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宴会过后,当今皇上与我父亲棋盘对弈,心不在焉的我与战天齐被皇后娘娘拉至皇上的身旁观局,我与他在旁人眼里装作举案齐眉,可终还是有间隙。
坐在上方的皇上小抿了口清茶,话题却转到了我的身上,“传闻爱卿的几个女儿国色天香,朕看还是齐儿有福气,论气质,论神韵,还属蝶衣!”
“皇上抬举了,齐王妃一直生活在江南祖屋,没见过什么世面,臣还在担忧委屈了齐王。”父亲含笑的看向我与战天齐。
战天齐依旧品着唇边的茶,眸光竟然没有因为父亲的话有一丝的变化,在那一刻,我竟有一顿莫名的失望。
皇上笑了笑,手中的棋子落定时,眸光淡淡的落在了我的身上,“朕想爱卿是多虑了,江南本是个文教浓郁,美丽富庶的世外桃源,朕年少时随军去过一次,那里风土人情倒是令朕怀念,朕还一心想将江南变为朕的第二座行宫,只不过诸多原因,让朕生生的断了这些念头,蝶衣生活在才子江南,想必也不会弱于京城这些大家闺秀,朕看蝶衣并不像世俗女子,这样一看来倒与慧心神韵有几分相似。”
皇上淡而浅的眸光微微有了变化,慢慢的,由浅转深,由淡转浓,面上虽依旧还是那丝笑,可那笑容却己经不达眼底,让我莫名的内心一丝颤抖。
皇上口中的慧心是当今皇后的名讳,入宫前,皇后还有一个封号,慧心郡主。
我余光分明看到父亲有了一丝错愣,在他还没来得及回话之时,身在一旁的皇后娘娘长长一叹,“皇上这般说起,又让臣妾想起了那苦命的外甥女,若是还活着,估摸着也应当和蝶衣一般大了。”
我内心一阵纠葛,完全无法去明白皇后娘娘口中的话,我既己死,那我如今的身份是谁?华蝶衣这个名字究竟只是父亲保护我,给我重取的名,还是华蝶衣本就存在过,又或是……
我不敢再想下去,心里萌生的恐慌越来越深,而我此时却要极力的压制自己的情绪及表情变化,当今圣上何许人也,小小的一个眼神便能洞察一切,唯有忽视,置身事外,才能保全自己。
只因皇后娘娘这一声叹息,我发现到几乎瞬间让所有的人微微有了一丝顾虑,就连目不转眸看向我的皇上那丝深浓的眸光开始涣散,瞬间即逝,抬手紧了紧了皇后娘娘的手,语气沉重了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还想着做什么?”
皇后娘娘眸光淡然收起了那丝泪光与顾虑,唇边故作欣慰的一笑,“皇上说的是,臣妾又犯糊涂了。”
皇上抿唇再次紧了紧她的手,而这话题便没有再继续,随着皇后娘娘的微微垂眸,皇上的眸光轻轻的转向我身边的战天齐,“天齐的授业恩师林太傅告老还乡至江南有些年数了吧?”
一直静默无声的我与他,他终于有机会开了口,放下手中的茶杯,有礼的道来:“回父皇的话,儿臣记得老师告老还乡己六年了。”
皇上边落下手中的棋子,边带着趣味的冷哼了一声,“这老东西,朕记得当年他可是随丞相一起入朝为官的,朕还一直以为丞相与他将来定是朕的左膀右臂,这年数一晃,他便匆匆离去,想想,这么些年来,也只有丞相对朕不离不弃啊!”
“这些都是承蒙皇上不嫌弃。”父亲持棋子在指间,面上淡然一笑,落子之时,他的笑容多了一丝情绪。
皇上微微辙离了落在父亲面上的眸光,伸手起杯一饮杯中茶时,回眸至棋局之上,竟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这与你们聊着聊着,便误了手下的棋局,丞相这一局可是想要险中求稳,稳中求胜?”
我虽隔得远,看不到棋局到底成了何模样?却因为皇上话中那不明却带着若有若无的试探中感到了威胁。
战天齐面上依旧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那一刻,他心如止水,平静的眸中竟看不到一丝异动,他到底在想什么?是他本就想将自己置身于事外,还是他一直就置身于事外,而此刻我微微捏紧了裙边。
父亲敬而稳的对皇上行了一小礼,“皇上抬举了,臣棋艺不精,本就不是皇上的对手,这些年臣与皇上每次对弈,又有几回是能胜得了皇上的,还请皇上在儿女面前不要薄了臣这张老脸才是。”
“丞相大人委曲求全,朕如你所愿便是。”皇上浅笑关轻松落子。
而那一刻,我注意到了皇后娘娘的面容变化,她两手早己与我同样,捏得紧紧,因为在我看来,她对这个长年相伴夫君的心思,她一直都是熟知非真知。
天幕缓缓降临,晚间的月光一屑千里,微觉有些冷,可转眼间就被这翩翩起舞的舞姬所感染,顿觉浑身渐渐在转暖。
随着舞姬的水袖甩将开来,衣袖舞动,我也看到似有无数花瓣飘飘荡荡的凌空而下,飘摇曳曳,一瓣瓣,牵着一缕缕的沉香……
翠笛,白衣,轻风带起衣袂飘飞,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正在我欣赏入神之时,一道异样的光芒误入了我的眼间。
皇后娘娘拧紧秀眉看着我,似乎在向我传达些什么?我再看向别处,别处一切正常,就连上位的皇上也深深迷陷这绝伦的舞姿之中,父亲虽是面无表情,可眸光却依旧目不转睛。
身边的战天齐到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从始至终,他虽表现与我相濡以沫的模样,可我心里清楚,那只是逢场作戏罢了。
我再转眸至皇后娘娘,她的眼神又多了一分情绪,转然间,她微微的侧了侧身,手抚太阳穴轻揉着,就这么一个动作,稍稍惊动了身边的皇上,他们之间似乎在说了些什么?
皇上只是手势一挥,一名奴才便匆匆向我走来,“王妃,皇后娘娘不胜酒力,今日高兴多饮了些,怕是有些上了头,请王妃陪同前往朝阳宫好照顾娘娘。”
我点了点头,心里微微袭上了一丝不安感,皇后娘娘必然是有事于我交代,恰巧我今日也有事不明。
我微微起了身至战天齐的身边,轻言道:“母后不胜酒力,怕是饮多了些,我得跟去看看帮衬着。”
“我与你一同去。”他欲要起身,被我连忙出言阻止了他,“这里还有父皇在,爷若也离了场,岂不是要扰了父皇雅性,母后那边有我在,爷请放心。”
“那就有劳王妃。”他微微点了点头,又坐回了原处。
朝阳宫离御花园有些距离,我带着错宗复杂的心情前往,途中我试想过心中所有的问题,却还是无法理清那些思绪,看来也只有从皇后娘娘处方能使我恍然大悟。
朝阳宫到了,当我跨入宫中之时,宫中的奴才早己被皇后娘娘遣退,内室里皇后娘娘侧身于椅子上,依旧轻揉着太阳穴,看我走近,她并不说话,只是直直的看着我,那种奇怪的神色,看得我真有几分惶恐起来。
我眸光微微停留在了桌面的清水之上,倒了杯清水,慢慢上前递向她,“小姨的身子这会儿感觉可好此了?”
她眸光一惊,急促的扬手将我手中的清水打翻至地上,我身子随着杯落猛的一颤,接着手腕上传来了一股力道,她眸光狠唳的伸手将我手上的玉镯不顾我疼痛的取下。
“小姨这是做什么?”我心慌不明的问道。
她直视我惊慌的双眼,声音清冷,透着凛然的寒气,“这镯子曾泡浸在水银当中数日,水银的毒素早己沉淀在这镯子之中,你将它戴在手上,这一生你都无法怀上皇嗣,还有……”
她没有再说下去,突然之间收住了那些要说出的话,眸中乍现一丝沉痛。
而我的指尖顿时一凉,下意识轻抚着自己的手腕,微微咬唇,“这镯子是小姨赠于德妃娘娘,而小姨又知这镯子里有水银,碰不得,德妃娘娘今日当着众人的面赠于我,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一招,她早就用过了。”小姨转眸至天边,暗沉的眸中泛起一丝光亮,我知道那是什么?那是她这一生中都抹不去的悲痛泪光。
此刻我能想到就是,小姨曾因这个镯子伤害过人,也这因镯子受过伤,我微微低了头,既然她不想道明其原由,那我也得隐忍着不问。
“你要记住,往后做事定要谨慎,德妃这个女人外表素朴和亲,内心却是毒如蛇蝎,防不胜防,稍稍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她字字咬牙而出,带着痛与恨。
我抬头看向她,她眸中的泪己瞬间即逝,留下的是一脸的决然与狠唳,我明白的点了点头,“蝶衣记住了,只是蝶衣还有一事不明。”
“你想问你为何还活着?”她唇角突然牵起了一抹笑容,语声转而温柔。
我看不懂她眸中的意思,她那早己猜到我心中所想的笑容,顿时让我害怕了起来,但心中不解的疑惑终是扰得我心神不安,事到如今,我得为自己找一个答案。
我微微低了头,“蝶衣自知不该问,可是蝶衣不明白,小姨口中的我既己死,那么真正的华蝶衣又是何人?”