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像中艰辛的罗布泊穿越终于开始了,长久的焦虑和准备似乎就是为了运一刻的到来。
早上9点多,老牧连夜赶到,大家补给之后,出发向罗布泊进发。
列队行车,感觉就是不一样,一个月来一直独行,头一次和组织在一起,此时的我比任何时候都要轻松,再不做开车出事的梦了。
即将进入罗布泊的共有7辆车,3辆小切,分别由老河,老牧和我驾驶,3辆大切,由老单、骊轩和“撒旦的秘书”驾驶,一辆4500,由四五驾驶,老河作为头车,带着向导老孙走在最前面,老牧其次,他们都是四缸小切,然后是我的六自小切,四五居中,后面是3辆V8大切,老单断后。电台使我们保持联络并且保持说笑,车队在布满石子的315国道上行驶,拉起一阵炯尘,时速可达80公里,虽然算不上壮观,但也颇有气势。
很快到达米兰镇,进米兰前有大约30公里是很好的柏油路,这是进入罗布泊之前给我们最后的安慰。米兰镇很旧,农业银行的招牌还是繁体字的。
进入罗布泊前必须经过米兰遗址的检查站,文物和环保两个管理系统都在扯皮和斗心眼,耽搁了很久终于通过。进入荒漠,米兰古城的遗址散落在尘土路边,土坯和芦苇做成的墙,佛塔,一切和以往见到的破城子差不多。
进入石子戈壁和沙子戈壁,深深的土坑,颠簸的路面,荒凉的风景,就是这条路的全部。由于事先了解到罗布泊内的路况,所以这一切对已经经历了不少恶性路面的我们没有任何悬念。
进入戈壁30公里,天色已经渐晚,在红柳包下扎营造饭。很快拣来不少梭梭柴,饭后生起篝火,吃西瓜蜜瓜,完全是休闲腐败游的样子。
这一带还有不少沙丘和红柳包,并且生长着不少梭梭之类的植物,红柳包就是一些沙丘,里面夹杂着不少红柳树干和树枝,事实上,这样的红柳包的形成要经过万年以上,他们是绿洲的坟墓,他们证明着这里在很多年前曾经是长满红柳的树林。物换星移,罗布泊已经干涸,她周围曾经绿洲的地方也早就成为荒漠,巨大的罗布荒原曾经吞噬了多少文明的痕迹啊!
天空没有什么星星,昏暗的银河模糊不清,四野黑暗伸手不见五指,阒然无声,这可能是最安静的地方了。
我们很快捡来不少梭梭柴,转眼就升起一堆篝火,夜晚的戈壁滩越来越寒。
早上有人发现了野兽的足迹,它曾经在我们的篝火周围观察过,还发现了灰白色的粪便,里面有尚未消化的白色的碎骨,假如这样的荒原上还能生活着野生动物,即使是狼这样的猛兽也是一件令人欣慰的事情。
拔营时难免会车陷沙地,不过不严重,在大家的指导下,我把车前后扭动,最后“撒旦的秘书”发话说我来帮你开吧!我欣然同意,阿东认为是很好的沙地脱困教材,可惜没能录下来,骊轩的车也因为没有拔掉用电器而消耗了电瓶存电不能启动,经过大家帮助很快脱困。
离开营地,先是布满石头的戈壁滩,这样的地方通常都会有风凌石,于是经常下车拣“玉”作为消遣,大块的石头在热胀冷缩作用下进裂成为石片或者小石头,小石头在风沙的吹蚀之下,光滑圆润,变成了玉石一般漂亮,还有像假山一样剔透的小风凌石。
大自然就是这样在漫长的时光中不断改变着世界上的一切,海可枯,石原来也是可以烂的,人的心是可以不变的吗?!
过了充满沙土的地带,经过修路人曾经住过的工棚,进入一个叫做“死人坑”的地方,地貌开始发生变化,沙漠和戈壁不见了,路边的地势没有任何起伏,全是和春耕后翻起的土地一般,实际上我们此时已经进入了罗布泊的湖盆地区,四周翻起的土地都是干涸的盐沼,实际上是很硬的盐碱壳,所谓的路是用推土机推出来,然后再用压路机压实,宽度只容一车通过,路边是堆砌的盐碱块,路面坚硬而且极度坑洼不平,从这里开始,严酷的罗布泊开始考验我们了。
干涸的湖盆里,盐碱壳经过热胀冷缩之后自行翻涨起来,坚硬如同钢板,有的地方如同风暴经过的湖面在一刹那间凝固,盐碱壳的波涛足有半米多高,样子狰狞可怖,有的地方则如同微风下的涟漪,有的地方就如事先想像的那样,只是一些深深的龟裂。环顾四周,风景四周完全没有变化,平坦而死寂的湖底,如同外星球一般,没有任何生命的痕迹。
道路颠簸程度似乎并不很大,可是车速也无法提高,只能以40公里以下的时速前进。
骊轩和“撒旦的秘书”看到一条向西的岔路,于是他们凭借着车好装备齐全,加上穿越难度比想像的减少了太多,希望寻求更多的刺激,他们企图由岔路上去楼兰探险,但是行进一段时间之后,发现离大部队越来越近,最后竟然和我们殊途同归。大家幸灾乐祸:“欢迎一起去楼兰”。
傍晚到达罗中镇,是新建立的一个镇,这里有钾肥厂,有加油站,只供应93号汽油,有3个蒙古包可以住宿,当然没有什么像样的条件,蒙古包边还有一个军用帐篷上写着美容美发,里面据说有个妖艳的女人。一座不大的砖房上书创业酒店,这里是酒店老板自己的住房和厨房,3个蒙古包就是酒店的客房。在酒店的厨房里看到钾盐结晶体,很好看,像白色的珊瑚。
灯火昏黄的帐篷里,大家再次消耗带来的物资,自己做饭,配合旅馆给炒的一些素菜,喝着带来的啤酒,大家吃得也很高兴,大切们总是抱怨带来的物资太多,足够在罗布荒原里待上个把月了,的确,连煤气罐,桶装纯净水,新鲜鸡蛋都带来了,其他方便食品就更不用说了。而且每辆车都带了过量的水和水果,来前总是怕在沙漠戈壁里渴死,现在看来绝对不会了。
毫无悬念的罗布泊穿越似乎已经完成了一半、老河,老牧的车都出现了一些不适和隐患,他们和向导老孙、四五聚在灯下喝酒聊天,老河、老牧似乎对去湖心和楼兰没有任何兴趣,而大切们则非常明确地希望寻求更高的穿越难度并对楼兰古城充满幻想,我也不甘于仅仅沿着送油的土路穿过罗布泊而连真正的湖心都不到达,我想做到一些一般人做不到的事情,可仅仅到达罗中似乎不能满足我的愿望;至于楼兰古城,过去也曾经是我向往到达的地方,但是,经过了这么多的游历和阅读了无数关于楼兰及罗布泊的文章和书籍之后,是否到达楼兰已经不再是我的目的了。对于二我等普通人来说,那里是个浪漫幻想的根源,真正到达那里只能够让梦幻彻底破灭,至于考古方面的价值,对于我等普通人来说更是毫无意义的,我更倾向于不去,让学者们去研究吧,越少人去,就越减少了对古城的破坏,人类的活动已经让这样巨大的一个罗布泊干涸,驰骋了100多公里,不过是湖的一半而已,难道这还不足以让我们警醒吗?然而,老河、老牧他们如果离开,只剩我一个小切,没有太多的经验,能够跟得上3辆V8大切的计划吗?毕竟,去湖心的路还没能确定,向导老孙也不知道,但我们都想试一试。
没有人讨论明天的行程,但是每个人心里都有着鲜活的想法,平静和昏暗的灯下,浮动着难以察觉的思绪的暗流,夜空中群星璀璨,银河横亘天空,稍纵即逝的流星不会等待愿望的许下,机会就是这样,你必须时刻迎接准备她的来临。
罗中镇行政上属于若羌县,镇政府是3个集装箱做成的铁皮房子,旁边有个卫星天线,据说政府官员只有五六人,都回若羌休假去了。
远远的,有一个刷着红色防锈漆的铁房子,那是公共厕所,挺干净的,还有很大的碱场厂房和一两排工作人员住的房子,虽然很简陋,这一切也好得超乎了我们的想像,这里不再是荒无人烟的死亡之海,和塔克拉玛干一样,这里已经被伟大的中国人民征服,社会的发展和技术的进步让过去的困难变成了今天的成就,那个冒险成就英雄的时代早已一去不复返了。没想到,我们原本做了过极其艰苦日子的心理准备,这样就如同一个打在棉花包上的拳头一样,就此落空。
尽管如此,毕竟在罗布泊里的条件比起在外面要恶劣得多,水是外面运进来的,地下一米多深就可以打出卤水了,哪里有能喝的水?!而且,没有修车等配套的设施,进出罗中的路上也没有任何可以补给的地方,路况也很差,如同去阿里一样,来这里还是需要克服很多闲难。
早上老河和老牧检查了车辆,决定不去湖心,直接去哈密,其余的人打算试着找路去湖心,看着老牧、老河无言地收拾东西,整理车辆,准备出发,心里不免失落,他们都没有更多的话,我也找不到适合的话来,只能在他们离去的时候叮嘱他们小心驾驶,老河依然像大哥一样叮咛我小心,早点出去,老牧依然瞪大眼睛,一副勇往直前的倔强样子,没有太多的告别,他们就上路了,切大队的兄弟们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时刻,尊重别人的选择,坚持自己的决定。
剩下的车里,只有我一辆小切了,在所有5辆车中,毫无疑问,我是最弱的,然而没有人说一个字,我们上路了,3辆大切跑在前面,后面是我,四五断后,两天来的同行,四五已经和我形成一些默契,一方面可能是因为他是我“拣”来的,另一方面,可能是因为他单车独行从新藏线下来,最清楚在恶劣的环境下,伙伴互助的重要。而3辆大切经过唐蕃古道的洗礼后,已经结成了如同三剑客一般的组合,他们仿佛怀着雄心壮志,似乎也是想证明他们的强悍,一心想要做出超乎一般的事迹来。骊轩年轻有冲劲,往往冲在最前面,是波多斯,“撒旦的秘书”机智而精明,是阿拉密,而老单则是老练的阿多斯。
去湖心的路是摸索出来的,从碱厂海一般的碱池边胜利大逃亡后,我们驶上了盐碱壳,一条不怎么明显的路模模糊糊地通向不知什么地方,仿佛就是一条不归路,尽头就是天边。其实,这条所谓的路不过是在雨后盐碱壳变软后,有越野车经过形成的车辙路而已。
恶劣的路径就像是一排排横在车轮前的刀片,车在翻起坚硬碱壳的盐碱滩上只能爬行,车速每小时5公里,水温在升高,车子全身都发出声响,对小切车体的坚固性和其他性能的考验十分严酷,曾经在不很久以前,就有一辆小切因为故障被迫丢在罗布泊中。
大切们早就走远了,四五和我都担心这样的路况继续下去会对车有很大的损伤,他的车从阿里下来后已经伤痕不少,而我的车,当然完全无法和3辆两年内车龄的大切们相比,而前路茫茫,谁都不知道是否一条正路,商量之后,我们通知已经远去的大切们,我们想选择一条更长但是比较保险的路。
返回盐田边,我们试图寻找盐田工人指点的那条可行的近路,但是,在到达盐渠尽头后,才知道方向完全不对,只好再次掉头,四五的车出现了电瓶故障,幸亏我带有高压线,把他搭着之后,我们决定再次踏上那条不归路。
四五和我结伴而行,3辆大切早就不知去向,只有台子里传来他们断续的声音,茫茫荒原似乎没有尽头,四野一片单调的盐碱滩,没有半点变化。电台里,只有骊轩的声音在时常告知我们转弯岔路的位置,并且为我们做了标志,中南海烟盒,红牛易拉罐,那些路口因此得名中南海路口,红牛路口,他们根据GPS的指示,在通过那段非常艰难的路段后,上了一条还算像路的路,一切特征和盐田工人描述的一样,方向也不错,姑且这样试下去吧,这样方才有探险罗布泊的乐趣。
终于以5公里的时速爬过了那最艰难的一段,其实只有3公里,但是感觉上好像有10公里,后面的路虽然没那么艰苦,但仍然相当难走,四五的车再次灭火,我再次救助他,我们在盐碱滩上踯躅前行。按说4500完全能够比我跑得更快,但是四五没有超过我,一直远远地在我后面,与我守望相助。
一个看着并不大的沙坡挡住我的去路,起初并没有把它放在心上,谁知第一次却没有上去,坡的中部和上部各有一个很深的沙坑,已经被前面的大切挠得很深了。再试,沙坑不时陷住我的小切,四五这时赶到,起初他也没当回事,结果冲了两次方才成功。
而我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越过沙坑,终于在四五次尝试后,四五决定拖我,绳子已经准备好了,我还想再试一次,倒车,挂上三挡,低速四驱,加速,冲近沙坑,这时候,忽然脑海里闪现了在过沙地时要反复左右打方向盘的技巧,立刻运用,立刻奏效,车轮一下子有了附着力,两个沙坑一越而过,胜利冲坡成功,同伴们为我欢呼跳跃。
沿着大切们的路标指点,在坎坷的路上又行进了几个小时,终于在天黑前到达了湖心,胜利的喜悦难以言表,我是第一个全程自驾小切进入湖心的女性吧,即使不是,我也很骄傲。大家兴奋照相之余,四五更做出些非常之事,他把车开得稍远,像小狗一样,在湖心留下他特有的“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