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德国大学以奉行学术自由原则和注重科学研究的风气闻名于世。从19世纪中叶到本世纪初,各国纷纷按照德国大学的榜样改造本国的高等教育,其中尤以美国的改革最富有成效、最引人注目。回顾这段往事,总结历史的经验,无疑对当前我国高等教育改革具有启发意义。
据说最早访问德国大学的美国人是本杰明·富兰克林。为了获得建立宾夕法尼亚大学的榜样,他于1766年曾访问哥廷根大学。最早在德国大学获得学位的美国人是巴顿(B.S.Barton),他于1789年在哥廷根大学获得医学博士学位,回国后曾担任宾夕法尼亚大学自然史和植物学教授,被称之为美国第一个自然科学教授。
1814年,法国妇女斯塔尔夫人记述她在德国研究和考察的著作《论德国》在美国出版,标志着近代德国思想对美国生活和教育的影响开始了。《论德国》特别介绍了德国大学,作者称之为欧洲最有学问的大学。该书激发了美国青年赴德学习的愿望。埃弗雷特(E.Ev一erett)、蒂克纳(G.Tickrlr)、班克罗夫特((eolge 13an—crft)和科格斯韦尔(J.CC~gswell)等四人,是1815年第一批在德国大学学习的美国人,他们后来都成为美国教育史上的重要人物。埃弗雷特回国后曾担任哈佛校长;蒂克纳成为哈佛著名的西班牙语学者,他最先在哈佛进行选修制的尝试;班克罗夫特享有“美国历史之父”的赞誉;科格斯韦尔也成为哈佛著名的学者。美国著名学者斯文(c.Thwing)在《美国和德国的大学——一百年史》一书中说:“总的看来,这四人如果不是对哈佛学院,但至少是通过哈佛学院,对美国文学和高等教育产生了基本的影响。他们帮助把欧洲学术带到了美国,打破了美国生活的孤立局面。他们丰富了美国的思想,激发了美国学者正确评价德国知识和教学的重要价值。”
在他们四人之后的一百年中,共约有一万名美国青年和学者到德国大学学习或访问。仅柏林大学一校,接纳的美国留学生就超过五千。其他超过或接近一千人的大学有莱比锡大学、海德堡大学、哈勒大学和波恩大学。其余分布在慕尼黑大学、哥廷根大学等校。在系科分配上,一半以上的人人哲学系,其余分别人医学、神学和法学系。从时间上看,1850年前,留德学生之和不足二百人;1850年以后,人数逐年递增,1880年达到顶点,超过二千人。这些留德人员回国后,大多成为美国高等学校教学和科研的骨干,成为传播德国大学思想的主要力量。更为重要的是,他们中一些人后来担任了美国著名大学的校长,直接参与和领导了以德国大学为模式的高等教育改革运动。如威斯康星大学校长巴纳德(Henry Bamard),密歇根大学校长塔潘(temy Taplan)和安吉尔(JaHles Angell),明尼苏达大学校长福韦尔(W.F01well),康奈尔大学校长怀特(A.white),加利福尼亚大学和约翰·霍布金斯大学校长吉尔曼(D.Gilmarl),克拉克大学校长霍尔(G.S.Hall),哈佛大学校长埃利奥特(C.w.E1iot)和伊利诺斯大学校长詹姆士(E.James)等等,其中尤以塔潘在密歇根、埃利奥特在哈佛、吉尔曼在约翰·霍布金斯大学的改革最引人注目。
不仅美国人到德国大学学习,而且有许多德国学苦到美国大学任教,他们对美国高等教育也产生了重要影响。如曾担任南卡罗来纳学院和哥伦比亚大学教授的利伯(F.Lieber)、担任哈佛大学德语教授的福林(K.Follen)、担任芝加哥大学历史系主任的霍尔斯特(H.V.Hlst)、担任宾夕法尼亚默塞尔斯堡神学院和纽约协和神教授的沙夫(P.Sd.aff)、担任马里兰州安纳波利斯美国海军学院讲师、俄亥俄克利夫兰应用科学凯斯学校教授以及芝加哥大学第一任物理系主任的迈克尔孙(A.A.Mictaelscn)等等,他们的总数不下三百人。斯:艾说:“这些外国学者成为美国教师的意义,是不能以金钱来衡量的,其价值比金钱重要得多。”
欲知当时德美两国大学学术交流的成因,了解以下两个事实是不无助益的。其一,在南北战争以前想要从事高深研究的美国人,除了去德国,几乎别无选择。英国尽管当时有牛津、剑桥的一批知名学者,剑桥卡文迪什实验室更是全世界最好的研究机构,牛津的学术和文学成果,尤其在词典领域,绝对是独一无二的,但这种情况和成就不是普遍的,是属于个人的,而不是属于整个机构的。更有甚者,牛津、剑桥两校直到1871年才取消对获得学位所必需的国教测验,正是这种测验,曾使许多不信奉国教的美国青年望而却步。至于法国,当时在许多美国人的意识里,那是一个不信基督教和道德败坏的地方,对大多数信奉宗教的美国人来说,那当然不是适宜的求学之地。而且,在许多领域,法国进行高深研究的部门是远逊于德国的。其二,南北战争之前的美国,缺乏从事人文和科学的高级研究的机会。1795~1817年曾任耶鲁校长的德怀特(T.Dwight)说过:耶鲁和哈佛这样的机构更像伊顿公学式的“学院式的学校”,而不像大学。1831年,海德堡大学教授明克(Miirlke)曾在德国一本杂志上称:现有的美国学院大半只抵得上欧洲的古典中学。在这种情况下,无怪乎美国青年纷纷涌入德国大学了。
一方面通过在德国大学留学回国的美国人,一方面通过在美国高等学校任教的德国学者,德国大学思想开始传人美国,导致了美国高等教育的一场旷日持久的改革运动。
一般认为,密歇根大学是第一所至少在理论上遵循德国模式的大学。在创办之初,密歇根大学明显受到法国的影响,然而,塔潘于1852年担任校长后,按照德国大学精神的改革思想出现了。塔潘曾在德国大学学习,十分羡慕德国的教育制度和方法。1851年他出版了《大学教育》一书,发表自己对高等教育的看法。他说:“在新教德国取得如此的进步!世界上没有任何地方存在这样广泛、这样自由和全面的大学教育。”他极力主张美国以德国大学为师。在1852年担任密歇根大学校长的就职演说中,踌躇满志的塔潘提出了一系列的改革设想,后来由于遭到强大的政治和教派力量的反对,他未能实现自己的计划,甚至最终被解除了职务,然而他的思想却留在了密歇根大学,为其继任者安吉尔的改荸,奠定了思想基础。康奈尔大学创建人及第一任校长怀特说:美国大学的肇端不是在剑桥或巴尔的摩,而是在安阿伯(密歇根大学的所在地)。足见他对塔潘在密歇根的改革尝试是充分肯定的。
确切地说,美国高等教育的全面改革,是在南北战争以后开始的。这时的美国社会更趋向工业化、都市化、专业化和世俗化,对高等教育的要求也随之增强了。
从前英式的美国学院,在各方面都已不能满足社会发展的要求。正当美国高等教育朝着更专门化和世俗化的方向迈进时,先进的德国大学刚好成为效法之师。
教育史家布鲁巴克(J.S.Brubacher)认为:19世纪中叶以后美国高等教育的重建,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
首先是试图在大学结构上形成垂直的发展,如创办侧重研究生院的约翰·霍布金斯大学;第二主要是有关学院的水平发展,这主要通过拓宽课程的广度而实现,具体而言就是引入选修制的改革。毫无疑问,在这两方面。德国的影响都是决定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