会不会亏本?其实,胡西园手里的日光牌灯泡都是中国各电灯泡厂捐献的,各个厂家从每天的产品中按比例抽出一定数量的次等灯泡,捐献出来,加上“日光牌”和SUNLIGHT的字样,几乎与奇异公司日光牌灯泡毫无二致地推向了市场。

12月26日,当上海奇异公司主管、美国人潘奇过完圣诞节回来办公时,不禁被那些询问电报惊呆了。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各地取消经销日光牌灯泡合同的电报接踵而来。原来,被弄晕了头的各地经销商,见奇异公司迟迟不予答复,怕被骗进陷阱,索性取消了订货。如此一来,日光牌灯泡就乏人问津,变成了一堆毫无用处的垃圾。奇异公司的预谋被彻底粉碎了。

新派

胡西园每天都很忙,总是穿着一身白色西装,即使是夏天也不穿短袖。在别人看来,胡西园是一个富有进取精神、乐于接受新事物的人。20世纪20年代,从福特modula篷车、雪佛莱带有帽檐的方形轿车、别克略具流线型轿车,到二战时期的克莱斯勒轿车,他都曾经有过。胡西园几乎可以算这一时期汽车发展的“见证者”。有一次胡西园去武汉,张学良坐着一辆警卫车开道迎接他。那辆车非常特别,张学良坐在车上,四面还能有警卫站在上面。胡西园从没有坐过那种汽车,觉得很新鲜,回家后还特地给他的儿子讲了这个经历。

胡西园也非常喜欢乘飞机,那时候中国才刚刚有民航,他便和“中国第一飞行员”孙桐刚结为挚友。除此之外,他还喜欢到乡下去打猎,他有七八管猎枪,还养了意大利纯种狼狗。当时上海刚刚有美国产的半导体,要600银洋,十分昂贵,胡西园立即买来一台。据胡西园的儿子胡鼎炜回忆:“那时候父亲家里还有各种模型,发电机的、飞机的,应有尽有。”而胡鼎炜记得最清楚的,是胡西园常常在闲暇时候,和当时的演艺界明星胡蝶、舒适等驱车去昆山吃大闸蟹。

胡西园和张学良私交很好,张每次来上海,首先要拜访的就是胡西园。有一次,张学良在上海举办酒会,电影界、戏剧界名角都来了,因为胡西园和胡蝶都姓胡,张学良建议他们拜为干兄妹,这在当时的报纸传为美谈。当时胡西园和《渔光曲》、《一江春水向东流》的导演应云卫关系很好。上海沦陷之后,应云卫和他所在的制片厂迁到四川,胡西园资助了他一大笔款项。应云卫有一次曾经对胡西园说,“你那笔钱我是还不起了。”而胡西园压根就没打算让他还。

结拜

上海滩的大亨,除了赫赫有名的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之外,顾竹轩也能算一个。顾竹轩系苏北盐城人,人称顾四,排青帮“通”字辈。

当年顾竹轩精心打造由京剧旦角赵桐珊主演的连台本戏《女侠红蝴蝶》。该剧机关布景暗藏噱头;内容情节想入非非,竟吸引无数好奇观众争相前来轧闹猛,一时间生意兴隆钞票滚滚进账。就在顾竹轩笑逐颜开得意忘形之际,有人眼红了。天蟾舞台突然收到上海社会局一纸公文,禁演《女侠红蝴蝶》。顾竹轩若依章办事,不仅道具布景票房损伤巨大,且颜面丢尽。大亨是最讲究所谓面子的,因为面子关系到势力。所以顾竹轩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四处通路子,让他能够演完《女侠红蝴蝶》第一本接着上演第二本(第二本道具服装布景等均已置备齐全)。待第二本演完钞票赚足再准照社会局指令停演。

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上海亚浦耳灯泡厂老板胡西园和社会局局长潘公展有一面之交,顾竹轩连忙托瑞泰针织厂老板杨玉成前去游说胡西园出面斡旋。果然,潘公展爽快答应放宽期限,通融可以将戏演到第二本。因此,顾竹轩逢人便夸胡西园“够朋友”,随即通过上海闻人虞洽卿做中间人,欲与胡西园换帖拜把结为异姓兄弟。胡西园却生怕与大亨走得太近名声不好听,故犹豫不决,又不便当面回绝,左右为难,于是跟虞洽卿“捣糨糊”。

以率直、泼辣性格著称的顾竹轩,怎么可能轻易放弃亲眼相中的机会。果然没过多久,虞洽卿又约胡西园吃饭。宴席上重提换帖拜把一事,虞洽卿反复强调此类事情在帮会里不常见,许多人都求之不得。为了打动胡西园,虞洽卿花言巧语:人家顾四四十几岁的人主动向你三十几岁的小伙子称兄道弟,还不是阿拉宁波人争气,并半真半假劝胡不要搭豆腐架子,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一番真心诚意实在令胡西园无法推脱。他琢磨假如有顾竹轩这么个“兄弟”撑腰,今后哪个小流氓敢来厂里捣乱?对自己的生意也有好处。思前顾后,胡西园终于决定顺水推舟送虞洽卿一个人情。

顾竹轩闻讯当然大喜。翌年春节就登门给胡老太太拜年祝福。而胡西园全家直到此时才方知老爷一不留神成了大亨的结拜兄弟。

警醒

1915年,胡西园就读于浙江高等工业学校电机专业。家境不错的他没把心思放在学业上,幸亏脑瓜子好使,成绩还算凑合,每学期的考试勉强能向老爷子交差。像很多不务正业的浪荡子弟一样,怀春少年胡西园一门心思扑在美女身上。仗着气质出众,家底丰厚,但凡能入他法眼的女子,只消几句花言巧语,暗送几番秋波,无不乖乖落入他的圈套。时间长了还总结了个追女孩全攻略,在学校里大肆派发。

这年初夏的一天,胡西园领着两个小跟班去西湖泛舟游玩。正当胡西园被满目美景迷醉之时,一个绿衣女子出现在他眼帘,当时他就被迷住了!

说时迟那时快,他要求小跟班以箭一般的速度靠岸,然后他又以箭一般的速度追上前去。下一步就是搭讪了,可是他对着佳人却开不了口,只能挠头揌耳干着急。这边绿衣女子貌似有些累了,和同伴商量几句,便在路边的凉亭坐下歇息了。

胡西园佯装镇定地坐在另一边,一面跟小跟班聊天,一面在暗暗寻思着机会,眼睛还不得闲地往姑娘身上扫描。他突然眼前一亮,来了灵感,昂首挺胸向前一大步,抑扬顿挫地来了一首: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欲取鸣琴弹,恨无知音赏。绿衣小姐闻声不禁抬起头来,将他打量一番,胡西园见第一步吸引注意力成功了,便意气风发地朗声再来一首:宁波人氏胡西园,家住镇海落霞松。窗竹影摇书案上,野泉声入砚池中。世人皆谓逍遥客,谁解相思幽寂浓?敢问佳人何处寻,西湖亭边觅芳踪。

这样的话已经很直白、很露骨、很有诚意了,绿衣女子朝他微微一笑,显得很善意、很友好。胡公子不得不暗自庆幸,多亏自己平日里爱看那些个闲书,爱胡诌几句歪诗,关键时刻还是派上了用场。当下和姑娘谈古论今,交换了地址、姓名等,并约好下个周末还在这里相见。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里,胡西园就是枕着这个叫“王曼霜”姑娘的名字入眠。终于熬过了漫长的一周,这天胡西园起了个大早,穿上挺括的西式藏青色长袍,找同学借了个边框眼镜装斯文。他还在附近布料店扯上几尺深紫色绸缎,心想这颜色适合曼霜,高贵大气,做成旗袍穿她身上一定很漂亮,然后又买了几筒吴山酥油饼、马蹄酥,乐不可支、迫不及待地赴约会去了。

可是日上三竿,还是没有看到曼霜俏丽的身影,他心里不禁有些着急。不知不觉就到了日正时分,怎么回事呢?难道她忘了我们之前的约定吗?

一直到了下午,才有王姑娘的女伴前来,递给胡西元一封信就走了,临走前还甩出一句让胡西园掉入冰窖的话:“她觉得不适合跟你这种人交往,她只欣赏壮志凌云的好男儿,让你从此不用徒劳去找她。”

原来上次见面,王曼霜对胡西园也很有好感,回去跟爹妈汇报一番。她父亲在当地是颇有声望的茶商,见宝贝女儿有中意的人,立马派出家丁打探消息,意在考察人品、家世。一查便得知胡乃一纨绔子弟,不学无术,专好寻花问柳,还没等老爸反对,王曼霜自己就打了退堂鼓。

胡西园怎么也不肯相信这样的结局,美好的恋情之花还没绽放就已经凋谢了。他的世界一片灰暗,整整三个月都沉浸在自怨自艾中,然而庆幸的是,好男儿胡西园并没有因为儿女情长一直堕落沉沦,心爱的人信中对他的贬低之语如芒刺在背,深深刺痛着他的灵魂。他反省自己的人生,发誓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浑浑噩噩地度过,他要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

轶闻

清光绪二十六年(1910年)初秋的一天,浙江宁波镇海柴桥(现北仑区)的一栋大宅院里,一个四岁的顽童,扑腾扑腾满院子乱窜,祖父耐着性子地对他说:“修籍啊,你要是安静一会儿,不那么闹腾,爷爷就跟你讲个关于月亮的有趣故事。”

小顽童一听,马上从里屋搬出专属于他的小方凳,双手托着小脑袋,安安静静地听祖父讲起了故事:在很久很久以前呢,是没有月亮的,一到了晚上,天地间就是一片黑魆魆的,怪物啊都选择在夜间出来作案,只要太阳一落山,人们都躲在被子里不敢出来。就这样过了很多年,有一个年轻的姑娘求火神帮忙,要让人们在晚上也有光亮照耀。于是,火神就将她变成了月亮。

小孩子听了故事却很伤感,嘟着小嘴说:“要是晚上也有太阳,那个姑娘就不用孤单地住在天上了。”这个小孩子就是胡西园,他将用自己毕生的精力为中国人的夜晚带来难得的光明。

一年,胡西园得知要举办西湖博览会的消息,觉得机会来了。西湖博览会面积很大,分了很多馆,有好几个电灯牌楼,还有沿会场的湖边要用彩灯,估计要用不少电灯泡,这要能谈下来,可是笔大买卖。他通过“中华国货维持会”,建议西湖博览会全场用国货亚浦耳电灯泡,并与建设厅厅长程振钧联系,但程根本没有拿这个国内小企业当回事。

日子一天天过去,西湖博览会开幕日期一天天接近,胡西园变得愈加烦躁不安。他亲自跑去杭州西湖博览会筹备处实地探察,碰到一个姓马的管事人。他告诉胡西园,西湖博览会用的电灯泡原则上是要用外国货的,而且大多数就是那个处处与亚浦耳作对的奇异厂的灯泡,如果采用一些其他牌子的外国灯泡,他们可以做主选择,倘若是要用中国灯泡,非请示上级不可。

胡西园一听就来气了,自己的国家举办博览会全用洋人的灯泡,对于中国人来说实在是个丢脸的事,对于亚浦耳来说,也是一个耻辱。我就是要去争取争取,不过这次不再是为己争利,而是为国争光。

这时离西湖博览会开幕不过一个月左右,时间相当紧促,他想到上海总商会协助西湖博览会做了很多事,于是去上海总商会要了一封介绍信,再去访见。有了介绍信,那个程厅长也不敢完全怠慢,应允先考虑几天再给答复。没过几天胡西园就收到西湖博览会筹备处的邀请,请他去联系电灯泡供应事宜。

结果出来了,全场用的大灯泡由美国奇异厂供应,而中国亚浦耳厂负责供给了3万只左右的牌楼灯及路灯等普通电灯泡。

夕阳西沉时,美丽的西子湖畔人流万千,亚浦耳电灯泡大放异彩。这次西湖博览会前后达半年之久。在这半年之间,亚浦耳电灯泡的损坏率并未超过美国奇异灯泡,亚浦耳电灯泡为中国人争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